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雪地上靜靜佇立的一朵初綻放的梅,傲然挺立,不隨世俗浮動。
「公子,你我不相識,問得超過了。」知道對方是除靈師,她下意識地會有害怕的感覺。
或許是天生相剋,他們本就對立。
衛彌天這才察覺是自己唐突,立刻抱拳作揖,客氣又有禮。「在下衛孺天,初來靈山村,剛剛若有冒犯姑娘,還請姑娘切莫見怪。」
「你沒有冒犯。」她冷言回復。
「敢問姑娘芳名?」容貌還是太令他無法不去介意,縱使神韻沒有一絲相似處,但五官的熟悉令衛彌天仍想問清楚。
女子停住原本欲離開的腳步,緩緩掉頭,克服自己害怕除靈師的心境,試著無畏懼地迎上他的熠熠雙目。
她已經是個人了。
除靈師對她沒轍,她用不著害怕!
是了,她是個活人,用不著害怕……
「姓談,名落日。」她淡淡啟齒,眼眸上的憂鬱深了。
呵,遙遠的時候,她也是這個名宇的,再次提起這個姓,她內心居然已能放下不再傷心。
時間,果真是治癒傷口的最佳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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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會落日,衛彌天印象非常深刻。
一張與瑕兒相似的臉龐,卻是回然不同的性格。
但是,天底下怎會有如此相似的臉蛋?
落腳靈山村也有好些天,他打探過落日的背景,但村內的人都只清楚她是五年前搬入村內,是個醫術精湛的大夫,除此之外,他們一概不清楚。
「落日……」衛彌天嘴裡喃喃念著這個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名。
當年師父救了他,讓他在一個縣裡住下,那時與他比鄰的便是瑕兒他們一家人,由於自己是孤兒,他對瑕兒就猶如對待妹妹般疼愛,只是沒想到日子一久,瑕兒竟會對他產生超過兄長般的感情,但是他對瑕兒……卻永遠都是對妹妹的態度。
瑕兒到死是不是都還氣著他?
第一天夜裡,他聽見瑕兒的呼喚,是瑕兒的魂追著他來到這裡了?
她怨自己嗎?
衛彌天淺淺喟歎,蹲在屋外背著黃昏的夕陽,專心燉著一鍋湯,他拿起杓子舀了口熱湯往嘴裡送,他舔了舔唇,終於露出微笑。
他有信心這鍋「十全大補湯」絕對比上次好喝,這下他那個寶貝徒弟曉成絕不敢再嫌東嫌西吧?
他站起來,準備將鍋子端進屋內等候他的徒弟下山歸來。
「衛大哥,你好!」一名貌美女子手持盤子立在衛彌天身後,含笑。
衛彌天回頭一望,是柳村長的女兒柳雲嫣。「雲嫣姑娘,有事嗎?」
「是這樣的,娘說要我把這些糕點送來給衛大哥和曉成當點心。曉成呢?」
柳雲嫣走上前幾步,往房內探頭。
自他們師徒兩人進入靈山村後,柳村長便要女兒多來寒暄,不為別的,就為衛彌天是個除靈師啊,他們期盼多久了,終於來了一個除靈師,這會兒不讓他永遠定居下來才怪。
「入靈山了,多謝雲嫣姑娘。」衛齋天點頭道謝,看樣子他那個徒弟今晚又可以加菜。
「快別這麼說,大夥兒都是村子的人,彼此照顧是應該的。可是你讓曉成一個人人靈山不會有問題嗎?」柳雲嫣有些擔心,這一年來若沒有十人以上,大人們都不敢上山了,更何況是個孩子。
「安心,靈山黃昏以前是不會有事的,再說,別小看了曉成,他的能力不差的。」他對自己的徒弟有信心。
「說得也是,衛大哥的能力我們都已見識過。」柳雲嫣認真說道。憑良心說她挺尊敬衛彌天,因為他的出現,讓他們這個村子又可以繼續無慮過日子了。
在天人離去後前四年靈山村還算平靜,自第五年開始卻逐漸又有異象發生,先是村子裡的張姑娘因為上山採藥一去不回,再來就是有人上山找尋也陸續死亡,身體毫無外傷,卻全身精氣盡失,這樣的死法跟天人未降臨前一樣,明知山上有鬼魅,村民仍不願搬離,因為這裡畢竟是他們的根。
也幸好山上的鬼怪不曾下山,否則他們整個村就糟了。
直到衛彌天一出現,山裡氣氛也跟著改變,囂張的鬼魅迅速隱沒,不再像去年那樣猖狂,他們似乎也知道有能力制伏他們的人出現,於是漸漸收斂行為。
而後前幾日,衛彌天單獨上山,那天夜裡就連在棉被內的她都隱約能聽見令人膽戰心驚的鬼哭,待衛彌天活著下山後,村人更是篤信他絕對是能解救他們的除靈師,就這樣,衛彌天的名號很快就響遍整個靈山村。
短短幾日的相處,柳雲嫣很喜歡衛彌天的個性,他很好說話、人也很溫柔,尤其是對那個徒弟特別的好。平日像個溫和的大哥哥,但遇到鬼怪的事情,卻又變成一個比誰都可靠的師父。
但,柳雲嫣搖搖頭,尊敬歸尊敬,對於衛彌天她還是沒多餘的感情,況且她覺得衛彌天似乎對她也沒那意思,否則依她這麼一個活生生的大美人站在他面前,他怎能無動於衷呢?
