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啊!」老闆微笑地點點頭,眼睛閃閃發光,彷彿看穿了什麼。
念盈被他盯得有些心虛,連忙偏開焦點轉到眼前的調酒上。
她喝的那杯雞尾酒色彩粉嫩、清涼爽口,但比不上另一杯搶眼。
那是一杯很神秘的調酒,有著吸取人目光的魔力。
發現她的出神,老闆的嘴咧得更大了。
「這杯酒是我的精心傑作,叫做『玦』。玦是一種半環狀的玉,很像裴玦綠色的眼睛。」
她耳邊聽著老闆的聲音,腦裡一面整理這杯酒帶給她的衝擊。
略深的高腳杯底沉著一彎重度的湖綠色,愈靠近杯緣顏色愈淡,到杯口就完全成透明,形成完美的弧形漸層。
「好漂亮。」她由衷地稱讚。
「謝謝妳的稱證。我記得當初完成時,惟天是第一個試喝的。他一看到這酒的顏色,眉頭就皺了起來,試過味道後更是打了個死結。妳知道是什麼原因嗎?先聲明,絕對不是因為味道太差喔。」老闆對自己的手藝很是自信。
念盈先是被老闆生動的表情逗彎了嘴角,之後又安靜下來。
「是因為這杯酒很像裴玦嗎?」過了一會,她聲音低低的說。
老闆又笑了。「妳真不愧是惟天的妹妹,答對了!妳可以無條件地要求一項獎品。」
念盈勉強拉出一個微笑,心情突然莫名的低落。
「二哥他喜歡『玦』嗎?」她悶悶地問。
老闆還是笑著,眼中閃過一絲瞭然。
「說不上是喜歡還是討厭,反正每到這裡來,我跟裴玦只會給他喝『玦』。看著他皺著眉頭灌下酒的樣子,我們就會特別高興。」他平鋪直敘地說,話中夾著一個強烈的暗示。
念盈納悶地看著他奇怪的眼色,不懂他的意思。
她愈茫然,老闆的笑意愈深,眼裡的曖昧就愈明顯。
「那妳呢?妳喜歡『玦』嗎?再聲明一遍,這可是我的精心傑作喔!」老闆開玩笑地隨口一問。
念盈被他的問題嚇到,訥訥地望著他清亮到詭異的眼睛,訥訥地點了點頭。
收到滿意的答案,老闆笑得很開心。
「好,獎品就決定是『玦』了!這可是我的獨門絕技,平常只請至親好友喝的,今天妳喝了,我們的關係就更進一步嘍。」老闆熱情地說著。
感染到他高亢的情緒,念盈也跟著笑。
「好。可是以後都要你請客了。」
「那有什麼問題!招待大美人可是我的榮幸,更別說以後我們的關係非比尋常了。」老闆依舊興奮,視線有意無意地滑過轉角的包廂。
以後啊!可真令人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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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玦第一次看到這麼放鬆的念盈。
當他離開包廂往吧檯走去時,腳步立即被這難得的畫面凍住。
念盈長髮半傾,綻開的笑容如紅玫瑰般艷麗逼人,比起平時應酬的微笑,現在這樣子可以算是開懷大笑了。
裴玦快步走近,等他看清她手裡握的東西時,臉上的驚奇瞬間被慍怒取代。
「你給她喝了什麼?」他冷著聲音問老闆。
老闆跟念盈收回笑容,一起用不解的眼光看他。
「調酒啊。」老闆輕鬆地回答。
裴玦眼神狠厲地掃過桌上的五、六個酒杯,聲音壓縮地從齒縫間滲出--
「我不是告訴你,給她最薄的酒嗎?你給她喝什麼了?」
裴玦不用老闆說話,也能從那堆造型獨特的高腳杯中找到答案。
「不過是幾杯『玦』罷了,你何必大驚小怪?」老闆嗔他一眼,跟念盈交換一個會心的微笑。
裴玦的頭髮都豎了起來,開始體會為什麼每次一扯上念盈的事,惟天總是火冒三丈的原因。
「幾杯『玦』而已?難道你忘了它是用幾種烈酒調製出來的嗎?」
「嗯,讓我想想,有琴酒、蘭姆酒……」老闆偏頭數著。
「還有龍舌蘭。」念盈一旁補充。
「對對對!妳真聰明,一學就會。」老闆滿意地點點頭。
裴玦的臉色漸漸快和他綠色的眼珠融合在一起。
「妳知道這些酒代表的意義嗎?」他直著臉問念盈。
「都是蒸餾酒,酒精濃度大多40%以上。」念盈很有概念地說。
裴玦有點訝異於她清晰的思緒。
「妳喝了幾杯?」
「我們一邊聊天一邊互酌,各喝了一半,她大概喝了三杯吧。」老闆收起杯子回答。
「三杯?!」裴玦張大了眼睛瞪著老闆,更不可思議地望向念盈。
她除了臉色紅潤之外,其它舉止一如平常的優雅。
「你應該知道一般人喝了兩杯就會開始意識混亂,你居然讓她乾了三杯?!」他的話又從牙齒間擠出,明顯有示警的味道。
