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到別墅後的樹林裡,確定沒有人在附近後,他才背靠著身後的樹幹,雙手掩面忍不住悲慟的在心中狂吼著俐音的名字。
「不好意思,打擾你的憑弔。」邵靖的聲音突然傳入他的耳朵。
「妳來這邊做什麼?」他放下掩面的雙手,聲音瘖痖地瞪著眼前的不速之客。
「哎呀!我似乎很不受歡迎?」邵靖淺笑地挑了挑眉。「可是我這是為你好喔!」
「什麼意思?」青龍佈滿紅絲的雙眼裡,有著一閃而過的狼狽。
「還沒有想到嗎?別忘記了,這裡可是邵氏家族的大本營。」她面帶微笑地提醒他。
愣了下,他這才想起邵氏家族不被外人所知道的秘密──讀心術。
現在邵氏家族之所以能夠這麼龐大,而且能在經濟危機下屹立不搖,就是因為他們每隔一代便會出現擁有看透人心能力的後代。
「多謝妳的提醒。」青龍伸手抹了下臉,重新武裝起自己。
「別客氣。沒想到你會知道今天是姑姑的喪澧。」
「組織的情報網無所不知,就算我沒有看到,我的同伴們也不允許我不知道。」
一想到那些對他關懷備至的夥伴們,原奉接近死灰的心稍稍恢復了生機。
感受到青龍對自己夥伴們的感情,邵靖微笑以對。
「你有好朋友陪你度過低潮期,希望你能從悲傷裡走出來。」說不嫉妒是騙人的,她真的很羨慕青龍有這樣的好朋友。
「妳呢?已經從失去俐音的悲傷裡走出來了嗎?」青龍因為看到她的笑容,以為她已經走出陰影,開口探問道。
他記得很清楚,俐音中彈的那一瞬間,邵靖所受到的打擊不比他小。
「放心,我很能夠調適自己。」邵靖淡然地道,漆黑的瞳孔裡沒有半點悲傷。
青龍不疑有他,放心的吁了口氣,至少俐音交代的事他沒有疏忽掉。
「既然你已經沒事,那我回去了。」邵靖沒有打算多作停留。好戲還沒有上場,身為主角的她怎麼可以在一邊納涼。
把青龍一個人丟在樹林裡,她一個人回到喪澧的現場。
「妳跑哪裡去了?」才剛回到座位上,孟永娟冰冷的聲音立即在她背後響起。
「去一趟洗手間。」她不慌不忙地回答,黑白分明的眼眸迅速地看了四週一眼。
空氣中的波動起了變化,嗜血的情緒漸漸地滲入了肅穆的空氣裡。
唉,媽媽怎麼老是用這種手段,就不能換一點新的招數嗎?
幸好,還有人懂得使用些不一樣的,只是,還是老招數就是。
一個、兩個、三個……邵靖在心底一一數著有多少人想要她的性命,及多少人打算在今天動手。
她斜眼瞄了一眼孟永娟,不曉得接下來的事情發生之後,媽媽的臉色會有多麼地「漂亮」?想必是精彩得足以讓她快樂得意好幾天。
或許也能讓她稍稍沖淡對姑姑的悲傷。
當孟永娟僱請的殺手準備動手的時候,「磅!」的一聲,一盆菊花盆栽在眾人的面前爆了開來,當場讓一群有頭有臉的賓客們慌成一團。
在這樣的混亂當中,邵靖就地一滾,躲開致命的子彈,起身時又掃了一個殺手一腿,讓他一頭摔倒,落地時還被不知道哪裡來的花盆砸中,血流滿面地被慌亂奔跑的賓客們從身上踩過去。
起身之後,邵靖發現一名侍者假裝指揮現場,藉機接近她的身旁,抽出小刀刺向她的腹部,她一個閃身,將那人手中的小刀順手擊落,突然一記手刀劈向他的後頭,登時落得跟剛才第一個殺手一樣的下場。
青龍簡直不敢相信他眼前的混亂是如何產生的。他原本是聽見開槍的聲音才從樹林那裡街回來,可是除了看見慌亂的賓客和遍地的菊花殘骸之外,就只剩下空氣中那股他再熟悉不過的殺氣和血腥味。
冷靜自持的他當然也看出來誰才是混亂中心的主角。
邵靖用著極佳的身手在兩分鐘之內解決了兩個殺手,還躲過了要取她性命的子彈,甚至還不要命似的去挑釁第三個殺手。
我的天!青龍忍不住在心底呻吟。是誰教她這麼做的?她曉不曉得這種做法萬一失敗的話,她的小命可就不保?
他本來想做一個旁觀者,冷眼地看著她如何解決這樣的局面,畢竟這就是他的處事方針──不去招惹不屬於自己的是非。
可是,一股殺氣卻讓他攪和進這場混亂!
