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狠狠瞪了女兒一眼。「別以為妳今天可以請假。」
母親前腳剛離開客廳,徐曦悌便轉向弟弟。「謝謝你喔,一展。」
「唉,沒什麼啦!」他很難得紅著臉,表情不太自然地揮揮手。「這又算不了什麼。」然後,尷尬地躲回房間。
徐曦悌跟著他進去。
「你這麼早就起來哦?」
徐一展沒想到她跟了進來,剛拿起的東西突然掉在地上。
「這是什麼?」
「沒什麼啦,妳不要看!」他火速奪回她已拾起的《聖經》,沒想到從中飄落了一張照片。
「耶,這是誰的照片?」徐曦悌順手接了去。
「喂,還給我!」
「借看一下會死哦?」她背對著他,快手將照片翻正。「哇,這是誰?!好可愛哦!」
那是包水餃之後的某次聚會,他和教堂的人一起合照的照片,看起來沒什麼,偏偏和丁蓓蓓並肩的部分,被他用紅筆圈成了一顆心。
「嘻,徐一展,談戀愛厚?」沒想到她弟弟居然也是這種癡情種,叫人怎麼不覺得好笑。
「還我啦!」這次他總算奪了過去。「敢笑我!」
「談戀愛又不是犯法的事,你在緊張什麼。」她忍不住再次取笑他。
「我戀不戀愛要妳管哦?」依舊裝酷,冷冷地嗤鼻道。
「戀愛很好啊,會使人覺得幸福,整個世界都變得很美好。」她正好置身其中,整個人都飄飄然的。
「妳也這麼認為哦?」原本不怎麼想搭理她的徐一展,忍不住心有慼慼焉。
「對啊!」徐曦悌眼睛大亮。「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很幸福、很快樂,有一種想向全世界歡呼的衝動?」
「對耶!」
「而且你還覺得心裡很暖很暖,整個人想飛起來?」
「妳怎麼知道?」
「因為我也是一樣啊!」厚厚,人家她也是深陷在愛河裡嘛!
「我說得沒錯吧!戀愛的感覺是不是很好?」這一次,她有種自己是姊姊的味道,以一種過來人的姿態說。
「對耶,姊。」徐一展熱烈地附和。
徐家姊弟,生平頭一遭和平相處,且有了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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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心人」眼中,最叫人難以忍受的便是情人間的喁喁私語。
「曦悌,今天早上有沒有被妳媽罵?」杜篤之今早來到公司,還沒踏進辦公室就先來人事部總務課報到。
徐曦悌搖搖頭。「還好我弟適時救了我。」想到弟弟羞澀的表情,她忍不住吃吃笑道:「告訴你哦,我弟也戀愛了。」
「哦?」
「春天是不是戀愛的季節?」
她閃亮的眼睛眨呀眨,令他忍不住在眾目睽睽之下飛快地吻了她。
「喂,你--」徐曦悌發出甜蜜的抗議聲。
「今天晚上我等妳,有一部電影不錯,我們一起去看。」
「過兩天好不好?昨天晚上……不,今天早上這麼『早』才回家,我至少得當兩天乖小孩,否則我媽會把我砍了。」
杜篤之有些失望,但還是答應。
「好吧,那我先回辦公室。」
「嗯,中午見。」
雖然晚上不能約會,但至少他們還有午餐時間可以碰面。
心情愉快的徐曦悌前腳才踏進辦公室,任晶晶發酸的聲音就響起。「喲,一大早就情話綿綿,也不怕別人早餐是不是吃得太飽。」
「晶晶前輩,妳早餐吃太多哦?」徐曦悌沒聽懂她的嘲諷,關心地問。
「是啊,吃到現在想吐!」
小楊無奈地搖頭歎氣。
「我這裡有正露丸,妳要不要吃?」
這個白癡,不知道她是罵她嗎?任晶晶生氣地瞪著她。
「不用了!」怒吼之後還是難掩氣憤,任晶晶忍不住又酸道:「有些人啊,就是不知道把公司當成什麼?一大早就在辦公室門口談戀愛,也不看看場合。」
「晶晶前輩,妳在說誰?」
徐曦悌的眼睛黑白清澈,臉上的狐疑純真自然,任晶晶忍不住氣岔了。
「算了,懶得理妳!」
跟這種白癡生氣,只會讓自己的壽命無端減少個幾年。
而這回不單是小楊,就連張瑞珍也忍不住低頭偷笑。
第五章
徐一展坐在餐桌前,心神不寧地對著滿桌菜餚視而不見。
數不清多少次,他偷偷盯著丁蓓蓓。在眾人閉上眼睛禱告的時候,他卻悄悄地睜開一隻眼,望著她專注的表情。
她真的好可愛哦!
