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採桑
一直覺得創作小說是一件神聖的大工程。
即便從國中就開始提筆寫下第一個青澀愛情故事──雖然有頭無尾,當時筆下的許多故事無疾而終,零亂而無章法,卻從此開啟了對小說的創作熱情。
歷經數年,這樣的熱情居然絲毫不減,這對向來只有三分鐘熱度的我,著實是奇事一件,連自己都訝異呢(笑)。
說說這個故事吧,〈姻緣畫〉系列是由三個故事組合而成,敘述三個由前世引導今生所產生的糾葛愛情。事實上,原本一開始的設定,姻緣畫裡的三個故事都只是短篇,並非長篇創作。
當初構思大綱時,也曾思考過究竟是寫三個短篇好,還是分別獨立成三個長篇,但由於對自己的文筆功力尚未有十足信心,深怕寫到一半故事變質,成了歹戲拖棚,或是三分鐘熱度的壞毛病又冒出頭,使得故事再度無疾而終……所以思索再三,便決定寫成短篇。
當三個小故事完成後,準備投稿的同時,其實有點擔心,這樣的形式好像與現今的言情小說不符……(流汗),但實在很喜歡這樣的故事設定,又不想讓自己的心血被塵封,於是硬著頭皮寄出稿子。
接到出版社電話那天,當時還抱著被子蒙頭大睡,昏昏沉沉的起床接電話,一度還以為是在作夢……
接著很難為情地以剛起床的沙啞聲音與出版社工作人員討論之後,決定將姻緣畫的三個短篇加長,延伸成三個獨立的長篇小說。於是再經過兩個多月的奮鬥之後,才有這第一個故事的誕生。
能有機會將這作品問世,真的是非常開心,一直很喜歡這樣關於前世今生的戲碼──雖然這樣的題材老早就被許多前輩寫過,但其實對於虛幻縹緲的前世話題,向來多了股神秘的憧憬與幻想。
無論如何,這是用我自己的方式和想法去編織的美麗愛情故事,希望大家喜歡!
楔子
多久了……已經……過了多久?
早已數不清的日子,徒留思念啊。
等我,瑤,就快了……等我──
我定會實現諾言……一定會……
相信我,瑤……數百年的等待不會白費,我的情,妳的心……蒼天可鑒,蒼天可鑒啊……
是時候了,終於也到了最後。
很快……很快就能回到從前,瑤呵──
第一章
他迷路了。
向凜巽握著方向盤,看著眼前似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道路,不敢置信自己會在每天回家的路上迷失了方向。
就好像遇到了鬼打牆一樣,開著,繞著,竟莫名其妙的迷路,然後,就是找不著離去的方向。
他瞇起眼,前方一棟建築物吸引了他。
在小巷轉角,獨棟的,木製平房,雕欄復古,清幽淡雅得幾乎不存在於現實,周圍被碧綠的植物輕掩,更顯遺世獨立之感。
他不知道這裡什麼時候多了棟屋子。
將車子緩緩駛近,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拉近,又好像是靠近等待了許久的東西,心裡微微起了異樣悸動。
在現今高樓林立的台北,不該有這樣的房子。
然而,腦中的疑問還沒得到解答,身體卻似乎有自己的意識,將車停妥,結實修長的腿跨出車子,在木屋前站定。
門是虛掩的,精緻雕琢的門扉,讓他頓時有種時空倒置的錯亂,當靠近的瞬間,所有的喧囂吵鬧都靜止了,只聽見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伸手推門而入,向凜巽看著這陌生的奇詭屋子,室內昏黃的光線,來自於正中央木桌上燃燒著的煤油燈。
擅自闖入,是最不應該的行為,他卻克制不了探尋的念頭。
鼻端沁入淡淡的檀香味,奇異的讓他些微浮動的心沉澱下來,屋子並不大,除了中央一張木桌及數張木椅,並無其它,空蕩的牆面只掛了一幅畫──
他忍不住走上前細瞧,畫中只有一名女子,佔據了紙張右半部,留下左半邊的空白,令人費解。
女子一身紫衣輕紗,衣袂飄揚,長髮綰髻,眉間一點朱紅;頭簪金步搖,手執一隻青玉瓶,皓腕配戴銀環,肌膚賽雪,秋眸含情,身段玲瓏,斜倚著身,盈盈而笑。
他不由得驚歎,這畫中女子美得出塵,嬌柔清麗得恍若出塵仙子。
注視良久,方轉移視線,又被底下木製平台上的物品驚得移不開目光。
三樣被穩穩安置收納的物品,靜靜躺在平台上。一個精緻,卻斷了兩根弦,看得出有多年歷史的古箏;一把攤開來的折扇,純粹潔淨的白色,因年代久遠而泛黃,上頭染上一抹詭異不明的暗紅;最後,是一把黑銅色,泛著冷冽寒光,質地上好而鑄工精純的長劍。
乍見長劍,向凜巽頓時像被人往腦門上重擊了一拳,霎時劇烈的暈眩排山倒海而來,心口緊繃得喘不過氣……他腳步踉蹌地捂著胸口連連後退,直到撞倒了身後的木椅,才勉強抓著木桌直喘氣。
