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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秋顏

  他覺得這一次是老天爺幫他延緩他們的婚期,他真的得重新考慮這件婚事。不曉得  有多少世家子弟,欣羨他能雀屏中選,當上葉氏企業集團的女婿。但他忽然退縮了,忽  然覺得成為葉明珠的丈夫,可能會毀了他的一生。既然產生這種感覺,他豈能再盲目的  與她步入結婚禮堂?不!他一定要好好的重新考量一遍,調整自己人生的方向,不能這  麼快就決定他和葉明珠的婚事。但是父母那裡通得過嗎?葉明珠的父親會放過他嗎?他  根本不敢去想,困難重重!不過能躲一時,就躲一時吧!

  明珠狠狠的瞪著他,氣他不開口求婚。總不成由她先提起吧?哼!那是絕絕對對不  可能!她心裡打定主意自己絕對不會先開這個口,就算耽擱婚期,也在所不惜!

  一頓飯吃完了,他自始至終沒提起過跟「婚」字有關的事情。

  她跟他賭氣:「我要回家了,頭痛。」

  他遵命。結完帳後,火速送她回去。

  明珠氣壞了,一進門便衝上二樓,鎖在自己的房間裡,「乒乒乓乓」的大肆破壞房  裡的擺設。這也算是一種汰舊換新的方式。即便她一個月只動一回真氣,對房裡的擺設  進行革命性的破壞,那麼一年至少有十二次機會重新添置新的擺設。這有時還得包括新  的梳妝台!實在有點可怕。所幸令她做出如此粗暴行為的情況並不常有。

  秉忱聽她房內「劈哩啪啦」一陣亂響,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猶豫了一會兒,終  於咬著牙,大步走出葉家的巨宅。他不打算再受這種氣了。

  上了車,他一踩油門,「唰」的一下衝了出去。這也算是一種發洩。他一路開到市  區,才不得不把車速減緩下來。車速慢下來之後,他腦中的思緒卻加快了。他憶起第一  次見到明珠的情景。那約莫是三、四年前了吧,他甫自國外取得企管碩士的學位回來,  就在家裡為他舉行的接風宴會上,他第一次見到葉明珠就為她的美麗「驚艷」了。

  在家人的慫恿及她的美貌之下,他臣服了。三、四年來他一直跪在她的裙下做不二  之忠臣,才終於得到她的首肯,答應與他訂婚。

  但在訂婚宴會之前發生意外後,他立刻退縮了。那種感覺可謂是頓悟!他忽然領悟  到他娶了明珠之後,一定會抱憾終身。但這只是他的想法罷了,他的父母及兄弟姊妹一  定不會贊同。當然其餘想追求明珠的公子哥兒,絕對會高舉雙手,表示贊成,並感謝他  留下這大好的機會給他們。

  管他們的!管他們怎麼想!現在他要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緒,除非他想通了,否則絕  對不會輕易步入結婚禮堂!

  他忽然想起造成那件意外的「關係人」白如意。若不是為了救她,他也不會受傷。  如果他沒有受傷,就不可能到醫院治療。如果他沒有到醫院治療,根本就不可能在訂婚  宴會上缺席。

  而一旦他和明珠的婚事確定,那麼他一生的厄運便不可避免了。白如意……他雖救  了這個女孩,但她可能不知道她同時也救了自己呢!不知為了什麼,一想起如意,他的  心情輕快多了。可惜他不能告訴她這件事,不然或許他會買一大把鮮花向她致上最高的  敬意呢。呀!還買什麼花送她呢?人家家裡開花店的。對了!她用來替他止血的那條絲  巾,血跡斑斑,算是毀了。一定得賠人家一條,聊表心意。他打定主意,便把車就近開  到一家百貨公司。他常陪明珠逛街購物,對於這些女人家的物件熟悉得不得了。

  他走到一個專賣名牌絲巾的專櫃選購。在售貨小姐的幫助下,他買了一條淡紫色為  底的絲巾,上面還有各種繁複卻美麗的圖案。這是夕霧草的顏色,帶給他的影響,令他  挑了這麼一條有美麗的紫色的絲巾。他相信她會喜歡的。

  現在就送去給她!有何不可?他一邊發動車子,一邊看了看手錶,四點鐘,這個時  間剛好,不太早也不太晚。

  當他抵達白家位於民生社區的「花之屋」時,卻發現店門緊閉。一方小告示牌上寫  著營業時間是早上七點至下午四點。糟糕,四點才過了。不過他不是買花的客人,應該  可以不受時間的限制。他注意到門鈴邊有一個拉索。既有門鈴,為何還要弄個拉索?他  考慮著是該按門鈴還是用拉索。一會兒見到如意,要記得請教她這個問題。

