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添壽並不反對女子經商,像管管帳或經手一些合作案子她們參與無妨,可是像史巧意這般長期拋頭露面做生意的姑娘,他平生只認識她一人。
想起這位令他頭痛多年的纏人精,他便再也睡不著,乾脆下床著衣。
窗外是一片迷離的淡藍天色,風裡帶著昨夜的露水,微風飄送著春花初綻的香味。
這春意濃濃的季節正是到西湖最佳的時機,而他因為史巧意的追纏,明明是道地的杭州人卻有好幾年沒逛過西湖。
今年,他一定要抽個空到出門踏踏青、散個心。
「咦,你怎麼這麼早就起床?」
一記爽朗的聲調讓公孫添壽轉眼一瞧。
「二哥,你怎麼也這麼早起床?」天還未全亮,莫非二哥昨晚沒睡?
公孫添祿神清氣爽地笑了笑,「睡飽就早點起來,春天晨風清爽,多呼吸一點清新的空氣有益健康,況且古人說過,一年之計在於春,看景詠詩可是你二哥我的強項。」
是啊,二哥的文采的確不凡,但不太愛做生意的他卻老將工作推給其他兄弟做,這讓他和老四覺得很不公平。
「那今早可有作到什麼好詩,念來聽聽。」
「還沒想到。」公孫添祿笑得很詭異,挨近弟弟身邊。「你難得回府休息,怎麼不好好補眠這麼早就起床,是不是作惡夢啊?」
公孫添壽一怔,默然不語。
發覺自個兒猜對了,他以指尖輕戳著弟弟的胸膛,「而且你的夢境一定和巧意妹妹有關,對吧?」
他頓時覺得笑得十分詭怪的二哥像學了窺心術,將他的心事全看光光了。
眼神左躲右閃,最後自知逃不過兄長手掌,他認命地歎口氣。
「那個惡夢讓我再度溫習十多年前和巧意結下的孽緣。」久久複習一次,讓他想忘都忘不掉。
公孫添祿倚著木柱,雙手環胸看著一臉煩惱的他。
他們這對冤家玩這種你跑我追的遊戲多年卻仍樂此不疲,巧意的毅力叫人佩服,阿壽的躲避讓人好笑;但同樣的戲碼他們這群旁觀者早看膩了,反倒期待結果為何。
巧意妹妹人美又能幹,這般好的姑娘老三怎麼老拒人家於千里之外?況且姑娘家拉下臉倒追他多年,真不知他倒底在蘑菇什麼。
阿壽已經二十五歲,他這個當哥哥的當然得為他打算、打算。
「這回你又想躲到哪裡?」
「可能到揚州巡視產業,聽說那兒的客棧今年虧損,我得去瞭解一下。」公孫府很少做賠本的生意,兄長都有事在忙,當然由他去查看。
「煙花三月下揚州,工作不忘休閒,孺子可教也。」
他好氣沒氣道:「二哥,我不是去玩的。」他才不像二哥,滿腦子只想著玩。
「你出門玩我又不會告密。」公孫添祿拍拍他的肩,開導地說:「你千萬別學大哥那個瘋子,本以為他娶了妻子會學著看開點,沒想到竟拉著嫂子陪他一塊工作,聽我的,做人要看開,該玩、該放鬆時就盡情的玩。」
大嫂凡事以夫為尊,夫妻倆白晝大多坐在知書堂辦公,競把處理公務當成樂趣,簡直對工作投入到有點不正常。
「你這話千萬別被大哥知道,要不然又得吃拳頭。」大哥不愛二哥吊兒郎當的性子,總希望他能多用點心於工作上。
「他帶芸芸嫂子去金陵做生意兼散心,管不到我耶。」天高皇帝遠,他總算可以過幾天悠哉的日子。
公孫添壽瞪大了眼,難以置信當大哥出外打拚時,二哥卻快樂似神仙。
「眼睛別瞪得那麼大嘛。」公孫添祿抬眼瞧向晨光緩慢染開的天色。「多學學我及時行樂,別讓最好的東西消失在有限的生命裡。」
他瞇起眼兒,疑惑的看著語帶玄機的兄長。
「二哥,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他不得不懷疑天沒亮就遇到兄長,是因為他怕自己今早又不告而別,先來這兒守株待兔。
「咱們公孫府的男人,容貌、智慧向來都是一流的,搭配咱們的姑娘也不能隨便選。如今你身旁有位美嬌娘,你不好好把握,反倒讓人家追著你跑了好幾年,你很沒有良心喔。」
又個幫巧意說話的。
她到底有什麼能耐讓全家人心全偏向她?
