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哈羅德還挺行的嘛!」契斯特咕噥。「然後呢?」
「之後哈羅德又立刻率領軍隊趕回來事先佈兵於肯特和薩塞克斯各軍事重地,現在,所有的兵士們都已得到充分的休整,以逸待勞地在等候我們呢!」
公爵猛然抬頭,雙目中威稜一閃而逝。「他如何會知道?」
「我不太清楚,不過……」來人遲疑著。「這是聽說,只是聽說,聽說是一位年輕的女人,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但她似乎非常清楚挪威國王和公爵大人即將進軍英格蘭之事,正是她提供的消息促使哈羅德事先做好防範準備。」
「既然不知道她是從哪裡來的,哈羅德為何會如此輕易的相信她?」歐多不以為然地打岔進來問。
「因為她提出哈羅德的弟弟與挪威國王通敵的信件以取信於哈羅德。」
好厲害,那女人如何能得到那種東西?
大家驚異地面面相覦。
而公爵,他垂眸沉默片刻後才慢吞吞地說:「那麼,此刻他們正以逸待勞地等候著我們?」
「是,大人。」
「為何不阻止我們上岸?」
「哈羅德決心要乘機一舉消滅我們,以除後患。」頓了頓,來人又說:「聽說這也是因為那個女人說公爵大人您是位可怕的征服者,不除去公爵大人您,哈羅德的威脅永遠存在。」
聽到這裡,其它人再也忍不住哄然起來,有人叫好,也有人嗤之以鼻。
「征服者?說的好!」
「想乘機消滅我們?不自量力!」
「可是,那女人是女巫嗎?怎麼能夠知道這麼多關於我們的事?」
這種無知的疑問想也知道是赫裡德提出的,所以一說完馬上被契斯特扁了一腦袋。
「白癡!」
「哈羅德也有派人到諾曼底查探消息嗎?」最合理的猜測,毫無疑問是發自羅勃口中,六人之中以他最擅長戰略分析。
「那他又是從何得知親弟弟背叛他的事?」歐多反問。
「或許是那傢伙自己露了馬腳。」達累姆主教輕聲道。「我們都知道,他的野心夠大,卻十足是個蠢伯。」
「也或許真的是得自於那個女人的通風報信。」施魯斯咕噥。
「不可能!」赫裡德大聲反駁,「女人是男人的財產,只能夠走在男人身後,坐在男人身後,男人不准她說話她就不可以開口,而且比牛還愚蠢,比豬還遲鈍,如何懂什麼作戰軍情,又如何懂什麼戰術策略,事實上,除了服侍男人之外,女人什麼也不懂。」他猛一點頭。「對,就是如此!」
「你在說你自己嗎?」
赫裡德獅目一瞪。「什麼意思?」
契斯特咧嘴一笑,「我是說,我看到的好像都是你跟在你老婆身後,坐在你老婆身後,而且她不讓你進房時,你甚至沒地方睡不是嗎?」他促狹地擠著眼。「當你在哀求她陪你上床時,怎麼不覺得女人是這麼微不足道?」
轟然大笑聲中,赫裡德的臉色唰一下又通紅,「你……你這個……」
「夠了!」公爵驟然低喝。
眾人立即噤聲,心驚肉跳地瞅著他,因為他的語氣很顯然的蘊含了一份不多不少的怒意。
歐多趕緊揮揮手讓殷德和另一人退出帳篷,再低聲問:「大哥,要退兵嗎?」
「不退!」公爵不假思索地給予否定的回答。「既然來到這裡,已經不能回頭了。」
「那麼……」羅勃小心翼翼地觀著公爵。「改變計劃?」
「不,」灰色的瞳眸中充滿了冷靜的智慧,公爵的語氣非常堅毅。「按照預定計劃,我們必須先行鞏固海上交通線的安全。」
「正面對上?」羅勃驚訝地道。「這可是大大違反了你一向堅持的間接路線的策略不是嗎?」
深沉的灰眼斜睨過去。「你害怕?」
「當然不!」羅勃有點生氣地否認。竟然說他害怕,這不啻是在侮辱他。
灰眼眸再掃過其它人。「你們?」
眾人爭先恐後地搖頭表示不害怕,赫裡德還加了一句,「誰害怕誰就是烏龜!」
公爵頷首。「那麼?」
「正面衝刺!」眾人齊聲大喊。
灰眸浮現滿意的神采。「是的,我們諾曼人懂得使用戰略和戰術,但這並不表示我們是懦夫。」
歐多驀地振臂大吼,「不屈不撓!」
眾人也隨之大吼,「無畏無懼!」
於是,兩日後,他們就在多佛的魯塔庇與哈羅德的大軍迎面遭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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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佛的戰略地位在軍事防禦上一直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甚至羅馬人也選擇在這裡設置防衛堡壘,這也是公爵之所以決定率先取下這個戰略地點的緣故。
「他們竟然不上我們的當!」
「嗯!」
險峻的白色峭壁上是撒克遜人的防禦要塞,下方丘陵遍佈潮濕草地,魯塔庇是最便於兩軍廝殺的地點,而上方丘陵則可縱覽整片戰場。
「奇怪……」
此刻,公爵與歐多兩騎並立於上方丘陵最高處,其它四人中一人押陣後軍,兩人分在左右兩翼防守,最後一人領兵廝殺去了。
「……他們不會也看穿了我軍以退為進的戰術吧?」
歐多驚訝地俯瞰戰場上的情勢,發現每每諾曼軍詐敗佯退之時,英軍居然不肯如他們的意乘勝追擊,過去戰無不克的策略如今毫無一點成效。
「嗯!」
「你也這麼認為嗎?這下子可麻煩了,他們的兵力足足有我們一倍多呢!」
「嗯!」
「可是,我懷疑哈羅德真有這種智慧嗎?」
「或許……是她……」
歐多微微一怔,此時才察覺公爵哥哥的回答始終是漫不經心的,最後一句更是莫名其妙。
她?
