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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夕歡

  玄子寒有些錯愕,但那也只是一瞬間,讓人錯以為是自己看花眼了。

  他的表情非常冷靜,但聲音很溫柔:「夢兒,你還太小,不明白你想要的是什麼。」

  聞言,上官羽夢沮喪地低下頭。雖然知道他有可能拒絕,但親耳聽到她還是這般的難過。

  都怪她現在這副怪模樣,靈魂「寄居」在一個小孩子身體裡,誰會把一個七歲小孩的話當真呢?不該怪他會拒絕啊!

  怎麼辦呢?就這樣放棄嗎?不,這樣她的心會先痛死的。

  她不能放棄,她要加油,她要堅強,日劇裡有人一百零一次求婚都不怕失敗了,她這點小小的挫折算得了什麼?

  「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喜歡玄哥哥,想和玄哥哥生活在一起一生一世,我是認真的!」上官羽夢認真地板起臉,大大的眼睛裡充滿堅定的光芒,定定地看著他。

  有那麼一瞬,玄子寒在她眼中看到一絲不屬於七歲女孩的認真、但旋即他又嘲笑自己,她的稚語裡會有多少認真的成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呀!

  她現在的生活中只有他對她好,以後她長大了、接觸的人多了,就會淡忘了他。何況他身上背負的責任,不允許他有自己的夢想,或許他根本就等不到她長大呢?

  可是為什麼這麼想著,他的心裡竟會感到不舒服呢?或許是因為把她當妹妹,想到終有一天她會離開他,而感到難過吧?

  「夢兒,你還是個小孩子……」

  「玄哥哥,我以後長大了,就可以嫁給你了。」她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夢兒,日後你長大了,遇到更喜歡的人,怎麼辦?」這也正是他所擔心的。擔心?他怎麼會擔心這個?他試圖抹去心頭怪異的感覺。

  「不會的,我保證不會移情別戀,我會永遠喜歡玄哥哥。」她咬著下唇,回絕他所有的借口。「我可以寫下合約,保證不會變心。」

  「合約?」他疑惑地問。

  「呃,就是契約。」她也不知道怎麼和古人解釋二十一世紀的用語。

  「夢兒,你……」

  「我這就去寫,玄哥哥等我寫完了,把名字簽上就可以了。」說著,她就拉著他走進木屋,找出紙筆,動手寫起來。

  玄子寒在上官羽夢年滿二八年華後,定娶她為妻。上官羽夢立誓嫁給玄子寒,永不變心。二人立此誓言,永不更改!

  由於她不曾用過毛筆,寫出來的字有如鬼畫符一般,辨認不清,還好她現在只有七歲,倒也符合身份。

  她把寫好的紙和筆遞給他,大眼期盼地瞅著他。

  他不是想說服她放棄的嗎?怎麼要簽下這張契約了?玄子寒腦子一片混亂,手拿著紙筆,遲遲沒有動手。

  她都做到這地步了,他還是不願娶她嗎?上官羽夢咬著下唇,絞盡腦汁地想著所有可行的辦法。

  嗯,事到如今,也只有這樣了!

  她雙手揚著眼睛,努力想著最悲傷的事,想著永遠見不到他的痛苦難過,鼻子一酸,盈眶的淚水輕輕從雙頰滑落。

  她在賭,賭他會不會心疼。

  玄子寒對她的淚水感到濃濃的不捨,看著她縱橫交錯的淚痕,他的心不自覺擰了起來,只盼她不再哭泣。

  「夢兒,別哭,我寫!」只要她不再流淚,有什麼要求他都無條件接受。

  成功了!