  他乾脆兩者齊來,按了按門鈴,又去扯動拉索。

  約莫一、兩分鐘之後,如意匆匆跑來開門。見到是他,又驚又喜!沒想到他會來看  她,頭也沒梳,腳上還是穿著一雙拖鞋呢!此刻躲又躲不了,只覺得好窘。她一張臉驀  地紅了起來,也只好延請他入內。

  「史先生,請進。」

  「謝謝。」他走進「花之屋」,環顧四周,處處都是鮮花,不愧「花之屋」之名。  「你的店真漂亮,啊!好香!」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身處其間,倍覺舒暢。

  「請坐。」如意走到後面的廚房,從冰箱裡取了兩罐飲料出來。她正欲拉開易開罐  的拉環,卻被他一手奪了去。

  「我來。」他說。一連拉開兩瓶飲料的拉環之後,將其中一瓶遞給她。

  如意在店內擺了一套迷你的籐制桌椅,勉強可供三、五個人坐下來休憩。她原來的  設想就是讓來買花的客人,有個歇腳的地方。

  現在她便是讓秉忱坐在這組籐椅上,自己也坐在一側做陪。

  小圓桌上鋪著一條淺色格子布的桌巾,幾乎垂到地面上了。籐椅也是小巧得可愛,  那種沒有靠背的。為的是要節省空間,她在店面裡辟出這點小空間已是相當不易了。

  如意似乎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搭訕道:「我從來不在這張小桌上擺花的。」言下  之意是一般花店都會擺些瓶花做為點綴。

  「你這店內處處是花,何需多此一舉?」他的觀感與她一致。

  她很高興。「我就是這個意思。」

  兩人心意相通,就不需用許多言詞來解釋了。

  他這才將帶來的紙袋放在桌上,從中取出一個包裝得極精巧的扁平狀的盒子出來。  他笑著說:「這是我特地買來還你的。」

  「還我?」她有些不解的眨眨眼睛。

  「你打開來看就知道了。」他用鼓勵的眼神看著她。

  她遲疑的看著盒子外面精美的包裝,一時之間竟難以下手。

  他灑脫的一笑。「我來代你拆好了。」三、兩下那些美麗的緞帶花和包裝紙便被拆  除了。他打開盒蓋,一條光彩耀目的絲巾靜靜的躺在盒裡,泛著淡紫色的光芒。

  她恍然明白了。他所謂的「還她」,應該是她用來替他止血的絲巾。她連忙推拒,  急急的說:「呀,不,我不能收,你轉送給你的母親或家人吧。你說還我一條絲巾,那  我要怎麼還你呢?我這條命可以說是你救回來的,可是我還你一命,你又怎麼能要呢?  唉——」她長歎一聲,似乎感到很為難。

  「那別說還什麼了,就當是我送你的,可以吧?」他轉口說道。

  「我怎能收你的禮物呢?怎麼說也該是我送你才是。」她有些懊惱。怎麼反倒讓他  搶先一步?自己實在為人失敗。失敗歸失敗,但總得及時補救。她一躍而起:「我送一  束花給你吧,現成的。」

  他笑著把她拉回來:「不忙,我還不走,莫不是你想下逐客令了?」

  「那怎麼可能?求你來都來不及……」她衝口而出。雖及時打住,但多少洩漏出自  己內心的秘密,她不但臉紅,而且心跳。要命!要命!怎麼話說得這麼快。她在心底喃  喃自責。

  他還是保持一貫的笑容,覺得這個女孩子真可愛。為了解除她的尷尬,他立到轉移  話題:「對了,我剛剛記得要問你一個問題,為什麼已經有門鈴了,你還要加裝一個拉  鈴?」

  「喔,這件事呀!」她笑著說。「那條拉鈴是在關門以後,給臨時想買花的客人叫  門用的。因為我一向很早就開門,因此下午四點以後,多半會睡個午覺。我的房間在二  樓,聽不見門鈴聲,因此才會加裝這一條拉鈴。鈴鐺的聲音清脆又清楚,比較不會聽錯  。」

  他點頭稱許。她果然是個蕙質蘭心的女孩子,處處替人著想。

  「不過有時會有調皮的小孩子來玩拉鈴,常讓我白跑一趟。還好現在比較少了,也  許是他們玩膩了這種遊戲,也許是他們良心發現,不好意思再惡作劇。不管如何,謝天  謝地,我現在很少上這種當了。」

  「你每次發現上當時,一定沒發脾氣罵人吧,所以久而久之,他們反而不好意思再  對你惡作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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