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默默的看著他翻閱報上的人事欄,看著他寄出履歷表,不禁有點心痛。她竟連 累他至斯?偏偏又無力幫助他什麼,令她內心感到非常不安。
昨晚她和秉忱做了一番長談。她勸他重新考慮重返家門,父母畢竟是父母,豈能棄 之不顧?不但他會因此背上不孝的罪名,而她也逃脫不了關係。畢竟他是因為她才和家 庭爆發戰爭的。
但是秉忱告訴她,他並不後悔作這樣的決定。
如意覺得自己已盡到一份責任了,偏他苦不聽勸,她該負的責任便減少了幾分,心 理多少感到安慰一點。
不料,下午「花之屋」卻來了一位大享模樣的中老紳士,夥同四、五名剽悍魁梧的 壯漢,聲勢頗為嚇人。
那名中老紳士一臉嚴霜,怒喝一聲:「叫史秉忱出來見我!」
如意嚇了一大跳,一頭霧水,不知該不該去叫秉忱,萬一他們要對他不利,那可如 何是好?
秉忱聽到聲音,自己出來了。他必恭必敬的對那名中老紳士問候一聲:「葉伯父, 你好。」
「哼!」葉慶松冷冷的哼了一聲,嚴厲的說道:「我不好!很不好!我的明珠不見 了,我今天就是來向你要回我的明珠!」
「明珠不見了?我並不知道這件事呀,而且她也沒有來找過我。她會不會一時興起 ,又出國玩了?」秉忱也緊張了。明珠驟然失蹤,這種事可大可小,說不準她是被歹徒 綁架,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她所有的證件都在,不可能出國!!」葉慶松皺著眉說。「昨晚我已派人搜尋了 大半個台北市,發現她的車子就停在這附近的一條巷子裡,她不是來找你是什麼?」
「可是……可是我真的沒見到她呀!」秉忱大呼冤枉。
「是的,葉老先生,我可以做證,葉小姐真的沒有來。」如意趕緊幫腔。
葉慶松冷冷的打量了如意幾眼,他的掌上明珠竟敗在這個女孩手裡,他理也不想理 她。他又轉向秉忱說道:「我問你,現在明珠不見了,你說應該怎麼辦?」
「報警處理!」秉忱立即答道。
「糊塗!」葉慶松用手中的枴杖,重重的在地上敲擊了幾下。「一報警,弄得人盡 皆知,明珠的處境不是更危險了!」他看來確是心急如焚的樣子。也難怪,明珠是他最 寵愛的么女,一旦失去她的下落,怎不令他憂心如焚呢?
秉忱安慰道:「明珠也不一定是被人綁架了,她素來聰明伶俐,沒那麼容易讓歹徒 有機可乘的。她多半是藏了起來,一時不想讓人知道她在哪裡。」
明珠的脾氣確是如此。但是她只要有一萬分之一機會的危險,就能令葉慶松擔心得 食不下嚥、寢不安眠了。
「都是你!若不是為了你,明珠怎會搞成這樣!」葉慶松顯見是情急了,故而語無 倫次。
「您請坐。」如意搬來一張椅子,放在葉慶松身後。
葉慶松沒有半點反應,仍倨傲的站著。
如意只得垂手而立,不再開口說話。因為對方連理都不理她,何必再自討沒趣?
※※※
「你幹嘛又要到『時尚』PUB去?不怕又被那兩名壞蛋找到嗎?」小俠不解的問 。他騎著一部改裝過的進口摩托車,後座載著葉明珠。
「你沒聽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他們一定以為我不敢繼續待在那 附近了。」明珠故意這麼說。其實她只是想去「花之屋」查探動靜。
「那萬一他也是這麼想,怎麼辦?」
「你看我今天打扮成這副模樣,他們還能認得出來嗎?」她笑得很得意。她戴著一 頂早上去買的長及肩膀的假髮,臉上化著濃妝,一副寬邊眼鏡,頭上又罩著一頂大大的 呢帽。如此這副尊容,確實教人無法認出她來。
小俠也覺得好笑:「你怎麼忍心把自己打扮成這樣?」她把一張櫻桃小口,塗成血 盆大口,還好用的是豆沙色的唇膏,看來不似鮮紅色那般可怕。眼影塗得像是撞翻了水 果攤,青黃一片,令人更不忍卒睹。她這種化妝術,恰似七、八歲的小女孩,偷用母親 的化妝品塗在臉上似的。
乘坐摩托車風大,她把大大的呢帽壓到眉際,冬天做這副打扮,還不至於使人惻目 。她身上一襲披披掛掛的褲裝,加上長外套,把她原本窈窕有致的身段全遮蓋住了。誰 看得出來她是葉明珠呢?她越想越得意,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到了。」小俠停下摩托車。
