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我想先和你談談,聽聽你的意見,畢竟你是雅雲的妹妹,一定比我更瞭解她。我覺得雅雲總是替別人設想,老是忘了自己。」智益喝了口水,心有所感的說著。
「智益,你對我姊瞭解很深嘛!」雅緹笑看著智益,靜靜沉思了一下,才說:「我姊的個性和想法就跟你說的一樣,而且她很固執,一旦她認為怎麼做對你最好,她會把一切都打點好,然後想盡辦法讓你照著她的意思去做。縱使事後你會恨她,她也在所不惜。」
「雅緹,你的意思是說,只有讓雅雲認為我非常需要她,她才可能跟我一起出國?」智益好像明白了。
「沒錯,但只怕這場仗你會打得很辛苦,而且亞明現在受傷住院,要她放下一切可不容易喔!」雅緹思索著說。
「我可以等亞明復原後再出國。」智益慨然決定。
「她還是會有別的借口。雅雲喜歡把一切的責任扛在自己的肩上,不管那些是不是在她能力範圍之內。我覺得她活得很累,有時我這個做妹妹的看了,都忍不住心疼。」雅緹忽然又想起雅雲清瘦的身影。
「看來我必須好好想想,計劃下了。」智益放下杯子起身。
「祝你好運了,姊夫。」雅緹豪氣的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希望是!」智益臉上多了份自信的笑容。
智益走了以後,雅緹想起父母最近將回國,難道是和智益有關?看來雅雲又計畫好了一些事情。
☆ ☆ ☆ ☆ ☆ ☆ ☆ ☆ ☆ ☆ ☆ ☆ ☆ ☆
莉萍在學校裡,剛上完第一節的國文課。回到辦公室,才坐下,一位同事就遞了一張紙條給她。
「郭老師,剛剛有一通你的電話,是醫院打來的。你看看,是好消息喔!」
莉萍接過紙條一看,原來是療養院打來的電話,通知她她母親已經清醒了,請莉萍去一趟。
「陳老師,我有事必須外出,能不能請你幫我安排一下代課?」她欣喜的拜託著陳老師。
「沒問題,快去吧!」
「謝謝!」莉萍感激的看了同事一眼。
她拿了皮包走出教師休息室,坐上計程車來到療養院,看到停車場上的法拉利,不禁想到還躺在醫院裡的亞明,不知他傷勢如何。
才走進醫院,就碰見母親的主治大夫。
「林醫生,我母親的情況如何?」
「恭喜你了,你母親清醒了。」
莉萍真不敢相信耳中所聽到的。「我母親真的清醒了?」
「去看看她吧!你就知道了。」林醫師笑著提醒她。
莉萍恍惚的離開林醫師,走到母親的病房門口,幾乎沒有勇氣推開房門。她真怕這只是一場夢,深恐將門推開後,夢也醒了。
莉萍遲疑了一下,還是毅然決然地推開房門;縱使是作夢,也要面對現實。
門開了,莉萍看到坐在病床上的婦人不再呆滯無神、神態不再茫然,取而代之的是清醒、關懷的眼神。
「莉萍,真的是你嗎?讓媽看看。」婦人伸出了雙手,莉萍高興的飛奔到婦人的懷裡。看著母親,不敢眨一下眼睛,深怕一眨眼,夢會真的醒了。
「傻孩子,苦了你了。」郭太太慈愛的看著女兒,手一邊撫摸女兒的瞼,另一隻手輕拍女兒的肩。
「媽,所有的事情你都記起來了嗎?」莉萍遲疑的看著母親,不放過母親一絲的表情。
「我記起了一切。」郭太太溫柔的安撫著女兒。「我記起了你父親已經去世,還有因為我的懦弱……結果害苦了你。」
莉萍看著母親含淚哽咽的說完,心中雖有不忍,也不希望母親記起那些痛苦、挨打的日子,但是這也證明母親真的清醒了。
「媽,可以告訴我你最後的印象是什麼嗎?」
「那天,我被他打倒在地上,你沒有回學校,反而跑了回來,還差點就被他強暴了,還好鄰居們趕來,救了我們母女……」郭太太的眼中閃著淚水,那些可怕的記憶再度回到她腦海裡,餘悸猶存。
「媽,為了你好,我必須再告訴你一些事。」看到母親點頭答應,莉萍才又繼續說著,「上一次他因為傷害罪和強暴未遂被判刑,但因為表現良好,現在假釋在外。可是他一出來就因為賭債,又想來威脅我。他要我把房子賣掉,我不肯。我不想放棄父親唯一留給我們的東西,而且我也不願讓他如意。」莉萍憤怒的說著。「他害得我們母女夠慘了。」
「莉萍,都是媽不好。」郭母緊擁著莉萍。
看到母親愧疚的表情,莉萍連忙說:「媽,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想告訴你一些事,好讓你有心理準備。」莉萍誠摯的看著母親。「前些時候,他到學校放火燒了我教室的講台,還好沒造成任何傷害。」
