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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丹妮

  「胡說!你才不自私,你不是很關心我嗎?上次我受傷時你那麼緊張,還幫我包紮傷口,又叮嚀我要小心自己;而且你也不是自戀狂,你不是很愛紀晴嗎?為了她還流浪了十年。」

  那就是他最迷惑的地方,他真的如他自己想像般愛她嗎?當時熾烈狂燒的心不惜一切代價只求佳人垂青,她走後他並沒有想像中的痛不欲生,但是他也以為這世上再沒人能讓他心悸了。只是十年的歲月流逝,他日復一日在失去她的惡夢中驚醒,他無法不去回想紀晴死去的那一幕,一次比一次更鮮明的影像夜夜重複播映,從不間斷——趙佳楠歇斯底里地拔槍、驚呼聲、扣動扳機、子彈朝他飛來、紀晴飛身而來的背影、中彈時往後彈的身體,他緊緊抱住她柔軟的軀體,溫熱的液體自指縫溢出,是誰哭泣的聲音?他跌坐在地,紀晴成了一堆沒有靈魂的肉塊。

  就像電影的慢動作重播,他在一格與一格之間找到空隙。他清楚地看到紀晴朝他撲來,也看到子彈的速度,他可以推開她的,他知道他可以,可是他沒有,所以紀晴死了。

  「我之所以流浪,並不全因為紀晴,主要是為我自己。我一直在想,究竟什麼是愛?紀晴愛我,她真的很愛我,愛到為我擋下子彈,她是為我而死的:換句話說,那一槍是我開的,是我扣的扳機,我在測試她到底有多愛我,也許她並不如我想像中那麼愛我,她只是不得不愛我,終於她對夾在我和趙佳楠之間感到累了,所以用死來求得解脫。」他不確定地說,紀晴死時的眼光有遺憾也有放鬆的自由,他這十年漫無目的的流浪也許只是因為他始終不願承認的事實——是他製造他們愛得死去活來的假象,其實紀晴根本從來沒愛過他。

  「怎麼可以對自己沒信心呢?」齊雪兒只手搭上他的肩,眼睛直視他的。「你長得這麼帥,個性又好,哪個女人見了你不拜倒在你腳下?你看菜市場那些歐巴桑多『煞』你,平常賣菜都既小心又小氣,看見你就芳心大亂,少年家長、煙斗桑短的,三斤一百變五斤五十,買蔥送姜,買魚送蝦,巴結得不得了,簡直就是歐巴桑殺手,老的難纏都那麼容易就搞定了,更何況是那種二十歲的黃毛丫頭。」

  馬克翔盯著齊雪兒的臉,眨也不眨的。她的安慰雖然有點奇怪又滑稽得讓人想笑,但表情卻是十足十認真,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晶亮的大眼閃閃發光,配上生動的語氣,雖然是沒什麼作用的安慰,但還是令人感動。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女孩呢?真教人想好好抱緊她,於是不由自主的,他傾身向前,吻住她的唇。

  這是個有點小心、有點遲疑卻又絕對甜蜜的吻,再舒服、再自然不過了。

  「這是你第二次吻我了,我喜歡你的吻,以後可不可以常常吻我?」齊雪兒眨著眼睛快樂地說。

  「好啊!」才答應,他驀然心頭一驚。

  他到底在幹什麼?雪兒是偉同的表妹,他不也一直將她當妹妹般的疼愛、照顧嗎?既是如此,為什麼會有想吻她、抱抱她的衝動?他是怎麼了?迷惘、懊惱再加一點點心跳,就是沒有後悔,天哪!他得好好想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時候不早了,我累了,我想先睡了,妳也早點休息吧!」丟下這句話,他幾乎是落荒而逃地回到自己的房間,這晚是第二次不是為了紀晴而失眠。

  ***

  趙震東一臉陰鷙地注視著窗外,地上散落一地的調查報告書是他盛怒之下的結果。報告書結果顯示馬克翔已絕跡各大小舞廳、酒吧和高級俱樂部,齊雪兒則每天快樂地上、下班,甚至不再遲到早退,因為馬克翔改做護花使者,全盤護航。很顯然的,他的黑函攻勢失敗了,包括那篇他花錢請人刻意中傷馬克翔的報導,其實那篇報導並非全然不實,他也只不過是讓人稍微加點油醋,使它更具可看性而已,但這篇文情並茂的報導對齊雪兒那個不識字、沒文化、不明是非的草包女沒發揮該有的影響力,真是蹧蹋了。

