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知道了她的學歷,他心中的那把尺又開始重新衡量,並片面決定他有必要重新認識她這個人,再來決定要不要跟她有所發展。
所以終究,他不過是個世俗的男人,不可能因為愛一個人而不計較對方的身份地位、學歷、背景。
他真庸俗,不是嗎?
他不禁很不解的想,那種不計較一切的真愛,難道真的在電影裡才尋覓得到嗎?
坦白的說,他沒有那麼偉大,凡夫俗子就是有凡夫俗子的價值觀,他也不能因為愛一個女人就可以忍受那個女人不正經,愛情也是有條件的,他應該沒有錯吧?
他忽然嚴肅的蹙起了眉心,這一切會不會只是他在為自己的自私自圓其說罷了?
他要跨出這一步嗎?
一旦下了車,走進藍色酒吧,見到藍寧本人,他是不是就算是來追求她了?
追求異性是很嚴重的一件事,一旦追求了,就有可能要負責任,他已有成家的打算了嗎?
叩叩。
有人敲著車窗,他看到兩張熟悉的面孔在車窗外研究他,雖然那兩個人的驀然出現,讓他瞬間對於自己來到這裡的不智之舉非常後悔,但他也只好開門下車。
「在車裡發什麼呆?」江琥珀俊臉上噙著笑意,一身雅致的米色西裝穿在他挺拔頑長的身軀上,顯得俊美無儔、玉樹臨風。
「你們呢?」嚴御臣看著他們兩個轉移話題問道,「你們兩個又來這裡做什麼?」
殷相睿輕描淡寫的說:「上次你生日的時候,在這裡喝到的紅酒還不錯,聽說是台北社交圈第一流的紅酒,所以今天特地再來品嚐。」
「一起進去吧。」江琥珀率先邁步。
嚴御臣考慮了一下,跟他們一起進去也好,不是單獨就令他安心多了,至少不必馬上表態他到底有沒有追求之意,可以再觀察觀察。
三人在服務生的帶領下,這次坐在開放的沙發區,點了一瓶紅酒和幾樣點心。
嚴御臣東張西望了一下,並沒見到藍寧。
「你在找人?」殷相睿問。
「找那天吻你的漂亮女子嗎?」江琥珀搖著酒杯醒酒,很閒適的問。
「不要胡扯。」嚴御臣撇唇否認,卻在同時看到藍寧的出現,但她不是一個人,身邊陪著一個長得不差的男人。
藍寧的打扮依舊是風情萬種,跟白天的她截然不同,她疾步走著,邊走邊跟她身旁的男人非常靠近的交談著。
嚴御臣不是滋味的抿著嘴角。
那個男人也是她的客人嗎?這麼靠近的講話,鼻子都要碰到鼻子了,真是成何體統?
藍寧也看到他了,她遠遠的對他匆匆點頭,跟著男人一起離開,絲毫沒有停下來打聲招呼的意思。
嚴御臣忽然覺得氣悶無比,後悔踏進這裡來自討沒趣。
他今天是來做什麼的?
他為什麼會感覺這麼生氣?
他不是自以為脾氣不像他老爸嗎?
那麼他此刻的怒火是從何而來的?
說不是遺傳誰信哪!
「嚴兄——」殷相睿把酒杯送到他面前。「你的臉色很難看。」
「有嗎?」嚴御臣睜眼說瞎話的否認,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但心裡還是覺得很煩悶。
江琥珀的手機響起,從他嘴裡逸出幾個沉穩的應承聲後,結束了通話。
「伍家今天辦桌請客,大夥都在那裡了,我們也過去吧。」江琥珀在收起手機之前宣佈。
「好!」也不想繼續待在酒吧的嚴御臣拿起帳單去結帳,服務生卻告知他一個意外的消息。
「藍姊交代她請客,請三位玩得高興點。」
聞言,江、殷兩人同時露出臆測的表情,嚴御臣則一臉凝肅,他掙扎了一下,終於決定不要面子也要問個清楚。
「你知不知道和藍小姐一道走的那個男人是誰?」
「知道啊,是沈先生。」年輕的服務生心無城府的說,「沈先生是藍姊自小在孤兒院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常來這裡捧場。」
嚴御臣瞇起了黑眸。
孤兒院?!
她在孤兒院長大?
那麼,這間酒吧她究竟是怎麼來的?
真像他所猜測的一般,有金主在包養她嗎?