「如果二哥喜歡巧意大可放手追求,小弟樂見其成。」如果她能嫁給其他男人,到時他的苦難結束,也將輕鬆不少。
公孫添祿目光一沉,「我只把巧意當妹妹,再說姻緣天注定,很多事平凡人是無法改變的。」
姻緣天注定!講得好像他和史巧意這一生就得綁在一起,難以分開。
他才不想與她有姻緣,天下女子何其多,他絕對不會選中她!
「二哥,我……」
當他看見向來吊兒郎當的兄弟難得的露出嚴肅表情時,話便梗在喉頭說不出來。
「阿壽,不是我要說你,你不覺得你這些年來一直躲避巧意,從未靜下心來看清她對你的情意,這對她很不公平。」公孫添祿伸手抹抹臉後,又掛上眾人熟悉的笑容。「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話你要記住啊。」不曉得他這個呆頭鵝弟弟瞭解後會不會付諸行動。
「連你也要我去將就史巧意?!」
「用將就兩字太難聽了。」巧意好歹是個大美人、做人圓融的好姑娘,只有他這個弟弟不識貨。
公孫添祿懶得再和他耗下去。
「不想將來後悔的話,請記住我剛才說過的話。我四處走走,別跟來喔。」話落,他踩著輕快的步伐離開。
其實他是有私心,希望三弟與巧意能結為連理。
看大哥大嫂如此恩愛,他也希望與這對冤家能湊成一塊,反正他們之間的姻緣線剪也剪不掉,早點認命成婚不是挺好的嘛。
青梅竹馬加上十多年的感情,他就不相信阿壽真的沒動過心。
第四章
公孫添壽並沒有多少時間去深思他二哥一大清早給的訓示,早膳隨意吃了幾口浚,他就趕去知書堂處理那堆永遠也做不完的公務。
春日爛漫,湧進杭州的遊客更多,公孫府內外的事下會因為美好的季節而減少,反而因公孫添福夫婦的不在府內,導致所有工作全落在留在家裡的兩位公子身上。
「三公子,你這些文卷急著審閱耶。」阿銅端來一堆管事們遞上來的文卷,當中有一些是管事差人送來的急件。
忙於撥打算盤的公孫添壽此時分心不得。「拿給隔壁桌的看。」
「二公子,這些……」
阿銅話末說完,埋首文件的公孫添祿伸手指了指自個兒的護衛。
「給我吧。」阿銀接過弟弟手上的文卷。
「謝了,二哥。」
他們四兄弟多年前進公孫府當護院,卻意外成為四位公子的貼身保鑣,他們金銀鋼鐵四兄弟也因沾了點公子們的光,在杭州頗有名氣。
知書堂所有人忙得不可開交時,一名家丁驚惶失措跑進來,還不小心被門檻絆倒,行個五體投地大禮。
「二公子、三公子,杭州四大媒婆又上門來了。」
撥動算盤的聲音戛然而止,堂內頓時一片安靜。
公孫添祿端起茶杯,輕掀茶蓋磨啊磨的。
「她們來了多久,夫人有在大廳前招呼她們嗎?」
「來了快一刻鐘,王於夫人則是吃完早膳就出門。」家丁愁眉苦臉掃看著兩位若有所思的主子,「四位媒婆不時刁難奉茶的丫頭,嫌東嫌西好像故意找咱們麻煩似的,小人懇請公子去趕她們走。」
兄弟倆齊同挑眉。
笑話,被四個婆娘纏上後可就很難脫身了耶。
「你去。」
兩人異口同聲,最後互瞪對方好幾眼。
公孫添祿笑容可掬地開口,「我的好三弟,你瞧為兄工作很多,實在抽不開身,你走遍大江南北為府裡談妥許多生意,憑你三寸不爛之舌、能言善道的本領,必定很容易將她們打發走的。」
現在可是不是兄友弟恭的時候,這杭州四大媒婆想必又為他們婚事而來,自從她們少賺大哥那份媒人禮後,就將所有的注意力全擺在他們三兄弟身上,經常上門來打擾。
公孫添壽冷冷地看向他,「少來這一套,再灌米湯也沒用的。你是兄我是弟,有事兄長服其勞,這幾位麻煩當然要你這位八面玲瓏的二公子去打發掉。」
「應該是有事弟子服其勞吧。」
「我高興怎麼說就怎麼說,總而言之,別想拐我到大廳受罪!」
見氣氛有點下太對,阿銀阿銅兩兄弟早就不知躲到哪去,就連那些等待指示的管事們也跑得不見人影,生怕遭受波及。
公孫添祿才不會讓他這麼好過,勾起他的手臂往門口拖。
「二哥,你要拖我去哪?」
「與其自己獨自面對,倒不如兩人攜手抗敵。」
兄弟倆一拉一扯地穿過滿是春色的園子,來到大廳前。
公孫添壽雖對兄長拖他的舉動頗有微詞,但他對廳裡那四位媒婆更是感冒至極,於是他決定先攘外,再好好與兄長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