不怕死的老闆還對念盈露齒一笑。
「你放心,有我看著不會有事的啦!你看她像是醉酒的樣子嗎?念盈,妳酒量不錯喔。」他朝她舉出大拇指。
「謝謝。」念盈有教養地回禮。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除了她臉上那過於開朗、炫目的笑容。
裴玦默默打量她的一舉一動,想找出脫軌的跡象。
「妳確定妳沒事?有沒有覺得頭昏昏沉沉的想睡覺?」他不放心地問。
「沒有。」她簡潔的回答,眼神認真得閃閃發亮。
裴玦皺眉盯著她瞧,總覺得不對勁。
「我們回去吧。」現在還是帶她回家比較保險。
「好。」念盈沒有異議,配合地步下椅子。「可以先讓我去一下洗手間嗎?」
「去吧,我等妳。」裴玦點頭,看著她步伐直順地走進廁所。
「看吧,我就說沒事了,你還擔心個什麼勁?一點都不像你了。我可以請教一下這是為什麼呢?」老闆不安好心地湊到他耳邊吐氣問話。
裴玦賞了他一眼。「因為她是惟天的妹妹。」
「只是這樣嗎?」老闆懷疑地挑挑眉。
裴玦瞪他的眸光更沉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關心一個女孩?捨不得讓人碰,捨不得她喝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老闆狡佞地笑了。
經他一提,裴玦才發現自己的確是反應過度,失了平時的從容。
他綠眸幽深地睨著老闆。
「你的想像力可真豐富啊!這麼一點小事,你也有辦法說得這麼曖昧。」他淺淺地笑,笑意卻沒進到眼裡。
「若真是那樣,我就改行寫愛情小說去。可惜我似乎沒那個天分,只能安分地調酒賺錢。」老闆也笑咪咪的。
裴玦面無表情地瞪他。
兩個各懷鬼胎的好友持續在眼神中較勁,直到一陣尖叫聲劃開沉默。
他們齊往廁所那頭看去,就見到先前那名扭捏的壯漢肩上扛著一個人,一面尖叫,一面從廁所衝出來。
一看到被扛的人那頭烏亮的長髮,裴玦立刻跑過去。
「她怎麼了?!」他緊張地問。
膽小的壯漢被他一逼更說不出話來。「她……她……她她……」
「她到底是怎麼了?!」失去耐心的裴玦一把扯過壯漢的領口。
「她只是睡著了。」也跑過來瞭解情況的辣妹,檢查過念盈的情況後鎮定地說。
「睡著了?」裴玦難以置信地再求證一遍。
「應該是吧。」冷靜下來後,壯漢開始描述當時的情形。「她本來是在洗手台前洗手,可是我看她的手沖了好久,一直沒有關水的意思,於是走過去提醒她,結果一拍她肩膀,她就往我身上倒下,嚇得我馬上衝出來求救。不過我有感覺,她的呼吸跟心跳都很正常。」
裴玦臉上仍殘留著倉皇,接過念盈,確定她的狀況無恙後,才鬆了一口氣。
他小心地抱著她離開,專注得連後頭明顯的指指點點都沒聽見。
「哼,他居然騙我們!說什麼他跟她沒什麼,明明就是有什麼嘛!」娘娘腔男扠起腰在門口大聲抱怨。
「你們都沒看見,裴玦剛剛的表情好恐怖喔!嚇壞我了。」壯漢發抖地發表感言。
「好了好了,最大的新聞過去了,各位是不是該專心喝酒了呢?」老闆拍手拉回生意,眾人才意猶未盡地進屋裡坐好。
「只是我的幻想嗎?」望著裴玦離去的背影,老闆的笑容開始扭曲。「明明為人就是滑溜奸詐,怎麼一遇上這種事就轉不過來了呢?看在好朋友眼裡,實在忍不住想惡搞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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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念盈在車子後座安置好後,裴玦並不急著開車,反而盯著她的睡臉看了好一陣子才踩下油門。
他一面開著車,一面思考方才老闆那堆充滿暗示的話。
對於念盈,一個好友的妹妹,他所給予的關注似乎是超過了。
他是喜歡她,因為她,有些事變得無法掌握,讓他有點慌。這代表著什麼呢?
車停在紅燈前,他的思考也暫停下來,不願太早揭開謎底。
他還得好好衡量,再這麼下去會有什麼後果。
下意識地,他又轉頭朝後座看去,這一瞧,讓他停擺的腦袋陷入冷凍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