第五章
嚴御臣把最後一份卷宗簽完,擱下手中的筆,揉揉微酸的後頸,將杯裡已涼掉的咖啡一口喝完。
明天他就要飛墨爾本去參加林茂達的婚禮了,將有十天不在公司。
他一手訓練出來的主管都足以獨當一面,就算他不在公司也無所謂,可以放心的將公司的業務交給他們。
倒是白荷花那位脫線的小秘書才讓他放心不下,所以他決定把她送去參加短期的秘書特訓營,等他回來之後,希望她的工作表現能好一點,他也才有加她薪水的理由。
一切都交代好了,可他卻還有件事懸在心上。
黃昏美麗的橙紅色晚霞透過落地玻璃窗流洩進偌大的辦公室內,他打開抽屜,拿出藍寧的名片把玩著思付。
他要暫時離開台灣了,雖然只有十天,基於朋友的道義,他要不要撥通電話給她?
如果沒告知她,萬一這十天之中,她曾撥電話找他,他就顯得不夠意思也不夠朋友了不是嗎?
雖然是萍水相逢的開始,但她應該有把他當成朋友吧?
昨晚她大方的請他和朋友喝酒,他也應該打給她才對。
或者,晚上可以請她吃個飯什麼的,聊表他的謝意,就當做前天她好心收留他在酒吧過夜的酬謝好了,為了讓他好好睡,她自己卻睡了沙發,這點值得他請人家吃頓好的。
於是,考慮再三後,他終於在晚霞完全隱沒之前,撥了藍寧的手機。
沒別的意思,不是想追她,更不是關心她昨夜去了哪裡,完全是基於朋友的道義才撥給她……他是這麼說服自己的。
「您所撥的號碼未開機,請稍後再撥……」
手機傳來的訊息讓他頹然的掛斷了電話。
沒有開機。
蹙起了眉心,他的心情因她的行蹤不明而沉悶。
她還和姓沈的傢伙在一起嗎?他們去了哪裡?整夜都在一起纏綿嗎?
他撇撇唇,感覺到自己這些想法還真是有夠無聊。
她根本就還不是他的女人,他卻介意起她的一切來,他這不是莫名其妙、自找罪受嗎?
他向來怕麻煩,這樣複雜的三角關係,他還是少碰為妙。
「總經理,殷小姐來了。」白荷花的報告聲從內線傳來。
「請她進來。」
很快的,殷香茴推開總經理室的門走進來,她穿著飄逸的淺綠色裙裝,一如往常般從容自若,美麗的臉孔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可以下班了嗎?大忙人,今天婉臣休假,我們找她一起吃飯。」殷香茴說著自己的計畫,明眸卻滿含興味地瞥了一眼桌面的藍色名片。
「好!」嚴御臣欣然同意。
正好讓他打消找藍寧的念頭,跟她們兩個吃完飯後,他就回家整理行李,然後睡個好覺,明天早上九點的飛機,他還要早起。
殷香茴明眸閃動著某種光芒,打采地問道:「剛剛聽到你的秘書在替你訂機票,明天要去墨爾本是嗎?」
「要去十天,參加朋友的婚禮,我當伴郎。」嚴御臣一邊回答,一邊收拾桌面。
「哦!那一定很帥。」殷香茴戲謔地先吹捧一句才微笑問:「可以幫我的『香茴小店』補點貨嗎?」
她的正職是「殷真科技」的執行長,私底下開了間玩票性質的小雜貨鋪,名叫香茴小店,專賣飾品和擺飾品,全部從國外購回。
「好。」嚴御臣想也不想就答應。
反正香茴還有江家那兩姊妹就跟婉臣一樣,都像他的妹妹,能照顧的部份,他都會盡量滿足她們這些小女生。
得到首肯,殷香茴立即走到辦公桌前拿了便條紙,娟秀的字跡很快的寫滿了一張紙。
「就買這些東西,可以買到東西的地點我寫在上面了。」她說著,唇邊慢慢浮起一朵詭譎有趣的微笑。
嚴御臣看了紙條一眼,收進皮夾裡,唇際勾勒起莞爾笑意。「你還真像有備而來,知道我要出遠門,就挑今天來找我吃飯,心機可真重。」
殷香茴不以為意,反而飽含愜意的微笑,對嚴御臣眨眨她澄亮的明眸。「談心機太沉重了,我只不過是家學淵源而已。」
她的父親殷邪是上一輩學生會裡的瀟灑軍師,她完全繼承了父親的智慧,因此就算她想笨也很難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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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御臣拉著行李箱走出墨爾本機場,就在剛剛,他好像看到了藍寧的身影,那披瀉著烏黑長髮的高姚背影自他前面不遠處走過,他卻來不及追上去看個究竟。
他有些失笑,對自己奇怪的錯覺感到不解。
都已經離開台灣了,他還牽掛著她做什麼?
就算真的看到她又怎麼樣,不過是互說一聲「嗨」就分道揚鑣,他又不可能對她死纏爛打,當然也沒那個必要,因為他還沒確定自己的心意,只是常常會想到她的臉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