誰?
他滿心狐疑地側眸看向穩穩端坐於戰馬上的哥哥,再順著哥哥的視線朝戰場右方的另一片丘陵望去,赫然發現那兒另有一人一騎,人並沒有騎在馬上,而是婷婷玉立於駿馬傍眺望戰場。
迎風飄揚的黑髮,捲飛的栗色長裙,雖然隔著好一段距離,任誰也看得出那是位窈窕的少女。
老天,那女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她是誰?」歐多錯愕地問。戰場上居然會出現女人,這已是極為罕見,更稀奇的是那位少女竟然沒有人保護她,她卻依舊如此悠然地在那裡觀戰。「難道她就是柏文所說的那個女人?」她不害怕嗎?
公爵沒有回答他,一徑盯著那少女看得目不轉睛,事實上,從他發現那少女之後就不曾移開過目光,是有意盯著她想瞧清楚,也是因為無法移開視線。
雖然距離太遙遠,極盡目力也無法看清她的五官容貌,但是她站在那裡彷彿羽毛般輕盈飄逸,又似女王般莊嚴肅穆,那自信又自在的神態洋溢著一股優雅動人的丰采,她無疑是他見過的女人當中最獨特的一位。
是的,能散發出如此迷人的風采,那必然是個有相當內涵的女人。
是的,敢於單獨臨場觀戰,她也是個夠膽量的女人。
有內涵又有膽量,這已足以挑起他對她的好奇心與興趣。
但真正令他移不開視線的,是她那種宛如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超然神韻,使他在見到她的那一剎那就被牢牢吸引住目光,直至少女若有所覺地將視線回過來,四道目光又遙遙相對許久。
「威廉,英軍不肯上當追上來,只用弓箭手猛射,現在該如何?」
公爵聞號口回眸,冷眼注定從戰場上抽空回來請示的契斯特。
「用鳶形盾,再攻!」
「是!」契斯特立刻策騎回到戰場上。
公爵再度將灰眸轉至另一片丘陵,可是……
黑髮少女已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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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見到他了!
雖然太遙遠看不清楚,但,也算是見到了。
南絲暗忖,一面策騎回裡奇伯羅的小茅屋,這是哈羅德為感謝她提供許多寶貴的情報,特地為她所作的安排。
依照她的要求,她可以隨軍觀察他們的戰況,哈羅德會為她安排食宿,他的士兵也不會有人膽敢騷擾她,過程恰如她所預計般順利。
但兩、三天之後,南絲才發現事情並不全然如想像中那麼輕鬆簡單。
並非要取得哈羅德的信任不簡單,事實上,那部分容易得很,因為她一來到這個世界,便在機緣巧合中意外得到哈羅德的弟弟與挪威國王的通敵信函,如此一來,要取信哈羅德就不難了。之後,挪威國王也正如她所言般來犯,哈羅德自然更不懷疑她提出有關諾曼底大公的警示。
所以這方面一點問題也沒有,問題在於她對這個中古世紀的適應力。
「真是驚人!」這是她到達這兒之後的第一句評語。
十一世紀的英格蘭委實出乎她想像之外的落後,一大片孤立而落後的土地,森林佔據絕大部分,有些還是原生林。
雖然也有農田,但得不到很好的照料,大部分人居住在小村落裡,簡陋的建築散佈在一條街道的兩側,或者圍著一片草地,生活簡單,舉凡食衣住行樣樣貧乏,總之,這時代的人們連最基本的生活品質都談不上,能活下去已經是一項奇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