「怎麼回事?」他虛弱地倚著桌,喃喃自語。
那把劍……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夾雜著強烈到令他無法負荷的哀傷,猛烈地炸開來,侵襲到四肢百骸。
抹去頰邊的冷汗,伸出顫抖的手,想碰觸那把劍,就在即將接觸到劍身時,身後響起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他疾速回頭,看見通往內室的湘簾被掀了開來,走出一名男子。
「你,終於來了。」溫潤好聽的嗓音,在斗室內低回。
「我……來了?」仍低喘著,他問。
面前的男子俊雅挺拔,身著復古月牙色長袍,腰繫一串銀鈴,及腰的黑色長髮隱隱透出銀亮光輝,白皙得近乎蒼白的膚色映照著昏黃光線,俊美無儔、細緻雕琢的臉孔令人驚艷;唇角微揚,笑容友善,卻有些滄涼哀傷,渾身散發著仙風道骨之氣,深幽如墨的眸彷彿有種能看透一切的力量,既奇詭,又神秘萬分。
「尋到……你的宿命了嗎?」長髮男子緩步走近,姿態飄逸優雅。
「我的……」他不解,感覺自己在他的注視下無所遁形。
「已經開始了。」長髮男子定定注視他,眼裡有著難解的謎,卻又似乎將他洞悉,「屬於你的命運轉輪,啟動了。」
「我不懂。」他的聲音乾澀。
太荒唐了,這一切。
「你不需要懂,只需接受。」
向凜巽平穩心跳,自若地說:「抱歉,打擾了,告辭。」
是夢吧?所有的一切都太詭異,他究竟踏入了什麼地方?
長髮男子並無挽留,任由他離開。
劍生……劍生呵……別走……
在行經那把古劍時,向凜巽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
一股無形的吸引力拖住他。
我在這兒呀……劍生……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把平台上的黑銅古劍,彷彿著了迷,不由自主地再度伸出手,撫上它。
當冰涼的指與劍身接觸的瞬間,他恍若遭到雷擊,身子劇烈顫動,瞬間湧入的雜亂影像衝擊得他腦中一片混亂暈眩,幾乎站立不住。
「為什麼?」他忍不住喘息著低喃,瞪著眼前泛著光芒的劍,「為什麼這麼悲傷──」
他閉上眼,心酸得不能自己。
心好痛……不要……不要再這麼悲傷了……
「時機已到,向凜巽。」
他猛地抬首,瞪著眼前這位初次見面就喊出他名字的男人。
「你,究竟是誰?」
「我的名不重要,你可以叫我羿。」他走近他,腰間銀鈴隨著晃動輕響,「重點是,你所擔負的。」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他咬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會明白的,很快。」羿狀似低語,忽地一揚手,將平台上的古劍取下,送至他面前,「它,是屬於你的了。」
遲疑猶豫了半晌,向凜巽才伸手接過,沉甸的重量,緊握在手裡,卻感覺心莫名踏實了,好像失去已久的東西回歸自己的懷抱。
「為什麼要給我?我該做些什麼?」他開始相信他和這把劍或許有某種密不可分的關聯。
羿緩緩微笑了,莫測高深。「不該問我,你的心會引導你。」
他無語,感覺自己陷在撲朔迷離,即將獲知答案前的迷亂。
「回去吧,你將會明白此生追尋的是什麼。」
當向凜巽茫然步出門,身後傳來羿溫和清淡的輕語──
「只有你自己,才能導正已脫軌的命運。」
屋外的陽光正盛,他有些無法適應地瞇起眼。
當整個人完全清醒,他已坐在車內。回頭一望,是熟悉的道路,車水馬龍,一切如昔。
小巷、綠草、木屋,消失不見。
「……是夢?」發動車子,他輕喃。
身旁靜靜躺著的黑銅古劍回答了他。
「不管你想告訴我什麼,都儘管來吧……」他閉了閉眼,又睜開,行駛在一貫的回家路上。
劍身光芒一閃,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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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神不定地回到住處,向凜巽緊握著劍,思緒紛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