濃密的睫毛像美麗的羽扇,鼻子小巧而尖挺,嘴唇有如菱角般可愛,喃喃地念著對上帝的讚頌。
「感謝主,賜給我們這一頓豐盛的晚餐……」
他通常只聽到這裡,其餘的時間全迷失在她粉紅色的唇間。
「阿門。」
「阿門。」
美好的記憶,他無時不刻地反覆思念,跟著,居然就在自個家的餐桌上,舉起雙手合握。
徐曦悌張大嘴巴看著他。
「感謝萬能的天神,賜給我豐盛的一餐……」丁蓓蓓的手也非常美。她有學過鋼琴,十指纖柔修長……
「你這個夭壽死嬰孩!」
徐曦悌想警告弟弟已來不及了。
還兀自沉醉在美麗夢幻中的徐一展,後腦猛然一陣劇痛。
「哎喲!」轉頭,丁蓓蓓可愛的臉龐頓時變成金如花。「媽,妳幹麼打我。」
金如花像母夜叉張開了血盆大口。「蝦米萬能的天神,是你母啊我辛辛苦苦煮的三頓,你不感謝我,感謝什麼天神!」
徐一展冷汗直流。
「你跟我講,你什麼時候跟人家去學那個耶穌基督亂亂叫?!」
她恐怖的模樣,叫人如何敢對她誠實坦白?
「媽,什麼叫做耶穌基督亂亂叫?」
「啊每天都阿門阿門的,不是亂亂叫是什麼?」
主啊,請原諒我的阿母。徐一展在桌子底下偷偷地畫了個十字架,心裡向上帝祈求祂的諒解。
也請你原諒我善意的謊言。
「哪有啦,我只是覺得好玩,現在有一部卡通就是這樣啊!」他舉起右手高喊,「萬能的天神,請賜給我神奇的力量……就是這樣啊!」
「是嗎?」金如花懷疑地看著他。
「是啦,媽!」徐曦悌也趕緊在弟弟身旁猛點頭。
有了她的附和,金如花才半信半疑。「最好是這樣,你要是跟別人去信那個什麼亂亂叫,我就跟你斷絕母子關係。」
徐一展鬆了口氣,同時也感到前途渺茫無望。
「一展,這樣沒有關係嗎?」
「沒關係沒關係,不會有問題啦!」在老姊關切的眼神之下,他狀似豪情,死命地揮手。
「你放心,要是媽反對,我也絕對會支持你的。」她這個大姊,總算有大姊的樣子了。
徐一展頓覺心頭溫暖。
「耶,這幾天怎沒見妳去約會?」他心裡疑惑,那天凌晨回來之後,照理說老姊該每天都忙得不見人影,怎麼會這麼準時的出現在飯桌前?
是不是被甩了?
「哦,是這樣啦,我們董事長這個星期到台灣來,杜篤之差點都忘了。」所以兩人原本預計要去看的電影無法去了。
事實的確如此。杜篤之難得被愛情沖昏頭,都忘了這個星期董事長從日本飛來台灣,他這個董事長眼中的紅人,豈有不隨行在旁的道理?
「哇,沒想到我未來的姊夫這麼厲害!董事長來還要他本人去迎接?」
徐一展這聲姊夫,讓她臉紅高興不已。「不是啦,董事長要來,我們公司上上下下都嚴陣以待,就連我們經理也緊張兮兮的。」
「我看妳倒是沒什麼差別嘛!」徐一展斜眼糗她。
她笑說:「我只是小小的總務課助理,跟人家忙什麼。」
「那姊夫呢?」徐一展可愈叫愈順口了。
「好歹他也是公司的男職員。」他們日系公司,到現在還擺脫不了大男人主義,女人在公司多半扮演花瓶的角色。
「真可惜,你們才熱戀沒多久,就要被迫分離。」
「小聲點,別讓媽聽見!」徐曦悌緊張兮兮地朝在廚房忙碌的身影看了一眼。「而且我們才沒有分離。」不過,他們連乍餐都難得見上一面。
金如花端上最後一道菜,順帶宣佈。「今天早上我和隔壁的月娥伯母去了一趟算命先生那裡,你們的名字要改一下。」
聞言,徐一展露出「又來了」的表情。「啊妳上次不是才說這是絕佳好名?」
「你知道什麼!」
徐一展眼看著熟悉的掌風又要下來,幸好在途中轉了個方向。
「算命的說你徐聰智只顧到學業沒顧著未來的前途,啊你阿姊徐慧詩,什麼都還沒開始就『輸』了。」
徐一展忍著笑,偷偷地瞟了老姊一眼。
「我沒說錯吧!徐--會--輸!」他無聲地以嘴型對徐曦悌嘲諷。
再笑,再笑我就跟媽洩漏你的秘密!徐曦悌則用眼神警告他。
「算了,這次又要叫什麼名字?」徐一展無所謂,反正大不了就是通關密語再改一下。
「是啊,什麼名字?」倒是徐曦悌想到又要跟同事解釋一次,她有種無力的感覺。
但再想到杜篤之,她的心又甜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