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霧山以雲霧著稱,山勢雄奇,峰巒疊翠,雲霧常年籠罩。每當雲起之時,半山腰以上盡在雲霧中,雲霧變幻莫測,故遊山者常困於半山腰處,難以達至頂峰。
山頂「玉皇峰」上,有三間不大不小的木屋,屋旁一棵參天老樹,上面架著鞦韆。青衣少女坐在鞦韆上,輕輕搖蕩,低頭沉思。
「我決定了!」她抬起頭,突然開口。
距青衣少女五步之遙的白衣男子挑起眉,投出無聲的疑問。
青衣少女盈盈淺笑,輕聲但堅定地說道:「我要下山,我要去找他!」
聞言,白衣男子再不能維持優雅的笑容,「師妹,你真的決定要這麼做?師父說過,你十七歲時有一大劫,唯有留在山上,方能躲過此劫。何況關於他和韓月山莊的三小姐之說,只是人們的臆測,未必屬實。」
「他當初雖然曾對我許下諾言,但相隔十年,若他以寫我已不在人間,為報恩而迎娶韓三小姐呢?」青衣少女搖搖頭。「我不要這樣,我不想就這樣錯過!十七之劫會不會靈驗還不確定,如果靈驗,我躲在山中,或許也逃不過大劫。與其如此,我寧願下山找他。」
當年她路遇強盜、命在日歹時,那名她在酒館遇見的白髮老人出手相救,把她帶回靈霧山,但也造成了她和「他」的分離。
而那白髮老人正是她的師父——江湖九大高手之一的「神算」司空昭昭。
司空昭昭對她頗覺投緣,於是收她為徒。同時他算出她命中逢「七」遇劫,而「十七」更是本命中的大劫,所以「前世」她才會在即滿十七歲之時,遇難而「亡」,「今生」在七歲時險些喪命於強盜刀下。於是他將她留在山中,希望能助她逃過「今生」十七歲時的劫難。
三個月前,司空昭昭壽終歸天,臨終前仍惦念著她的十七之劫,叮囑她未滿十七歲之前,絕不可私自下山。
「師妹……」
青衣少女擺擺手,阻止白衣男子欲出口的話語。
「師兄,不用勸我了,為了他,就算是死,也無所謂。」她偏著頭,頑皮一笑。「何況還有你會保護我,不是嗎?」
白衣男子知道無論他如何規勸,她都不會改變主意,遂無奈地點頭,有幾分後悔當初禁不住她的哀求,而帶她到山下的酒館打探消息,才使她萌生提前離山的打算。
「你有什麼打算?」
「我準備三日後啟程,去玄夢山莊找他。這三日,我想搜集近幾年來關於他的一切,希望師兄能幫我。」
白衣男子有獨特的消息管道,搜集資料是他的專長。
「沒問題,只是……他會認你嗎?」時間相隔太久了,他不由得為她擔憂。
青衣少女輕笑。「我們有『契約』的。」回想起往事,她的臉上不禁露出甜蜜的笑容。
「別忘了帶走『乖乖』。需要幫忙時,讓『乖乖』帶信兒給我。」白衣男子望向不遠處繞著木屋飛轉的白鴿。
「乖乖」是青衣少女精心培育出來的一隻稀有品種的鴿子,學名喜鵲鴿,亦稱喜鵲花。它的體態具有淑女的風采,美麗而勻稱,她對它十分喜愛。此次離開,用它來互通消息,是再好不過了。
青衣少女招招手,白鴿聽話地飛落在她的手上,咕咕叫著。
「師兄,如果有機會,我希望能把他介紹給你認識,你們一定會成為好友的。」
白衣男子瀟灑地笑著,掩住眼中的不捨之情!不願讓離愁籠罩在兩人之間。
「我也想看看他有什麼不凡,讓你牽掛多年。嫁給他後,別忘了把他帶回山上,我請他喝猴兒酒。」
「好。」青衣少女笑著點頭,跳下鞦韆,向遠方望去,喃喃道:「玄哥哥,我就要回來了。」
被稱為「天下第一大莊」的玄夢山莊,的確名副其實。佔地方圓百里,擁有茶館、酒樓、客棧、銀樓、船運、錢莊、布莊、米糧商行等。
清晨,天剛濛濛亮,街上的人還不是很多。
一名青衣少女出現在玄夢山莊門口,她臉上未著脂粉,素淨清雅。一隻通體雪白的鴿子圍著她飛轉,格外引人注目。
青衣少女對白鴿招招手,白鴿飛到她手上,她溫柔地把鴿子抱進懷中。
打量了一下門口的兩名守門護衛,她挑眉輕笑,走了過去。
「姑娘,你有事嗎?」守衛甲皺眉,盡責地攔住她。
「我找人,可否請大哥為我傳個話?」青衣少女對他露出個純真無邪的笑容,似天真、似羞澀,惹人心生愛憐。
「姑娘,你想傳話給誰呢?」守衛甲口氣緩和了很多。
青衣少女又是輕輕一笑,道:「我想找你們莊主玄子寒,可否幫我傳個話呢?」