「雲嫣姑娘,這鍋是我精心調配的藥湯,很補身體的,妳要不要喝一碗?」衛彌天盛了一盤「十全大補湯」到柳雲嫣面前。
柳雲嫣神情一變,嘴角立刻僵住,沒了優雅,多了恐懼,她愣了半天,隨即退後幾步遠,頻頻點頭道謝。
「衛大哥的好意,雲嫣心領了,但最近雲嫣身體不適,談大夫有交代,要雲嫣不要亂吃,也許會跟藥相沖,所以……真是可惜了!」柳雲嫣邊說邊後退幾步,直到門邊,她再感歎表示:「多謝衛大哥的藥湯,雲嫣無福消受,改日再說吧!那盤子先擱著,雲嫣明日再來收拾。」
其實她會來得如此勤,也不是沒原因,說實在話,衛彌天樣樣都行,唯獨下廚是個禁忌。
無論看起來如何像食物的東西只要經過他的手,那個完成品就絕對不可食用,一鍋白稀飯,他有辦法讓它五顏六色,一條魚他可以煎到外表全焦黑不堪,魚肉卻是生的,甜湯是酸的,麵條變麵糊。
總之,自從第一次她嘗過衛彌天一盤酸甜苦辣都有的菜不舒服三天以後,對於他烹煮的食物,從此敬謝不敏,寧願餓死,也絕不下肚。
無論如何,她為了不讓那個徒弟不明不白死去,所以只有勤勞些,常到這裡走動、看看,好第一時間衝去找大夫。
那鍋湯……嘖嘖!紅、黃、青、墨,可以說不該有的顏色都有,柳雲嫣咽嚥口水,看來,她明日最好早一點來看曉成。
聽柳雲嫣提到談大夫,衛彌天喊住她:「雲嫣姑娘,妳和談大夫熟嗎?」
見衛彌天把湯收回,柳雲嫣才又放膽待下。「問落日啊?」
平常,衛彌天嘴裡掛著的都是曉成,等了這些天,終於等到衛彌天提起第二個名字。呵呵!原來衛大哥對落日有興趣,她慧黠一笑,看來爹想要的姻緣沒得攀了,而落日嘛,她也不會讓她繼續平靜如水的。
「嗯,因為她很像我一位故友。」
「原來如此。其實我對落日的背景也不算熟,只是經常去找她。落日她很靜,不愛與人交談,五年前是這樣,五年後依然不變,多半都是我去纏著她,她一入村,就說明自己是大夫,還與被孩子們拋棄的徐嬤嬤同住,她外表是冷漠,內心卻很善良,不過對於她的過去,卻隻字不提,無論我怎麼設計,她就是不說半字……不過,我想衛大哥應該有辦法的。」柳雲嫣含著笑。
「為何這麼說?」他問。
「因為落日不是與衛大哥的故友長得像嗎?說不定她可能就是衛大哥的故友。落日也曾說過她是來村子裡找人的,都找了五年了,真的說不定--」她刻意曖昧地望著衛彌天。
她是來找人的?
找誰呢?
衛彌天低頭思索著。
不知怎地,與落日交談那晚的情景一直在他腦子裡揮之不去,明明清楚她不會是、也不可能是瑕兒,因為她眼神裡釋放出來的冷意與堅強都是瑕兒最缺乏的,瑕兒是需要讓人呵護在手心,而落日給他的感覺是堅忍不屈,如寒冬綻放的白梅,冷冷佇立,毋需依靠他人。
「衛大哥,若你有問題,何不直接去問落日?告辭了,衛大哥。」點了頭,柳雲嫣飛也似地離開衛彌天的視線範圍。
望著匆忙離去的柳雲嫣,衛彌天笑了,這小姑娘在想什麼,他焉有不知的道理。
他有責任要擔的,生死早已拋在腦後,他的感情不能任意給人的,因為一個不好,就會令人心碎哪!
他是不是該再去見見落日呢?
「師父,你可愛淘氣又聰明過人的徒兒回來了--」遠處,杜曉成招手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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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天大哥……
又聽見熟悉的呼喚了,衛彌天加快腳步,努力追上那道飛逝的白色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