  他氣憤地再看一眼散落一地的調查報告,心裡正盤算著該如何進行下一步時,內線電話響起來了。

  「董事長,有一位馬克翔先生沒有事先預約,但是他堅持要見您。」

  「馬克翔?」趙震東的嘴角浮現近日來的第一個笑意,沒想到他膽子不小,自己先找上門來了,這可有趣了。「請馬先生上來,我在辦公室見他。」

  趙震東草草收拾地上的調查報告,坐回辦公桌後代表他勢力中心的豪華皮椅中,不經意流露但絕對威嚴的氣勢。他要讓那個驕傲自大的渾球知道,惹毛他趙震東是沒有好下場的,他一定要教對方悔不當初,痛不欲生。

  對於趙震東的強者氣勢,馬克翔卻是視若無賭,他從容不迫地走進來,自動地在面對趙震東的沙發上坐定,一點也沒有侷促不安的慌張樣。

  「怎麼馬先生今天這麼有空,光臨我這小小的公司?」趙震東皮笑肉不笑的招呼著。

  「少假了,收起你虛偽的笑容,你我都知道我不是來閒話家常的,我是來談判的。」

  「談判?哈、哈,哈!我有沒有聽錯?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趙震東的雙眼燃燒著熊熊的忿怒之火,他恨不得這把烈火將眼前這個倨傲無恥之徒燃燒殆盡再挫骨揚灰。

  「是沒什麼好談的,所以我也不多費唇舌,直截了當地說,我要你馬上停止那些無聊的把戲。」馬克翔的語氣強硬,容不得人反駁,完全無視趙震東欲置人於死地的目光。

  「無聊的把戲?哼、哼!比起閣下當年的所作所為這只是刁蟲小計而已。」

  「既然知道是魯班門前弄大斧,還不收手免得丟人現眼。」

  「辦不到,你以為你是誰,所有的事都得聽你的嗎?你這個下三濫的壞胚子,早該有人好好教訓你一頓了,我只不過是替天行道而已。」

  「就憑你?」馬克翔輕蔑地哼了一聲。「兒子窩囊,老子更是個不入流的角色。」

  「你膽敢說我兒子是窩囊廢?」趙震東的語氣霎時尖銳起來。「你才是那個卑鄙無恥、骯髒齷齪下流的混帳!為了紀晴那個賤女人派人去打佳楠,又誣陷他作弊,還找那些不三不四的下賤女人去勾引佳楠,讓他在同學面前抬不起頭,無顏待在學校,你還不肯放過他,又帶那個賤女人到佳楠面前耀武揚威,你這算什麼男人?根本只是個人渣!」

  面對趙震東嚴厲的控訴,馬克翔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張面無表情的臉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恍若一座冰山般冷然不動。

  「怎麼樣?你無話可說了吧!」趙震東得意洋洋的,積壓已久的怨氣得到舒解,心頭霎時快活多了。

  「我的確無話可說,只怪你兒子太笨才會上我那小小的當,我隨便挖個陷阱,他就傻傻地自己往下跳,怪不得人,全是他咎由自取,我實在無話可說。」馬克翔冷冷地說。

  「你……」趙震東氣得渾身發顫,恨不得能將這個冷血狂魔大卸八塊。

  「我自認無愧於心,我只是勇於爭取我想要的,你要怪就怪你兒子,是他太孬種,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活該注定當一輩子的失敗者,所以停止你無聊的把戲,本少爺不吃你這一套。」

  趙震東背脊爬上一股寒顫,怎麼會有這麼冷血的男人,將人推到地獄還說是對方自己沒站穩,他真想剖開他的腦子看看,裡面裝的到底是腦漿還是冰塊?

  「你休想我會就此罷休!」趙震東咬牙切齒但仍一字一句清晰地說:「我絕對不會如你所願,你對佳楠做過的事,我會加倍還回你身上!從現在起,你最好把那個女人二十四小時綁在身上,我可不敢保證哪天她會不小心出了意外,毀了她能言善道的小嘴或可愛的小臉。」

  「你的意思是對我正式宣戰嘍!很好,我會牢牢記住的,同時也請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我可不希望因為遊戲太過刺激使您老人家半途受不了而心臟病發。」

  馬克翔說完就轉身離開,在甩上門的剎那間,他聽到玻璃落地碎裂的聲音,他知道他已經完全激怒趙震東了。

  「走著瞧,老狐狸。」他在心底喃喃她咒語著,未來勢必有一場艱苦的戰爭要打了。

  ***

  「雪兒、雪兒,恭喜妳呀!」吳佳茵一臉羨慕到口水要流到地上的表情。

  「什麼事呀?」齊雪兒-臉興趣缺缺地轉著原子筆,她簡直無聊得快捉狂了,她的桌上堆的永遠是最慢件,微不足道到連蟑螂都不屑一顧,她當然也是連碰都懶得碰,在這間公司裡,恐怕連泡茶的小妹都比她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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