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起
她,擁有死神。
他,擁有什麼?
舉著大鐮刀的死神,它什麼都不怕,就怕死,所以她成功地控制住了死神,問題是,她常常控制不住自己。
她闖出的禍,他又如何替她解決?
「漫依,請妳告訴我,妳只殺了眼前這些人。」
「……親愛的丈夫,很抱歉,我不想欺騙你。」
唉,真想裝作不知道!
步維竹嚥了口唾沫。「好吧!那請告訴我,妳這回又滅了哪一國?」
「呃……英國……」
天哪,英國,這下子麻煩大了!
「那……」
「……還有法國……」
步維竹抽了口氣。
「不……不只一國?」
「……再加上……」
老天,她真的想讓世界末日提早來臨嗎?
第一章
凌晨一點,火車放慢速度,緩緩停靠在紐奧良。
牢牢牽住揉著睡眼,還迷迷糊糊地搖過來晃過去的兒子,步維竹步出車站,揮手招來出租車直奔紐奧良最負盛名的波本街。
暈黃的街燈映照著尋歡的人群,夜仍未央,紐奧良並不像其它南方城市那樣夜深便沉沉睡去,尤其是波本街,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酒館、音樂吧、餐廳、成人電影院和脫衣舞夜總會,讓這條街永遠沐浴在熱情的派對氣氛之中。
如果是在二月狂歡節時,遊人如鯽,波本街更是被擠得水洩不通,狂歡的人群當街裸體、撒尿,甚至做愛做的事,只要敢裸露的人,都會得到一條又一條彩色珠珠項鏈作為獎勵,而這些珠珠項鏈就是狂歡節時所用的「錢」。
現在不是二月,但此刻是週末夜晚,波本街瀰漫著相同的狂歡氣氛,在街口,出租車就不得不停下來,但並不是因為人群太擁擠,而是因為一旦入了夜,波本街便成為徒步區。
「哇!!!」
「不准看!」
米克聳聳肩,用手遮住眼,再從指縫中繼續偷窺,看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少女大大方方地掀開上衣露出兩粒肉包,旁邊的一個男人不甘示弱,也拉下自己的褲頭露出毛茸茸的男性器官,霎時歡聲雷動,鎂光燈閃耀不停,比電影明星出現更轟動,片刻後,兩人胸前便掛滿了一圈圈珠珠項鏈。
難怪世界著名的基督布道家葛培理會把紐奧良稱為:沾滿酒食爭逐的罪惡污跡的城市。
「還真敢!」米克脫口驚歎。
「不准看,聽到了沒有?」
吐了一下舌頭,指縫關閉,「人家又沒有看!」米克咕噥著任由父親牽著他擠入人群中,可是話一說完,指縫又悄然打開。
在充滿了酒味的空氣中,墮落的人們到處尋找片刻的麻痺,許多人拎著酒瓶走到哪喝到哪,嗑藥嗑昏了的男孩見到女孩就湊上去亂抱一通,二樓陽台,倚在熟鐵格子欄杆上的女人叼著煙朝樓下的男人猛拋媚眼,順便解開胸前鈕扣「透透氣」,一對白皙的豐乳迫不及待地蹦出來跟大家打招呼。
「哇哇哇,好大好大的大咪咪喔!」這才是真正的社會教育!
「閉嘴!」步維竹低罵著轉入一條巷子,在第四戶磚牆造的兩層樓房前佇足,「記住,待會兒沒叫你說話就不准出聲!」囑咐過後即舉手敲門。
片刻後,屋內燈亮起,門裡傳出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帶著濃重南方腔調的英文。
「誰?」
「冬狐。」
立刻,門開了,一張異常美麗的臉龐出現,三十多歲的女人,一望即知是個摻有西班牙血統的女人──在紐奧良,居民極大多數是法國及西班牙血統。
「福克斯!」她驚喜地叫,旋即愣了一下──因為步維竹的老爺爺打扮,「這回是老爺爺啊!」然後噗哧失笑。「真像,你的易容術依然那麼精湛,若是在路上碰見了,我一定不認得。」
「福克斯?」米克狐疑地瞥向父親。「狐狸?」
「少開口!」步維竹用中文低叱兒子,再轉向女人用英文打招呼,「好久不見,莉莉,妳好嗎?」
「謝謝,我很好,你……」
話說一半,裡頭又衝出一個年歲與米克差不多的小女孩。
「福克斯叔叔,是你嗎?」那女孩同她母親一樣美麗,但比她母親黝黑,一見到步維竹也愣了一下,隨即興奮地撲上來。「福克斯叔叔,我好想你喔!」
待步維竹彎下身去抱了抱小女孩之後,莉莉即迫不及待地拉著他往裡走,她也很興奮。
「別纏著福克斯叔叔,西西,快讓叔叔進去!」
沒人注意到步維竹身後還牽著一個「小女孩」,直到進屋之後。
「她是誰?」最先發現的是西西,而且她的質問口氣還帶著非常明顯的敵意。
