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上架設幾處小橋,人從橋上過,人倚花姿,清風吹來,荷香陣陣,沁人心脾,化人煩憂。
公孫添壽扶著史巧意進上水榭休憩,示意跟隨身後的小翠將竹籃裡的糕點茶水拿出來。
「來,喝口水。」他體貼地遞上盛水的竹筒。
史巧意搖搖頭,面紗下那雙美眸總是注意四周的人。
「走這麼久哪有可能不渴的。」他將竹筒放進她的手裡,「姑娘是水做的,多暍點水才能讓肌膚滑嫩點。」
她的手有些顫抖,單手握住竹筒,在他期待的目光下,緩慢掀開面紗一角,服下數口甘泉後,她閉上眼感覺它清涼闊喉的滋味。
「好喝嗎?」
她點點頭,眼露睽違許久的笑意,「你也多喝幾口。」
他接過竹筒,將剩下的泉水全數飲盡,而他這爽快的動作看在她的眼底卻格外曖昧,臉蛋淡嫣,至於隨侍在後的小翠及阿銅可是不客氣地掩嘴偷笑。
「你們在笑什麼?」公孫添壽不明白地問。
他們搖搖頭,縱使膽子再大也不敢說。
薰風微拂,湖面的荷花亭亭玉立隨風款擺,遊客絡繹不絕。
「以後我有空,我們都出來逛逛好嗎?」他愉悅地道,直想把她拉出她築起高牆的小天地。
以前,總是她跟在他身後東奔西跑,如今,卻是他要求她相隨出門,一定是風水輪流轉,他心憐她的遭遇也承認自己對她的感情。
她斂眉低眼,猶豫不決的模樣令他著急。
「巧意?」
「阿壽,今日與你出門是我最大的讓步,你總得再多給我點日子調適心情,畢竟這樣的我不適合……拋頭露面。」她不想受人指指點點。
正當他想啟口時,幾位大娘人未到聲先到,破壞了水榭的清靜。
他惡狠狠瞪向她們,驚覺竟是名震杭州的四大媒婆。
這幾位嘴皮子厲害的女人鐵定不會放過巧意,他正想拉起史巧意走人時,卻被她們眼尖發現。
「那不是三公子嗎?咦,他身後的那位戴面紗的姑娘是誰啊?」
史巧意瞧見她們,臉色發白地躲到公孫添壽身後。
他壓下不悅,和顏悅色的對她們打躬作揖,「各位大娘,日安。」
她們回以微笑後,齊同向他走近,目標是躲在他身後、戴著面紗的姑娘。
史巧意一心想躲避,哪知湖面吹來一陣風,將她臉上的面紗給吹走,原形畢露。
四大媒婆瞧見她的模樣,不約而同露出活該的眼神。
「這不是史府小姐,怎麼好端端的臉上多了道礙眼的疤?」媒婆甲眼露幸災樂禍地問。
「原來毀了容,怪不得平時的氣焰全不見了。」媒婆乙掩嘴偷笑。
「真可惜,好好的一張臉蛋就這麼毀了。」媒婆丙故做可惜地搖搖頭。
「正所謂馬不知臉長,做人該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攀不上,就該放手。」媒婆丁朝臉白如紙的史巧意暗示道。
她們一人一句的羞辱令史巧意難受得掩面而泣、斂裙跑離。
小翠瞪了眼幾位沒有口德的媒婆後,隨後跟上主子。
「巧意!」
看到她愈跑愈遠的身影,公孫添壽示意阿銅先跟上去,以防她出了意外。
「三公子,像史巧意這種霸氣又沒矜持的姑娘不要也罷,你……」媒婆甲被他瞪得不敢再出聲,他那眼神似乎想把她宰了洩恨。
「你們全給我聽清楚,無論巧意容貌美不美,她都是我今生唯一珍愛的女子。如果讓我在杭州聽到任何對她不利的流言蜚語,我會不惜動用公孫府的力量讓各位大娘在江南混不下去,失陪了。」說完,他馬上朝史巧意奔跑的方向趕過去。
四大媒婆被這威脅十足的話給嚇得臉發白。公孫府及史府是她們得罪不起的,倘若聯合起來抵制她們,就如公孫添壽所言,以後就真的會沒生意可做。
她們不約而同作出決定,對史巧意及公孫添福這兩人還是少惹為妙。
在小翠及阿銅的指引下,他終於找到躲在花叢後哭泣的姑娘。
他步履極輕地接近她,「巧意!」
她拿起帕子,拭去臉上的淚水後,面無表情地看著蹲在她面前的他。
「阿壽,你不必對我這麼好,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她吸吸鼻子,對上他惱怒的臉龐再道:「幾位媒婆說得對,我……高攀不上俊逸的你。」
聽聽看,她這是什麼話!