那股殺氣雖然不是針對著他,可是卻是從他背後傳過來。身為一個特務人員,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人從他身後開槍。
昕以當感受到那股殺氣時,他毫不猶豫地伸手掏搶解決掉那個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可憐殺手。
由於青龍的槍是裝有滅音器的,所以聽聞的人除了青龍本人之外,還有那個殺手和……邵靖!
本來一切的局面都掌握在邵靖的手中,她甚至已經做好準備如何去操作新聞媒體,讓邵氏企業受到打擊,可是青龍這一開槍,不但打亂了她的計劃,還讓她分了心,她一時疏忽,腹部馬上捱了一槍。
她悶哼一聲,動作迅速而且不留情地解決掉那個三流殺手。
「妳中彈了。」青龍閃身衝到她的面前,指出事實。
「還不都是你害的!」她瞪了他一眼,「快帶我離開這裡!」
青龍好笑地看著她下達命令的強悍表情,雖然對現場的局面有些摸不著頭緒,但仍伸手環住她的肩膀,一邊解決迎面而來的殺機,一面將邵靖帶出邵家大門。
「謝謝。」一坐上他的車子,邵靖立即向他道謝。
「為什麼要離開妳家?」青龍坐上駕駛座,不解地問地,「讓我看看妳的傷。」
「在我的計劃完成之前,我還不能死。」她閉著雙眼,咬牙忍受著腹部傳來的劇痛。「都是你!害我看不到一場好戲。」 青龍的眉頭在看清楚她的傷口之後緊緊地皺了起來,相對也對她不在乎的語氣感到強烈的不悅,「什麼好戲,竟可以拿自己的生命來玩?」
「不玩的話哪裡有好戲可看?」邵靖勉強地睜開雙眼狠狠地瞪向他。
不過看在青龍的眼中,這不過是虛弱的一瞥。
「開車!我不想讓我的家人或者是親戚知道我受傷。」
「妳必須上醫院去取出子彈。」他向她陳述一個事實。
「不必上一般的醫院。」雖然槍傷的痛苦不斷地折磨著她,但並沒有磨掉她的理智。「我相信你一定有認識的醫生可以替我取出子彈,而且是秘密的。」
青龍在邵靖說話的同時起動車子,將車子駛往市區。
車子發動的震動讓邵靖輕逸出一聲呻吟,從她額頭不斷滲出的汗水珠可以知道她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痛楚。
「為什麼?」
「讓我的家人知道我受傷,只會讓我死得更快而已。」她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姑姑沒有跟你說嗎?我週遭有很多人想要我的命。」
「俐音從來都不曾對我提過妳的背景,我只知道妳是她最疼愛的侄女。」他發現自己對邵靖一無所知。
「那現在你知道一點了。」她閉上了雙眼,「可以幫我找個口風緊的醫生嗎?」
看了她蒼白的臉一眼,他伸手按撥著行動電話。
「我是青龍,莫依在嗎?」
莫依?那個天才博士裴莫依嗎?邵靖訝異地張開眼。
「莫依,有個手術要麻煩你一下。」青龍的聲音環繞在整個車廂裡,他那沉穩的聲調,竟讓受傷的邵靖有股安心的感覺。「好,那醫院見。」
「我不去醫院。」等他收了線,地便如此宣告。
「放心,警察不會調查那家醫院的。」他微蹙眉頭,她的神經繃得太緊了,這樣下去,她的身體受得了嗎?「那是我們組織的專屬醫院,妳可以放心。」
「特殊情報組織?」邵靖的語調因好奇而揚高,「那我可以見到你的那些同伴嗎?」
「恐怕不能。」他抱歉地微笑道:「因為他們並不一定會待在醫院裡。」
「說得也是。」她有些失望。她有想和具相同特質的人類見面的衝動。
車子從天母轉向士林,然後駛上陽明山。
「特殊情報組織」的專屬醫院,就建在陽明山的深山處。
邵靖昏昏沉沉地看著景物一一從車窗飛掠而過,漸漸渙散的瞳孔接收著浮光掠影的畫面,她感覺車子靜止下來。
眨了眨雙眼,邵靖努力企圖保持清醒,但是她失敗了。
她無力地任由一個高大的身影朝她接近,身子的騰空與耳邊突然傳來的心跳聲讓她知道自己正被某個男人抱在懷中,他的輪廓時而清楚時而模糊,可她就是清楚地知道抱著她的人是誰。
緊緊地抓著他的衣領,明白自己安全無慮之後,她完全的屈服在黑暗之中。
她害怕看不見光的黑暗,可是有個穩定的心跳聲一直都在黑暗之中陪伴著她,讓她放鬆戒備許久的身心。
十年來,頭一次邵靖能安心地在黑暗的環繞之下,閉上眼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