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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古靈

  猛然回身,「那你還相信我,任由我剖開威廉的肚子?」南絲不敢置信地問。

  「妳有替威廉輸血不是嗎?」

  天哪,真單純!

  又翻了一下白眼,南絲把醫藥箱牧好,再度回到床邊,蹙眉沉吟片刻。

  「他的血壓還是很低,最好能再找兩個人來輸血給他。」

  「我……」

  「你不行,」才聽他開口說了一個字,南絲即刻拒絕。「前天輸過血的人都不行。」

  聞言,歐多馬上跳起來出去找人,也不管現在是什麼時候。不過他找來的三個人只有一個可以,另兩個血型都不合,於是他又出去找了另外三個,幸好後來這回有兩個人可以。

  當他們輸過血之後,威廉的血壓已幾近於正常,這時,天也亮了。

  「我就知道你們沒睡,來,吃早餐吧!」契斯特端著一個大托盤進木屋裡來。

  「我不餓。」南絲興趣缺缺地說。

  「起碼喝點肉湯吧!」契斯特溫言勸道。「從前天到現在妳幾乎什麼都沒吃,為了威廉,妳必須保持體力不是嗎?」

  南絲遲疑一下。「好吧!」

  待南絲端去肉湯之後,契斯特看著威廉,問:「他怎樣?」

  「現在還不能確定。」南絲坦承道。

  「我倒覺得情況不錯,威廉的身體一向健壯,看他現在的情況,我認為他應該可以捱過去。」不知為何,契斯特反倒比南絲更有信心。「妳知道,我看過太多腹部受傷的人,他們可不像他現在這麼安穩。」

  「對!對!」歐多猛點頭附和。「他們都很痛苦,輾轉呻吟到死為止!而威廉,雖然昨天他也同樣痛苦,但今天他看起來好多了,不是嗎?」

  I這個……不予置評,但……

  「痛苦到死?」南絲聽得打了個寒顫。「為何不替他們注射嗎啡?」

  「注射?」

  「就是那個……」南絲比著打針的樣子。「用針把藥打進身體內。」

  「啊!」契斯特恍然大悟。「原來妳是把藥打進威廉的身體內,這倒是第一次見到,我還納悶妳幹嘛一直用針戳他呢!」

  南絲強忍住不翻白眼。「對,那叫注射。」

  「那嗎啡又是什麼?」

  「是……」南絲頓了一下。「罌粟。」

  契斯特點點頭。「戰爭的時候藥草常常不夠用。」

  可是他們還是喜歡打仗。

  南絲不說話了,但契斯特仍有許多問題不問不爽。

  「妳實在很厲害,居然能夠把我們的血輸給他。」

  「對,聽都沒聽過,我相信那些修士們也不知道--他們只知道用草藥替人治療疾病。」歐多又拚命附和。「這樣一來,就不怕受傷的人失血過多而死了。」

  「為什麼赫裡德的血不行?」契斯特直問。「妳知道,他一直很沮喪,以為他的血有毒。」

  南絲想笑。「不是他的血有毒,是血型不符。」

  「血型?」

  南絲想了一下。「這個太複雜了,我很難解釋,你們只要知道不是隨便任何人都可以輸血給任何人就行了。」

  契斯特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還有,昨天妳使用的工具看起來小小的不甚起眼,沒想到出乎意料之外的鋒利,那是專門治療用的嗎?」

  「當然,治療當然有治療專用的工具啊!」南絲漫不經心地說。

  歐多與契斯特相對一眼。

  「契斯特,你還記得吧?那位佛羅倫薩的修士,他是用什麼工具來做那種治療的?」

  「當然記得,一把切肉刀。」

  噗一聲肉湯噴了一地,「切……切肉刀?」南絲嗆咳著,不可思議地重複。

  「對,屠夫用的切肉刀。」歐多頷首,很禮貌的閃開一邊拂去被噴到的湯汁。

  「他全部的工具就是一把切肉刀和一塊布,切肉刀剖開肚子,布是用來擦血的。」

  南絲差點昏倒。「他到底剖開肚子來幹什麼?」

  「他說要看看肚子裡是不是有什麼器官受傷需要縫補。」

  「用……用什麼縫?」

  「縫衣服的針線啊!」

  南絲難以置信地張著嘴片刻,然後搖搖頭,實在不想再聽下去,卻又不能不聽下去,甚至還必須打起精神繼續和他們閒聊五四三,因為她和他們一樣,都只能用這種方式來熬過等待的時間,不然他們肯定會抓狂。

  特別是她,表面上看起來很冷靜,那是為了靜心專注於治療威廉,她知道自己絕不能慌亂,否則威廉就真的沒救了。

  然而每當她孤獨一人陪在威廉身邊時,恐懼就會開始侵蝕她的冷靜,削弱她的意志力與精神,使她愈來愈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做對,愈來愈沒有信心,愈來愈沮喪,然後她會開始發抖,想到如果她沒有救活他,她該怎麼辦?

