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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搞什麼?」電話那頭,傳來顧元禮略帶憂慮的嗓音。
光聽這口氣,毋須兄長多說,顧元璽已大概猜測到他在責備什麼。
「你聽說了?」
「這麼說還真有這回事?」顧元禮歎氣。「我說你到底在想什麼?怎麼會當眾跟程以萱演出那一幕?」
「我那天……有點失常。」顧元璽微微尷尬,「控制不住情緒。」
「你控制不住情緒?」顧元禮拉高聲調,像聽見天方夜譚。「你開玩笑吧?元璽,你一向是我們家幾個孩子裡最冷靜的一個啊!」
連大哥也覺得不可思議。顧元璽苦笑。
從小,整個家族就把期望放在大哥身上,所有人都疼他寵他,也養成他海派熱情的性格,相對地,不受重視的他就顯得比較深沉。
在親友們眼中,他個性一向安靜,不多說話,總是靜靜地不知在想些什麼,心思複雜,甚至偶爾給人冷傲的感覺。
只是不知怎地,這麼多年的冷靜自持,遇上了程以萱,竟意外破功。
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當時怎麼會一股衝動,做出那樣的荒唐事!
「對不起,大哥。」他澀澀道歉,知道這樣的醜聞會給家族帶來強烈衝擊。「爸知道這件事了嗎?」
「他已經知道了。我們今天去打高爾夫,剛好碰到程以萱父親也跟著一票朋友來打球,結果有人就把這件傳聞當笑話講,問我們到底是真是假。」說到這兒,顧元禮語氣變得淡然。「爸聽了很生氣,說一定要狠狠訓你。」
果然如此,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顧元璽暗歎。
「你跟程以萱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在交往嗎?」顧元禮追問。
「不算是。」
「那到底是怎樣?你怎麼會鬧到要當眾吻她?」
「我……喜歡她。」
「你喜歡她?」顧元禮驚愕,「不會吧?你認真的嗎?」
「嗯。」
「哦,老天!」
「你聽我解釋,哥……」
「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顧元禮打斷弟弟,難得急躁,「我們跟程家正在爭鈺華主控權啊!你跟程以萱因為鈺華的事還被媒體形容為一場王子與公主的戰爭,結果呢?王子跟公主鬧緋聞!你不會準備要對鈺華收手了吧?」
「當然不會!」顧元璽嚴肅強調。「這場戰爭既然開始,我就一定會打下去,而且一定要贏。」若是輸了,他無顏面對一向要求嚴格的父親,更別想在家族爭得重要地位。
「可是程以萱……」
「那是兩回事。我喜歡她,不代表我會放棄鈺華。」
「那你想怎樣?」
他想怎樣?顧元璽斂下眸,沉思半晌,嘴角慢慢地、悠悠地漫開某種自嘲。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聽從迴響心中多日的聲音——
「我要娶她。」
第六章
「我不嫁!」
「妳說什麼?」程南峰瞪視女兒,不敢相信她竟如此頂嘴。
「我說我不嫁。」程以萱勇敢回視父親嚴厲的目光。「您不能強迫我跟顧元璽結婚。」
「什麼強迫?我是為妳好啊!」程南峰喊,一張老臉氣得發青。「妳自己說說,妳那天跟元璽在大庭廣眾上演那一幕,別說你們兩個自己沒臉,我們程家跟顧家同樣顏面掃地!這話已經傳開了,妳知不知道?大家都拿這件事當笑話講!要是你們兩個不結婚,恐怕遙言還會傳得更難聽!」
「我知道那天發生的事讓我們家很沒面子,可是那不能怪我啊,爸爸。」程以萱放柔嗓音,試圖說服父親。「您怎能因為這樣就要我跟顧元璽結婚?沒道理啊!」
「那妳說怎樣才算有道理?人家顧家也算有良心,顧老親自打電話來跟我道歉,元璽也說要親自上門提親。」
老天!這是什麼時代了?還提親呢!程以萱急得刷白臉。
「雖然元璽那孩子不該當眾那麼做。」程南峰繼續說道,「不過他也算有誠意了,願意負起責任娶妳,既然這樣……」
「我不需要他負這種責任!」程以萱激動地打斷父親。負責任?他以為現在是什麼時代了?一個吻就要以身相許?「我還不想結婚!不管他跟您說了什麼,我絕不會嫁給他的!」
「妳!」程南峰狠狠磨牙,「妳這孩子怎會倔成這樣?妳不結婚,想做什麼?」
「我要工作……」
「工作?」程南峰不屑地冷哼,「女兒家談什麼工作?女孩子找個好婆家,好好嫁人就好了,沒事跟男人在商場上衝鋒陷陣做什麼?嫁給元璽不好嗎?人長得好,有才氣,家世背景又好,就算我跟妳媽親自幫妳找,恐怕也找不到這麼好的婆家!」
婆家、婆家、婆家!難道一個女人的未來只能是婚姻嗎?
