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李儇就召見朝中大臣商討國事,之後並向臥病在床的皇上報告所有政務。
葵夫心中滿是疑惑。昨天李儇堅持不放她回府,要她留宿東宮:今早要她列席早朝 也就罷了,他要見皇上,幹嘛帶她來?李儇去見皇上,她卻得要枯坐在清心殿,遇到宮 女進去,她還得要遮遮掩掩的。昨天宮裡才走了個裴信綾,今天眾所矚目的伍葵夫就回 來了,萬一被眼尖的宮女識破……就像現在,她雖然裝作在欣賞牆上的字畫,實際上她 是為了不讓躲在窗外和門外的宮女偷窺到她的模樣。門口似乎有了動靜,來人不是李儇 。
「葵夫。」
「義父。」葵夫回過身。忽然想起前天不知何時弄丟了李儇的折扇,要是那扇子她 遺留著,此時就可以蓋住她作賊心虛的臉了。現在想想還有些難過,那時她該回去找那 扇子的,畢竟那是李儇的……「父親捧著這一堆白紙做啥?」
「還說呢。」裴致遠湊到葵夫耳邊輕聲說道:「裴信綾失蹤一事,總要付些遮口費 給你的朋友們吧。」
「皇兄要和伍侯爺同赴蘭州?」
「你的消息還挺靈通的嘛。」李儇對攔下他的七妹笑道:「你既然知道,就別擋我 的路,我還有一些事要忙呢。」
「這可不是不重要的小情報喔,難道皇兄不想知道這些日子以來,伍侯爺到哪兒去 了嗎?」決明笑盈盈道。
李儇狐疑地接過決明手中的包袱,拆開一看,驚道:「這——這不是葵夫的衣裳嗎 ?
難道你昨天去參加了『悅來客棧』的拍賣會?我不知道你也是葵夫的崇拜者。」
「皇兄在說什麼啊,」決明急道:「這個可是我從一名宮女手上拿來的。如何,皇 兄有興趣嗎?我可以告訴你是誰把伍侯爺藏起來的喔。」
「你得多學會照顧自己才行。」裴致遠將一張張紙整理好,抱在胸前。「這次為父不能隨軍出征,沒辦法隨行幫你,小細節你自個兒要多留神,畢竟你現在的身份非比尋常,一不小心可能就會身敗名裂。」
「為何義父不隨行?」
「沒辦法,我拗不過太后的旨意。」裴致遠苦笑道:「你該記得我曾說過我是太后 妹妹之子,也是現在裴家唯一的繼承人。太后說什麼也不讓我再赴戰場,深怕我有個意 外,使裴家絕後。」
「咦?父親為何至今仍然孤家寡人,始終沒有婚配?」按理,裴家是北方大家族, 又是開國功勳之後,一門榮耀,位高權重,再加上致遠才德兼備,應該不會沒有合適的 對像才對。
「……我也曾經有過互許終身的意中人,可惜家門不允許,硬是被拆散。如果當時 我有勇氣的話……也許今天就不會是這種局面。」奇妙的,就連致遠也不瞭解為何今天 會願意告訴葵夫這麼多過往的事。「那女子和她腹中的孩子就這麼失去蹤影,至今音訊 全無,我之所以發願終身不娶,便是為了彌補對她的虧欠。」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勾起您的傷心事……」
眼看葵夫似乎有些沮喪,致遠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別為這種事傷神,我一直都把 你當作我的親生女兒看待,有你做我的繼承人就夠了。所以,你一定要能得到幸福才是 。」
「義父……」
「等你北征回來,我們再來找個好法子讓你卸下重擔,為父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 讓你風風光光從裴家大門嫁出去。」
「我會照顧葵夫,表叔可以放心。」
裴致遠才剛和葵夫談完話,赫然發現太子不知何時已站在他們身後。
「殿下!」真是糟糕!葵夫揣測著。殿下到底聽了多久?又聽進了什麼?
僅僅是對望這麼一眼,裴致遠立刻明白太子已看穿一切真相,而且不僅沒有降罪的 意思,還……「殿下身負重責大任還要分心照顧葵夫,豈不是太麻煩殿下了嗎?也許我 該拜託別人——」
「不,一點也不麻煩,請叔父放心地把葵夫交給我。」李儇也認為自己太猴急了些 ,但是自從他從決明那裡得知葵夫早已認致遠為義父後,就迫不及待的想向致遠取得許 婚的承諾。致遠對葵夫而言有一定的份量,所以要打動葵夫的心,多個人幫忙總沒錯。
這個李昭明是在做什麼呀?他難道不知道他所說的話活像是在向義父提親嗎?