「小女孩」沒吭聲,步維竹也沒有回答西西的問題。
「四天前來的女人和少年呢?」他反問。
這一問,莉莉的笑容立刻僵成剛出模的蠟像,西西心虛地別開眼,見狀,步維竹的胸口不由得緊了緊,但仍保持冷靜的態度。
「出事了嗎?」
「這……其……其實也不算出事,是……」莉莉欲言又止地吶吶道,一邊過去把女兒抱在懷裡,一副母雞護雛姿態,顯然問題是出在女兒身上。「西西……西西不是故意的,她是不……不小心說溜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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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四天前--
「媽咪,很令人懷念耶!這種打扮。」姬兒揶揄地笑個不停。
頂了頂眼鏡,再扯了扯端莊的窄裙,「少囉唆!」郁漫依咕噥著又攏一下腦後的阿媽髻。「妳自己小心別穿幫!」
「安啦!安啦!」姬兒拉低鴨舌帽遮住上半張臉,褲頭又往下扯了扯,再吊兒郎當地用兩根大拇指勾住褲耳,嘴裡的口香糖吹出一個大泡泡遮住下半張臉,看上去起碼有八分像那種到處騙吃騙喝的小痞子--欠扁。「瞧,這樣不像嗎?」
郁漫依白眼一翻,不予置評,轉眼去專注尋找正確的門牌……
「啊,在這兒!」
門一開,兩個女人一對上面,如同郁漫依非常驚訝於她要找的竟然是個女人,莉莉見到郁漫依也很意外。
「是『冬狐』叫妳來的?」
「是。」郁漫依仍在打量對方,目光是不可思議的。「妳就是『蛇頭』?對不起,我以為……我以為『蛇頭』是男人。」
「『蛇頭』是我丈夫,在他過世之後我才接下他的工作。」莉莉表情漠然地解釋,然後領著她們進屋。「妳們想到哪裡?」
「瑞典。」
「是嗎?妳運氣很好,明天中午就有一艘貨輪要到瑞典。」
而西西,天真稚嫩的外表下帶著一份可悲的早熟,在初見陌生的郁漫依和姬兒出現在她家裡時,原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態度,對於母親從事的非法工作,她早就習以為常了。
但在得知郁漫依兩人是由「冬狐」介紹來的之後,西西立刻迸出強烈的敵意。
「妳是女的!」她以指控的語氣說。
郁漫依怔了怔。「呃?」她一直是女的呀!這有什麼不對嗎?
「福克斯叔叔從來沒有介紹女人來過!」
「有啊!」莉莉忙道。
「可是她們都有男人陪著,沒有像這樣只有一個女人……」西西望向姬兒,敵意更深。「還帶小孩!」
「是嗎?」郁漫依若有所思地瞄一下莉莉,再看回西西。「那種事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叫我來這裡,保證妳們會盡快送我們出國。」
「我會的。」莉莉用一種職業性的口吻承諾。
「對,盡快送她們走,媽咪!」西西依然瞪著郁漫依,非常不友善的目光。
「我警告妳,妳最好不要以為福克斯叔叔幫妳們是有什麼特殊意義,告訴妳,這只是為了工作,他以前也幫過好多好多人,可是……」
「西西!」莉莉連忙摀住她的嘴,有點尷尬。「不要再說了!」
但西西一把推開她,任性地非要把話說完不可。「可是後來他都沒有特別去關心其它人過得好不好,只有我們,他常常來看我們,妳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他喜歡我媽咪……」
「西西!」莉莉再一次摀住她的嘴,這次不但尷尬,還有點惱怒。「妳再胡說,媽咪要生氣囉!」
見媽咪不高興,小小的臉兒不禁沮喪地垮下去,「為什麼要生氣,我說的是實話呀!」西西委屈地抗議。「媽咪自己也說過不是嗎?福克斯叔叔一定是喜歡媽咪才會常常來看我們,雖然他從沒有提過要和媽咪結婚,但那是因為他的工作不容許他結婚,不容許他有固定的住處,更不容許他有親密的人,不然會很危險,就好像當初爹地差點連累……」
「西西,不是那樣的,那不是他說的,是……」莉莉尷尬地停頓了一下。「是媽咪自己這麼猜想的,而且我也沒有說一定是,而是可能。」
西西怔了下,「是媽咪……不,一定是那樣沒錯!」她頑固地抬高小小的下巴。「福克斯叔叔是喜歡媽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