程以萱氣苦,喉間漫開難以形容的苦澀。恍惚間,她彷彿看見小時候的自己,那時候的她,總是穿著碎花小洋裝,靜靜地坐在客廳裡,透過落地玻璃窗,看父親帶著別的小男孩玩。
因為她是女孩,所以要做優雅的淑女,要溫柔乖巧,不能調皮搗蛋。
可是她那些堂兄弟卻可以跟著她父親釣魚、爬樹、打球,他們可以一起玩模型飛機,騎馬打仗。
她才是爸爸的親生女兒啊!可是他卻從來不那樣陪她玩,不那樣對她笑。
他總是在無意中感歎,如果她是個男孩就好了。如果她是男孩,他一定好好栽培她,將全身的本領傳給她,程家的事業也會由她來繼承,只可惜她是女生……
「妳聽我說,以萱,嫁給元璽真的不錯的。」見女兒不說話,程南峰以為她動搖了,放緩聲調。「就拿鈺華金控的事來說吧,妳就不用再煩惱了,到時我們兩家聯了姻,你們誰當董事長不都一樣了嗎?就算讓元璽當也很好……」
「我不會讓給他。」程以萱木然開口。
「什麼?」
「這個位子,我絕不會讓給他。」她直視父親,迷濛的眼略微無神,但嗓音卻異常堅定。
程南峰愣愣地看著女兒異樣的神色。
「什麼事我都可以答應你,爸爸,如果您堅持我嫁給顧元璽,我也不反對,只要您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程以萱沒立刻回答,定定凝望父親許久,眼神,有些憂傷,有些惆悵,卻有更多的決心。
「我絕不放棄鈺華。」她低聲道,「只要您答應我全力支持我連任鈺華董事長,我願意結婚。」
她竟然以自己的婚姻來換取事業?程南峰啞然凝望女兒,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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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父親達成協議後,程以萱回到自己房裡,鎖上門,誰也不理。
母親擔心她的狀況,來敲了兩次門,她都假裝睡了,默默躺在床上,不肯回應。
她想哭。
清靈的月光,透過半掩的格子窗溜進,冬天的夜晚頗有寒意,涼風習習吹拂,翻動窗扉旁的白色紗簾。
有點冷,可是她不想關窗,抬起眸,靜靜凝望窗外月色。
月兒朦朧,是因為夜色朦朧,還是她的眼矇矓?她分不清。
閉上眼,想起方才與父親那一席對話,她忽然低低笑了出來,笑得幾乎岔了氣。
她居然拿自己的婚姻做籌碼,爭取父親支持她續任鈺華董座——她真的已經悲哀到要用這種方式換自己想要的人生嗎?真的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嗎?
手機鈴響,她本來不想接,可一念及也許是工作上的事,還是探手摸索床頭櫃,接起電話。
「喂,我是顧元璽。」傳來的,竟是這道低沉沙啞的嗓音。
她僵住,凝氣不語。
「是以萱吧?怎麼不說話?」
「……有事嗎?」她終於不情不願地開口。
他短促地笑一聲,聽起來有點苦。「妳在家嗎?」
「在啊。」
「出來一下好嗎?我想見妳。」他低聲道,「我現在就在妳家門外。」
他在她家門外?她翻身下床,來到窗前,果然見到社區中庭的雕花大門外,一個挺拔的身影倚在跑車邊,他正抬頭往她的方向看來。
她心一跳,下意識往窗簾後一隱。
「我有話跟妳說,以萱。出來一下好嗎?」
她不語。
「算我求妳。」他嗓音更苦澀了。
她心一緊,閉了閉眸,冷淡道:「知道了,你等我一下。」
掛斷電話後,她來到浴室,見鏡中影像有些憔悴,她皺了皺眉,在蓮蓬頭下迅速沖了個澡。
沖涼後,她換上粉紅色羊毛衫,一件同質料的格子及膝裙,腰間斜斜系一條時髦的黑色寬皮帶。
她梳了梳發,原本想把秀髮挽起虼,想了想,忽又放下,讓發漯自然垂瀉,只拿根鑲鑽髮夾固定。
薄勻粉妝,輕點絳唇,直到鏡中的麗影看來溫婉嬌嫩,她才垂下手,怔然凝望自己。
是刻意為他打扮吧!她很明白這一點,只是為了什麼,有待釐清。
她甩甩髮,阻止自己去深思這問題,換上一雙黑色長靴後,走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