  其實,她心裡比誰都害怕、擔憂呀!

  但現在她只能盡力把持住冷靜,即便有再深濃的恐懼與擔憂都必須視而不見。

  她知道,在威廉清醒之前,她的神經都會一直像現在一樣,如同一條過度繃緊的線,只要稍微一點風吹草動,隨時可能會崩潰。

  因為威廉是為了救她才受傷的,所以……

  不,不是因為這樣,不是!是……是由於所有事情的起因在於她的心軟、她的無知、她的任性、她的多事,才會造成這種結果,因此她是內疚……

  不、不、不對,也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因為……因為什麼呢?

  奇怪,奇怪,她好像抓住什麼了,但攤開兩手一看卻什麼也沒有,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南絲?南絲?」

  「嗯?啊!」南絲猛然回過神來,發現歐多與契斯特用同樣擔憂的眼神注視著她。「怎麼了?為什麼這樣看我?」

  「妳剛剛……」契斯特遲疑著。「看起來好像很苦惱,哪裡不對嗎?」

  苦惱?有嗎?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想……啊!想前天你們為什麼信任我來為威廉療傷?」她也不太清楚自己剛剛在想什麼,只好隨口抓出個問題來。

  契斯特表情怪異地與歐多互瞟一下。「妳……要聽真話?」

  「當然。」

  契斯特歎了口氣,「我們不是信任妳,而是……」他露出苦笑。「沒有其它辦法了。」

  「呃?」

  「通常像威廉如此沉重的傷,我們的醫生只能替他把傷口縫合包紮起來,餵他吃一點罌粟減少痛苦,然後……然後……」

  「讓他在昏睡中死去。」歐多細聲接著說完。「當然,運氣好的話他也可能活下來,但有九成九是沒有救了。」

  「耶?一南絲驚叫。「簡……簡直不敢相信,你們連試都不試試看嗎?」

  「怎麼試?」歐多兩手一攤。「我們的醫生只會那樣做啊!」

  「雖然我們知道拜占庭(土耳其)的人擁有精湛的醫術,也有人會像妳這種剖開人體的治療方法,但我們並不懂。」契斯特無奈道。「事實上,那位修士也是從拜占庭的醫生那兒聽來的醫療方式,但是我想他並沒有很瞭解吧!」

  「拜占庭?哈!」南絲翻翻白眼。「他們有些醫術的確相當先進,但有些卻很可笑,什麼憂鬱症可以在下弦月時連續吃八天魚來治療,這算什麼嘛!」

  契斯特與歐多再度相對一眼。「妳是說,妳的醫術比拜占庭的醫生更厲害?」

  南絲沉默一下,聳聳肩,「老實說,我只懂得皮毛而已,不過我有……」她轉頭注視桌上的計算機。「那個,我不會的東西那裡面都有。」

  「那究竟是什麼?」

  南絲又沉默了,好半晌後,她才慢吞吞地說:「我說了你們也不懂。」

  契斯特眨眨眼。「我可以偷它嗎?」

  南絲怔了怔,失笑。「你不會用,又看不懂,偷它又有什麼用?」

  「說的也是。」契斯特歎道,再換上滿懷期待的表情瞅住她。「那麼,妳願意教我們的醫生?」

  這回,南絲雙目凝住昏迷的威廉許久。

  「我……不知道。」

  「為什麼?」

  南絲垂眸。「因為我回去的時間快到了。」

  「妳仍然不願意為他留下來?即使他為了妳差點連命都沒了?」

  雙手無助地扭絞著。「我……不知道。」

  聞言,契斯特微微一笑,她在猶豫了,好現象。

  其實他一直相當喜歡她,即便為了威廉受傷的事,他們曾對她有所怨懟不滿,但現在,倘若她真的能夠把威廉的傷治好,那麼除了威廉本身不願意放她離開之外,她的醫術更是一件值得他們盡全力爭取的技術。

  想想她可以救活多少原本注定要死的人,一考慮到這點,他們誰也不想放她離開。

  「妳好好考慮考慮吧!他真的很中意妳。」說著,契斯特朝歐多使去一個眼色。「很抱歉,要把威廉交給妳一個人了,殷德到修道院拿藥草,而我們還有重要事情得討論,所以得晚一點才能再來幫妳忙。」

  咦?等等,等等,他們又要扔下她一個人了嗎?

  南絲呆住,伸出手想阻止他們卻開不了口。

  不要啊!這樣她又會害怕、會慌張,即使明知道威廉的情況還算不壞,但只要他尚未清醒,她就會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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