「當我看清自己的心,認真追求你時,你卻在意那些三姑六婆說的話,以這個微不足為道的理由回拒我?!」公孫添壽咄咄逼人的眼神迎視著她,「難道你真要為這道疤痕,當一輩子的縮頭烏龜嗎?」
史巧意用力按住疼痛的胸口,咬緊下唇顫抖道:「我……」
他失態地握緊她的肩,強迫她直視他,「你說啊!」
柔弱無骨的秀肩,纖弱得像是稍微用力就要碎掉,她忍痛地抿緊唇,說不出話來。
她的膽怯、唯諾令公孫添壽動了肝火,衝動地道:「我想看的是到那位總是精力十足追在我身後、大膽示愛的史巧意,這樣的你,我不愛,這樣的你,我不需要!」語落,他拋下她,氣憤地轉身離去。
這樣的她,他不需要……史巧意淚眼婆娑地反覆想著他的話。
第十章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巧意這麼說實在太傷他的心了。
公孫添壽無法接受自己的真心真意換來的竟是心上人的質疑。
「當初議的價不是這般的,你回去同你主子商量過後再來。」他闔上手上的摺子,又拿了另一本。「下一個。」
知書堂依舊人潮來來往往,四位公子難得齊聚一堂處理事務,卻見其他三位很閒地窩在一塊啃瓜子,全看著他一人攬過所有的工作,而且還忙得非常起勁。
公孫添福不能適應坐在知書堂卻沒事可做,示意其他兩位同樣沒事可做的弟弟到門外,開個小小會議。
門外等待商議事情的管事或是老闆,見他們有話要談,紛紛識相離開。
「阿祿,老三到底怎麼回事啊?」連續窩在知書堂工作兩天,實在太反常了。
公孫添祿倚在柱子上雙手環胸,「由老四來說比較妥當,以免我說完你又怪我造謠生是非。」
公孫添福看向小弟,「老四,你說。」
「巧意的事,讓三哥整個人變得陰陽怪氣。」公孫添汝抹抹疲累的臉,接續再道:「我們都曉得巧意為了臉上那道傷疤,意志消沉,但這也逼出三哥的真心,我就說嘛,天底下哪有男人被一位美麗的姑娘倒追幾年都不動心的,除非那個男的心是鐵做的,而且……」
話匣子一開,他開始碎碎念起來。
公孫添祿不耐煩地拍拍他的肩,「請說重點。」他們四位兄弟裡,就屬阿汝話最多,難為阿鐵能和他當主僕這麼久。
「前日,三哥將巧意哄出府在西湖賞荷時,一陣怪風將她的面紗吹走,恰巧又撞見四大媒婆,那四位婆娘當眾奚落巧意面頰上的傷疤,硬生生破壞了他們出門賞景的興致,他們小吵過後就不歡而散了。」這些話都是阿銅轉述給他知道的。
難怪,老三會把所有的精神投注在工作上。
公孫添福歎了口氣,長期這樣下來,老三總有一天會橫著被扛出知書堂的。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阿壽和巧意昔日相處的情況完全倒過來,阿壽想走進她心房,巧意卻膽怯地不敢接受他,唉……
公孫添祿拍拍兄長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有些人就是要失去才知道擁有的可貴,我想老三已經體會到這個道理。」
「但為了體會這個道理,他付出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誰叫他之前不好好珍惜。」他可是有教那只呆頭鵝花該摘就要摘。
這時,阿銅跑到知書堂前。
「三公子,不好了、不好了!」火燒屁股趕來通風報信的他,卻被公孫添福兄弟擋下。
「你跟了老三這麼多年,難道不曉得他此刻心情不好,還想進去當炮灰?」簡直飛蛾撲火,找死嘛。
「但我有急事找三公子啊!」就算要他當炮灰他也認了。「幾位公子,麻煩請你們讓讓,我好進知書堂。」
公孫添福搖搖頭,「我不想讓阿壽再煩些有的沒的,有事可以跟我們說。」
「這事你們幫不上忙的啦!」情急之下,阿銅忘了主僕間的分野。
三兄弟齊挑眉,向自個兒的護衛使了個眼色,他們旋即架住這位出言無狀的兄弟。
「你們別架著我嘛。」
阿銅急得像匹脫韁的野馬,無意識地對自家兄弟揮拳,這大不敬的動作卻激怒他們,身體挨了好幾拳。
被制伏在地上的阿銅再也顧不得什麼,朝知書堂裡放聲大吼,「三公子,巧意姑娘要搬到京城!」
公孫添壽立即丟下手上的筆,衝出知書堂來到他面前。
「你再說一次!」
「巧意姑娘正在整理家當決定要搬到京城,可能這輩子再也不回杭州城。」
他蹙眉,「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想啊,可是幾位公子擋下我。」主子這可冤枉他了,他可是一接獲消息馬上來通報,可卻這被群好事者給阻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