  「真的?」上官羽夢邊抹淚,邊小心地從指縫裡偷瞧他的表情。

  「真的。」他保證,並在契約上簽下名字。

  她的淚水一下子止住了,開心地接過契約,小心翼翼地收好。

  望著她過分開心的表情,他覺得自己好像被騙了,但並不後悔,只要她快樂就好。

  「玄哥哥,我買了幾件衣衫,你來試試,看看合不合身?」上官羽夢這才想起買回的新衣,撒嬌地搖著他的手,把衣裳在他身上比比,讓他試穿。

  玄子寒接過衣裳,輕柔地撫去她面頰上的髮絲,溫柔地笑了。

  深夜。

  銀色的月光灑滿小木屋的窗口,照射在屋內的灰衣人身上。

  「少爺,不是說好今晚動身前往韓月山莊,為什麼你還在這裡?」灰衣人站在玄子寒面前,皺眉責備道。

  「程叔,那是您自己決定的,我從沒答應。」玄子寒輕輕把那雙緊抓他衣袖不放的小手拉開,下床,走出木屋。

  程叔跟著走出來,怒氣滿飽經風霜的臉上。「少爺,老爺和夫人的死,你忘了嗎?!」

  「我沒忘!」玄子寒輕輕關上木門,轉身面對程叔,正色道:「爹娘的死,我從沒忘,也不敢忘!」

  「既然沒忘,少爺為何不肯離開這裡?想在這裡安逸苟活下去嗎?」程叔輕蔑地掃視木屋。

  「程叔,我豈是貪生怕死之輩?您瞭解我的,不是嗎?」玄子寒的聲音裡有著壓抑不住的怒火,但仍小心地放低音量,怕吵醒屋內的小人兒。

  程叔冷哼一聲,算是默認。

  「我不離開,是因為我這裡有朋友。若沒有她,我早已追隨九泉之下的爹娘了。現在她還太小,我要留在這裡保護她,直到她長大。」玄子寒話音中飽含溫柔地說。

  程叔沉思片刻,語氣緩和了不少:「少爺的恩人是誰?」

  「她是……」

  「玄哥哥,你怎麼都不睡?」上官羽夢揉著眼睛,從木屋裡走出來,投入他的懷裡。

  身邊少了溫暖的身軀,她很快就醒了。當她環顧屋內四周,都看不到他的身影時,她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亙到屋外傳來他的聲音,這才放下心來。

  「少爺,她是誰?」

  誰在說話?她轉過頭,看到白天曾出現過的灰衣人竟站在木屋旁,頓時緊張地摟著玄子寒的腰,生怕他會被帶離她的身邊。

  玄子寒發覺她瘦小的身軀不住的顫抖,以為她受涼了,立刻脫下身上的外衣,為她被上,再把她攬進懷裡,叮囑道:「秋夜天寒,小心著涼。」

  程叔捕捉到玄子寒眼中那抹掩不住的關心,冷聲道:「她就是少爺放心不下的恩人?」語氣裡有著深深的不以為然。

  顯然,他不相信一個小女孩會是玄子寒的救命恩人,認為玄子寒所說的話只是在溢自己找借口。

  玄子寒抿緊嘴唇,正色回道:「程叔,她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特別強調「救命恩人」幾個字。兩雙眼睛對視良久,程叔終於點點頭,別開臉,選擇相信玄子寒。

  玄子寒抱起上官羽夢,柔聲介紹道:「夢兒,這位是程叔,人很好的。」

  人很好?上官羽夢眨眨眼,不敢相信剛剛凶神惡煞般的大叔,會是很好的人,應該是很凶才對吧?尤其看他的樣子已是更年期的年紀,正值暴躁易怒時期,她還是小心點好了。

  「程叔好。」她小小聲地問好。

  程叔呼了一聲,僵硬地點點頭。雖然他相信了她是玄子寒的救命恩人,但依然不滿於玄子寒為了照顧她而要暫緩報仇的事。

  「少爺想照顧她到幾時?少爺準備幾年後再為老爺和夫人報仇嗎?」

  他果然很凶!上官羽夢拍拍胸脯,吐吐舌頭。

  「起碼要等她及笄以後。」玄子寒沉聲回答,這是他唯一的堅持。

  程叔聞言,怒氣更熾。「如果老爺和夫人在天有靈,知道少爺居然不為他們報仇,一定會死不瞑目的!」他祭出了玄子寒爹娘這頂大帽子。

  玄子寒的身體驀地變得強硬,但面色仍十分鎮靜,平聲道:「如果爹娘在世,知道這其中的原委,也必然會支持我的,報仇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她不想他們這樣!上官羽夢搖搖頭。雖然程叔很凶,但她仍不想讓玄子寒因為她,而和程叔弄得不愉快。

  如何化解兩人間濃濃的火藥味呢?解鈴還須繫鈴人吧。

  「玄哥哥。」她拉拉玄子寒的衣袖,輕聲喚他。「可不可以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夢兒,我帶你回屋睡覺,好嗎?」玄子寒顯然不想讓她知道太多,寧願她保有現在的純真。

  「我,不……」她搖頭。

  「少爺,既然她問了,如果你不想說,就由我來說吧!」程叔沒有玄子寒的顧忌。

  「程叔!」玄子寒皺眉。

  「玄哥哥,我想聽。」上官羽夢伸出小手,撫平他緊皺的眉心。

  玄子寒冷硬的表情因為她的堅持,而有些軟化,下巴抵著她的額頭,輕聲道:「我來說吧!夢兒,你就把它當個故事來聽就好。」

  上官羽夢沒有想到武俠小說裡的情節,竟然會發生在她的身邊。

  玄子寒出身鏢局,他的父親是總鏢頭。在一次押貨途中,玄子寒救了一名即將餓死的乞丐,並讓那名乞丐隨押鏢的隊伍同行。

  誰知,他的善心之舉,竟給鏢局三十餘口帶來了災難。

  那名乞丐是土匪的同夥,在他們的飯菜下了無色無味的毒藥,使他們功力盡失,再和土匪裡應外合,殺害他的父母和同行三十餘口人。

  而他被敵人砍傷,昏倒在地上,因而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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