「你想見莊主?」守衛甲謹慎起來。
實在是平日冒充玄子寒朋友的人太多,且多心懷不軌,因此即使眼前的女子看來清純良善,也不可不防。
「是啊。」青衣少女微笑著從懷中拿出一張泛黃的紙,上面寫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難以辨認,由紙的顏色可以看出時間久遠,但保存良好。
她把紙遞上,笑咪咪地問道:「可否把這個交給玄莊主?」
守衛甲瞪著那張紙,彷彿它是燙手芋頭般,心中猜測著青衣少女的意圖,遲遲不肯接過來。
青衣少女看出他的猶豫,天真爛漫地一笑,道:「這位大哥請放心,我是為玄莊主送禮來的,他看了這個一定會很開心的。」
守衛甲臉上浮出一個大大的問號,充滿懷疑。天下第一大莊裡要什麼沒有,身溢莊主的玄子寒會在意這麼一張紙嗎?雖然心有疑慮,他仍抵不過青衣少女臉上燦爛的笑容,接過她手中的紙,送了進去。
不一會兒工夫,只聽裡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守衛乙張著大嘴,雙手托著下巴,看著一向冷靜穩重的莊主竟神情激動地跑了出來。
玄子寒在門柱旁停下,目不轉睛地盯著青衣少女,臉上的表情由驚訝又不敢置信變為狂喜,向來緊抿的唇角泛起柔和的笑意。
青衣少女眨了眨眼睛,清亮晶瑩的淚珠在她眼眶中盈盈轉動,她放開白鴿,快步上前,投入他的懷抱。
「夢兒,我好想你!」他激動地將她緊緊摟進懷裡,但很快他又把她推開,熱切地看著她,像是怎麼瞧也瞧不夠似的,臉上閃著狂喜的光采。
在小木屋中和她共同度過的那些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十年的分離,他已計算不出自己對她的思念有多深!這些年來,他一直沒有放棄搜尋她,不管希望是多麼地渺茫。
有時他忍不住猜想,她和他是否真的已陰陽相隔?每每這樣想時,他就感到莫名的痛苦。
如今,他腦海中片刻不曾忘記的小女孩已經長大了,變得如此美麗動人,而且再次回到了他的身邊!
周圍的奴僕看呆了,從沒見過嚴肅、冷酷的莊主,露出如此溫柔的笑容,事實上,他們還以為莊主是石人,不會笑哩!
「玄哥哥,我也好想、好想你哦!」上官羽夢靠在他肩上,低聲喃喃,喜悅的淚水輕輕滑落粉頰。
對他深深的思念,一直埋藏在她心靈的最深處,在心中留下一道缺口。儘管身邊有師父的關愛、師兄的友情,但那道缺口依然存在,直到現在……
她在他懷裡低低抽噎,瘦弱的肩膀微微顫抖。
「乖,別哭了。」玄子寒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溫柔地拭去她面頰上縱橫交錯的淚痕,憐惜地安撫。上官羽夢吸吸鼻子,抬起頭,小手捧起他的臉,輕輕地撫摸他的五官,在他雙眼中清楚地看到盈滿的心疼。
不想他為她擔憂,她故作輕快地說道:「玄哥哥,多年不見,你變得更帥了!」不知不覺間,她用上了二十一世紀的詞語。
「帥?」玄子寒挑了挑眉。這是什麼意思?
她俏皮地吐吐舌頭,不怎麼清楚地解釋:「就是很好看的意思啦。」
「你這丫頭!」玄子寒微微一笑,柔聲道。「形容男人長得好看,是指帶脂粉氣,算是一種侮辱。」
「嘻嘻。」上官羽夢揉揉小鼻子,撒著嬌。「怎麼會呢?玄哥哥很有男子氣概呢!」
她攀著他的手臂,視而不見玄子寒身後某道朝她投來的惡毒眼光,如果眼光能殺人,就算她是九命怪貓,大概也死掉上百次了吧?
玄子寒享受著這份難得的親暱感覺。以前她總是喜歡賴在他懷中撒嬌,而他總是籠溺著她。
「小女孩也長大了。」他打量著她,稱讚道。
「是咩,很漂亮吧?」上官羽夢非常厚臉皮地回答,轉了個圈圈,讓他能好好看看她。
角落裡,某人惡狠狠的目光更灼熱了。
「是嗎?」玄子寒似笑非笑地反問道。他的小丫頭長大了,臉皮似乎也變厚了。
「哼,玄哥哥一點都不疼人家。」她假裝生氣地擦著腰,氣鼓鼓地道。「這些年來都把我給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