這麼一想,葵夫不覺臉紅了起來。雖然李儇可能是在說別的事,但能聽到他說這些 話,她其實比誰都開心。
裴致遠看看李儇那一臉焦急的模樣,又看到葵夫嬌羞的樣子——這兩個傢伙是何時 進展到這種地步的?居然完全沒通知他。看來他委實不需要為這兩人操太多心「那就拜 托殿下了,下官還有事,就先行告退了。」裴致遠才踏出一步,又想到什麼似的回到李 儇身邊,附耳道:「那孩子挺死腦筋的,話不挑明說她是不會懂的,殿下還是趁早把話 說開吧。你們之間的事,下官也愛莫能助啊,還請您多擔待了。」
「那種事……」李儇嘟嚷著,要是他能輕易把這些話給說出來,事情就簡單多了。
正因為不知道長久以來葵夫是以怎樣的心態對他,萬一他挑明了說,而葵夫不接受 或是嚇跑了,那不是糟了嗎?
「裴太醫都跟殿下說了些什麼?」
「你何不乾脆承認你已拜他為義父?」李儇走到葵夫跟前。「看來你似乎很不信任 我嘛。這件事瞞我,那件事騙我,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就不知道在你心裡面,我這個 與你稱兄道弟、出生入死、共事四年的朋友究竟有多少份量。」
「朋友?」葵夫不覺有點失望。原來他只把她當作朋友?她賭氣似的撇過頭,冷漠 的說道:「有些話就連朋友也不能說的,不是嗎?更何況我們之間還有一層君臣關係在 ……」
「若說我們暫時不提這些,」李儇伸手輕輕托起葵夫的臉龐,憐愛萬分的柔柔說道 :「葵夫,我想聽你的真心話。你究竟對我是怎麼想的?你……討厭我嗎?」
葵夫先是睜大了眼睛看著李儇突如其來的動作,而後直視他深情的雙眸,連自己也 難以置信的沉醉在他認真的迷人笑容裡。
「我不希望從你口中聽到任何否定的答案,因為我早已對你——」
「皇兄!沒出什麼岔子吧?」決明因為不放心昭明突然衝去找裴致遠而跟了過來, 出入禁宮不須通報的她自是毫無顧忌的闖進清心殿。她一進來,只見李儇和葵夫背對背 分得老遠,而李儇的表情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似的。「我……來得不是時候嗎?」
李儇忍住想掐死決明的衝動,對她揮揮手,冷道:「沒事的話你就先退下吧。」
決明立刻退到門外。這下可傷腦筋了,本想向李儇邀功,卻壞了他的好事……「那 麼……」李儇鼓起勇氣,走到葵夫面前,再次說道:「葵夫……」
「啟稟殿下,蘭州又傳急報!」藍天擎顧不得禮節闖了進來,連忙報上:「回紇大 軍已推進到關外五十里,請殿下裁決。」
只見李儇鐵青著一張臉,良久,才勉強擠出幾個字:「本宮即刻啟程,你們有其它 異議嗎?」
一路上,雖然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趕路,而且周圍又有一群東宮近衛軍,她和李儇兩人始終沒機會獨處。可是這都不妨礙葵夫的好心情,因為她赫然發現,並不是她自己自作多情,李儇似乎也不是如她想像的只把她當作朋友或臣子看待。而且在知道她隱瞞事實後反而不像從前一樣老想逼她,卻是處處掩護她。這麼說來,莫非李儇比她所想的更早發現她的假扮?而且才老對她……也許他也……,哎呀呀!這麼一想,葵夫不自覺的臉紅起來,女人家實在不該去想這些事的,可是她偏又忍不往去揣測李儇到底想說什麼,那時在清心殿裡……她的視線不禁又飄向李儇,恰巧對上他回頭。她脹紅著臉對他淺淺一笑。隨即將思緒放回手上的韁繩,專心趕路。
李儇只是想多看她一眼,沒想到卻遇上她正在瞄他,還給了他一個笑。這算是好現 象吧?可是他還不能就此安心,在沒聽到她親口允諾前,變數還是存在的。
一切的事情在戰爭結束回京後就會有個定局。他暗下決心。
自從到達蘭州後,算算也有四個月了,但葵夫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更加鬱悶。這四個月來,別說是擔任先鋒,就連擔任後衛的機會都沒有。雖然名義上她掛有副元帥的頭銜,可實際上她連一步都沒踏進戰場;李儇交給她守關待命的任務。既然如此,那天又何必攔下她,還帶她來蘭州?為此,她昨天著實和李儇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