「我們隨便走走,看看有什麼動靜。」她待他鎖好車,便拉著他往「花之屋」的方 向走去。
「什麼動靜?」他愣一下。
「現在敵暗我明,要探查對方的動靜,比較方便。」
「噢。」他傻傻點一下頭,幾乎是完全被她牽著鼻子走。
他們穿過了兩條巷子,越來越接近「花之屋」了。
「喲!」他一聲怪叫:「你要探查敵情,居然到我家來了,真有你的!」
「你家也在這附近?」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
「喏,前面那家花店的三樓就是我家。」
哦?怎麼這麼巧?曾小俠和白如意竟是鄰居,或許他們也是很熟的朋友吧。明珠本 是極其聰明的人,這一回也並未猜錯。管他的!反正她扮成這樣,恐怕連她父親也沒法 一下就認出她來。
他們越來越靠近「花之屋」,只見店內烏壓壓的站著好幾名高大魁梧的男人。
明珠高興極了,差點就要大聲歡呼起來。她看見父親領著他隨身的安全人員,來找 秉忱算帳了。
小俠一見苗頭不對,便放足狂奔。「花之屋」發生什麼事了?他一下子忘了葉明珠 ,只惦記著如意的安危。
明珠仍施施然的跟在後面。這一切全在她意料之中,她著什麼急?這個曾小俠!真 是個莽撞鬼,趕得那麼急,活像是去投胎似的。
她站在「花之屋」外窺視,裝成是看熱鬧的模樣。她擔心自己雖打扮成這模樣,但 卻怕瞞不過父親的一雙法眼。畢竟他看了她二十五年,當她心肝寶貝一般驕寵著,恐怕 她化成灰了,他也認得。
她聽見小俠直著喉嚨,在和那四名壯漢理論。可是人家全默默的圍在葉慶松四周, 理也不理他。
「小俠,你別管,他們是秉忱的朋友。」如意這時只好出面阻止小俠。
「如意,這是怎麼回事?」小俠一頭霧水的問。
「沒什麼,你先出去好嗎?晚上我再去你家跟你解釋。」如意並不是個不知好歹的 人,她知道小俠是很關心她的。
「真的沒事嗎?」他不放心的又問了一聲。
「沒事,你先回去。」如意將他推送到門口,一眼看見一個怪模怪樣的女人,在店 門外做壁上觀,只以為是個好奇的過路人,並不以為意。
明珠可是確確實實的瞪視著如意好一會兒。可惡!她到底哪一點比得上自己呢?
「對不起,我看到我的朋友好像發生什麼麻煩了,一時情急,竟把你能忘了。」小 俠搔了搔頭,向她道歉。
「沒關係,你本來就是一個熱心的人,天生具有俠義感。你還真取對名字了,曾小 俠,嘻。」她絲毫不以為意。真好,得以如此近距離欣賞父親修理秉忱的畫面,真是太 美妙了!
她還得繼續失蹤一陣子,好讓父親更加震怒,他才會使出撒手(金間)對付秉忱及「 旭日」來洩憤。她很清楚父親的個性,今天這一場好戲就看到這裡,往後還有更精采的 呢!想不到小俠和白如意是鄰居,如此一來,她想獲取情報又更便捷了,幾乎不需親自 往返「花之屋」打探敵情了。她越想越是得意,拉著小俠的臂膀說:「走,我請你到P UB去喝一杯。」
「你還敢去?你……」小俠瞠目結舌。
「有什麼不敢去的?反正有你保護我,怕什麼?」
「好好好,我真服了你了,走吧。」小俠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好任由她擺佈。
※※※
秉忱一早就接到秉純的電話。她是替父親來傳達消息的,說史念祖要他回去重新通 盤檢討他的婚事。
「真的嗎?秉純。」他驚喜異常,幾乎不敢置信父親會做此讓步。「爸媽願意接受 如意了?」
秉純在電話中支吾其詞,說的話完全不得要領,只得說道:「三哥,反正一切回家 來再說好嗎?」
他喜悅之情驟減,取而代之的是一肚子狐疑。他非常瞭解妹妹的個性,她是個行事 極其爽快的人,很少如此閃爍其詞。於是他一再的追問:「秉純,你跟我說實話,除非 是爸爸肯答應讓我和如意在一起,否則再怎麼談判都是沒有用的。」
「三哥,我現在什麼都不能告訴你,我的任務只是讓你回家一趟。三哥,你就回家 來看一看,對你又有什麼損失呢?你離家已經一個多星期了,難道一點都不想家嗎?你 就回來再和爸爸談談看嘛。媽媽很想念你,她希望你今天能回家吃晚飯。三哥,你回來 一趟吧,好不好?」秉純用請求的口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