郭母不禁驚呼一聲,心底咒罵那個畜牲不如的人。
「可是昨天,他為了取得房子的所有權,居然縱火想要燒死你。」莉萍淡淡幾句,將昨天那場驚心動魄的情景輕輕帶過,可是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種恐懼。
「天啊!我死了對他有什麼好處?」
「房子是以我們的名字共同擁有的。如果你一死,他是你的丈夫,也就成了合法的繼承人。」
「昨天……莉萍,是不是有一位年輕人?」郭母突然抓住莉萍的手問。
「媽,你記得他?」
「其實,是那把火把我燒醒的。我恍惚中,好像感覺到火的熱度,有一位年輕人拿了東西在拍火,好像是他把我抱離火場的。就在那時,我才想起了一切,想起你父親因為救火而喪命。」郭母說到此,長歎了一聲。
而莉萍真不知該謝謝這場火把母親給燒醒了;還是該恨它害得亞明如今受傷住院。
「莉萍,莉萍。」郭母連叫了好幾聲,才把莉萍叫回神來看著她。「那年輕人現在怎麼樣了?」
「他會好的,他一定會好的。」莉萍看著窗外的藍天,堅定的說著。不知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在向老天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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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雲站在畫室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而心中則讓思緒層層包圍著。
智益對美術的天分和執著,不應該被阻擋,而應該是去爭取、去完成。
雅雲從第一次看到智益,心中就有一種歸屬感。其實雅雲早從雅緹的口中,知道了楊家兄弟的一切,對於楊家有一種近乎入迷的神往。
雅雲的雙親雖然和藹、可親,對子女也是全無保留的慈愛,但是父親是一位名醫師,永遠有慕名來求診的病患;而母親是一位名畫家,時常出國走訪和創作。兩個人都重視孩子,可是也都在無意間忽略了孩子。
雅雲在很小的時候就認清了這點。雖然父母愛他們姊弟三人,但是他們更愛彼此,除了自己的事業外,他們將時間分享給對方;因此,有時在外人看來,他們永遠在熱戀當中。
雅緹是家中的天才,更需要別人的關愛;而從楊家,她找到了家裡所缺乏的溫暖。雅雲時常想,雅緹決定習醫到底是因為智庭,還是因為父親的關係?
至於亞明,小時候曾有嚴重的憂鬱症傾向。雖然後來醫治好了,但是在雅雲的心中卻有種說不出的恐懼,不知亞明什麼時候又會將自己關進個人世界。
雅雲自問,自己呢?其實早在因亞明的憂鬱症傾向而引起父母的全心注意之前,姊弟三人的人格發展或多或少已受到傷害。雅雲將亞明看成是自己的責任,比母親還要注意自己的弟弟。其實雅雲是唯一遺傳到母親畫畫天分的孩子:她畫得相當好,但是又深怕如果有一天自己和母親一樣,因為畫畫而忽略自己所愛的人,連傷到對方還不自知,所以雅雲寧可放棄。
雅緹常說雅雲像只鴕鳥,只願見到自己所想見的。對於自己所關愛的人,
雅雲有種盲目的街動想保護對方,縱使傷害了自己也無所謂。
雅雲小時候曾參觀過孤兒院,那時大約是十一歲,但看過孤兒院後,她從此再也不涉及類似的場所。因為雅雲痛恨自己沒有幫助他們的能力,所以她寧可將自己的零用錢捐贈給他們,也不願去探視他們。
雅雲曾經非常嫉妒雅緹,因為雅緹能常在楊家享受親情及家的溫暖。並不是雅緹不願和姊姊分享,而是雅雲不願剝奪雅緹在楊家所受到的關愛;但是私底下,雅雲常奢望自己也能成為楊家的一員。
如今,雅雲已有這麼一個機會可以成為真正的楊家人。其實,算來她也已經是半個楊家人了;雅雲摸摸腹部,想像著正在體內孕育、茁壯的小生命,雖然還看不出什麼變化,但是她已確定自己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