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你怎麼可以擠我?你力氣比我大,這麼做太小人了啦!」
「哼——」
「不行啊!你再這麼欺負我,我就要投訴你!我踹我踹我踹踹踹!」
「哼哼!」
「文鳳殊,從今以後……我和你絕對……絕對勢不兩立……」
「……」
文鳳殊已經不再理睬她,驀然轉身離開電玩前,螢幕上紅色的小人上竄下跳,頭上寫著「勝利」二字;綠色的小人則躺倒在地,撒潑打滾,哭得一塌糊塗。
蘇青荷咬咬牙,拉住他,「喂!這次就算是你僥倖贏了,敢不敢跟我開賽車去?」
兩分鐘後,在賽車電玩區,兩個人各駕駛著一部越野賽車飛馳在跑道上,蘇青荷踩油門、換檔……拼盡全力的下場是一頭撞進人群中,包括駕駛員在內,共兩死一傷。
抬頭看去,文鳳殊正悠閒地開著車進入第六十七圈,還故意轉頭拋給她一句——
「記得,晚上你的訓練要加倍。」
要死了……蘇青荷簡直快暈倒了!
☆ ☆ ☆ ☆ ☆ ☆ ☆ ☆ ☆ ☆ ☆ ☆ ☆ ☆
一整個晚上沒睡覺是什麼滋味,有幾個人嘗過?
蘇青荷腰酸背痛,趴在桌子上起不來,桌子上還堆著她昨晚努力了一夜的成果——四張素描。
而那個贏了比賽之後獨自去享受睡眠的文鳳殊,一早起來便神情氣爽地開始了今天的繪畫,這讓她怎能不咬牙切齒?
從桌面上探出身子,她恰好能看到站在陽光中的文鳳殊——他俊秀的臉龐一半隱在陰影中,一半暴露在陽光下,那雙幽黑的瞳眸中淺淺流動的,似乎永遠是一片淡淡的、不為人知的憂傷。
和他相處的時間越長,她就越想探知他心底的秘密。
「喂,文鳳殊!」她低喚了一聲,見他沒有反應,眼珠一轉,跳到音響旁邊,隨便找了張CD塞了進去。
CD是當初蘇青蓮留下的,究竟是些什麼曲子,她也不清楚,只看到上頭寫著「CHOPIN」字樣。
音樂響起,是很古典的鋼琴小品。
可惡,居然選到一首這麼配他的曲子!算了,就這一首吧!
她直起腰,轉過身,卻驟然對上文鳳殊近在咫尺的臉,嚇了她一大跳。
「幹嘛貼得這麼近?要非禮我啊?」她想退後避開,無奈身後就是音響,她無處可逃。
文鳳殊逼視著她的眼睛,剛才還幽沉的眸子,此刻居然陰冷冰涼到了極點!
「誰允許你放這首曲子的?」他問,帶著幾分咬牙切齒。
「誰允許?」蘇青荷哼笑,「這是我家,我要放什麼曲子要你管?好心放音樂給你聽,耍什麼臭少爺脾氣嘛!」
文鳳殊一側身、按下了音響的Stop鍵,恨恨地說:「我討厭音樂!如果還想讓我留在這裡教你畫畫,就不許再放音樂!」
「我偏要放!」蘇青荷好像故意要撩起他的怒火似的,再度接下了Play鍵。
文鳳殊啪的一聲折斷了手中的鉛筆,將面板從畫架上狠狠地扯下,扔到凳子上,走到門口。雖然在門口停住了腳步,但那輕輕起伏的肩膀,卻能看出他的怒火狂炙。
「我再說一遍,關上它。」他聲音冰冷,雙眸中似乎寫滿了抑鬱。
蘇青荷怔了一會兒,迷茫地喃喃輕語:「你好霸道……」
文鳳殊僵立了許久,然後慢慢轉過身,看著她,眸中那層淡淡的傷感不知何時變得愈發濃烈。
他低聲開口:「也許是我太霸道了,但是請原諒,我……真的無法接受那音樂,每個人都有他的無奈,就如同你無法接受繪畫一樣……」
這算是他的妥協還是道歉嗎?蘇青荷不明白,但是聽得出他的心情跟剛才比起來,緩和了許多。
她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見他態度放軟,於是一笑,按了 Stop鍵,「好!不放就不放。可是,你整天都在畫畫,不累嗎?」
文鳳殊哼了一聲。從他答應為她補習開始,他似乎早已經無法「整天」畫畫了。
她總有著各種千奇百怪的理由,奪去他原本用來繪畫的時光,不過今天他已經下定決心了,無論如何,他都要完成手邊的這幅畫,才可以休息。
於是,他不理她,逕自拿起畫板走回畫架旁,準備繼續剛才的工作。
蘇青荷見勸他無用,暫時放棄。
她躺倒在沙發上,拾起身邊的一本漫畫,一邊哼著流行歌曲,一邊看畫。
她像蚊子般的在他身邊「哼哼哼」的,是存心不想讓他畫畫嗎?
「我說,你是不是可以……」他轉頭,低吼著。
「啊?什麼?」她一臉茫然地抬起頭,恰好電話響起,她立刻抓起話筒。
「蘇青蓮!?你這個死丫頭!為什麼不死在美國算了?居然還有膽子打電話回來!」
她旁若無人、毫無氣質的樣子,儘管他不是頭一回領教,但每次見到,都覺得很新奇,這種粗魯的河東獅吼,在他以前的生活裡是從未見過的!
蘇青荷顯然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毫無顧忌的脫口喊道;「你替我考的這是什麼好學校?存心想要害死我嗎?我警告你,如果我被退了學,我就殺到美國去,一把火燒了哈佛!」
電話那頭似乎是一串愉悅的笑聲,響亮得連文鳳殊都聽到了,但他更感興趣的,是蘇青荷剛才的一番話。
眼眸輕瞇,他視線投向了掛在牆上的一幀姐妹花的照片。
照片中的兩個少女都是明眸皓齒,五官出奇的相像,顯然是一對孿生姐妹。左邊的那一個抬高了臉,斜睨著眼,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右邊那個則笑得溫柔可人,那笑容巧妙地掩去無數鋒芒。
若文鳳殊沒有猜錯,左邊那個女孩應該是蘇青荷;而右邊那個,就是電話中的蘇青蓮嗎?
他悄悄觀察著身後那個還在對著話筒大喊大叫的人。
站在窗戶下的她,不知為什麼突然讓他覺得十分燦爛耀眼,燦爛得好像只要靠近她,就會有股暖暖的熱度肆無忌憚地投射過來,不管他接不接受,就這麼強橫地侵入他的生活中。
呵呵……也許真正霸道的人,是她才對!
一轉眸,他驀然看到桌子上放著剛才那張CD的盒子,盒上那醒目的「CHOPIN」和音樂標題「Chanson de L』adieu」(離別)讓他驟然覺得刺目,心口先是一緊,接著隱隱抽痛了起來。
他匆匆避開,將視線投在自己的畫板上。畫布上那一片或淡或濃的綠色,是他心中依然殘存的一個美麗夢想。只有在夢中,他才能夠回到當年那個美麗的莊園,回到童年時代天真無邪的時光,雖然那個夢很短暫,卻讓他終生難忘!
閉上眼,他似乎還能嗅到當時草地和泥土的芬芳……
那是他的家園啊!難忘的梅德裡城堡,那裡有他的母親、他的父親,和他崇拜尊敬著的姐姐,他英年早逝的姐姐呀……讓他頓悟了人生的……姐姐……
第四章
新生露營寫生,是莎麗學園一直以來的傳統。
夜晚,學員們在山頂紮營。對這些有錢的少爺小姐們來說,露宿在外不是什麼有趣的事情,根本是找罪受。但是教授卻很堅持的認為,只有將身心融人大自然,才能感受到其中的美麗,於是學生們只有乖乖搭起帳篷、生起營火,度過這注定難忘的一夜。
教授一個個安慰著學生們,走到文鳳殊的面前時,看了看他手中的素描本,滿意地笑著讚歎:「很好!很好!」
見教授走遠了,宋麗儀湊了過來,拿著自己的畫本,柔聲問道:「文同學,能不能指點我一下?」
文鳳殊頭也沒抬地隨手接過,一手拿著筆,剛要點評,卻愣住了。
畫中的主角……竟然是他!?
他微揚起臉,看著宋麗儀羞澀的微笑,淡然道:「你畫得很好,可惜偏離了主題,教授要我們畫的是山水。」他將本子遞了回去。
「我就是不太會畫山水啊!山水在我眼中,總是同一個樣子。可是你怎麼能畫得那麼好呢?教教我好不好?」宋麗儀並不死心,索性坐在他身邊。「心思都放在其他地方,你可以畫得更好。不管畫什麼,心中一定要有它的存在;沒有,乾脆不要畫。」
收起畫本,他倏然站起,拋下呆在原地的宋麗儀,快步離開。
轉過幾條小路後,他突然聽見身邊樹叢沙沙作響,警覺地低聲問:「誰?」
枝葉被撥開,蘇青荷笑著走了出來。「誰惹你了?看你那副臭臉!」
「你去哪裡了?」
從一個小時前就突然不見了她的蹤影,連吃晚飯的時候也沒有看到她,他還以為她失蹤了,若是她再晚個三分鐘現身,他可能會動身去找她了。
「我去找這個了!」蘇青荷高舉起手,手中拿著一片樹葉。
他不解地看著她,不知道這片樹葉有什麼用。
「想問我找樹葉做什麼,是嗎?來,我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