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理會他探究的目光,她無措地在等候室中來來回回地走動。
明明只有五分鐘,她卻覺得像是度過了一個世紀般的漫長。
砰!砰!砰!連續三聲巨大的撞車聲傳來,羽霜急忙打開等候室的大門。
果然,六道娉婷的身影急速而來。
「羽霜,出了什麼事?」六人異口同聲地問,皆被她身上的血跡震住了。
「是安東尼,他……」一時之間她不知該說什麼。
「你只要告訴我,他還活著嗎?」能讓向來冷靜的羽霜如此驚慌失措,看來他是跟死差不到哪裡去了。
她只希望他還有一口氣在,好讓她把他從閻王殿中拖回來。
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就好。相信我,他不會有事的。」語畢,季盈彬便大步走進手術室。
「緋月,查出對方的底細。」稍稍冷靜下來,她話音帶顫地小聲說。她眼中充斥著強烈的肅殺之氣,混合著濃郁的悲傷,令人心寒。
「知道。」傷了羽霜的愛人,他們肯定會死得很慘!
「別擔心,盈彬一定會救活他的。」南宮蝶柔聲安慰。
「我知道。」她想扯出一抹笑容,叫她們不用擔心,卻無法成功。
臉上有些冰冰涼涼的感覺,她不明所以地伸手探去,才發現是淚水。
這就是淚?她的淚?
不,她並不想哭,怎麼會有淚呢?
伸手用力抹去,卻適得其反。淚,反倒如同斷了線的珍珠紛紛落下。
「想哭就哭吧,別將悲傷往心中藏。」柳依眉心疼地主動抱住她,不讓她再虐待自己的眼睛。
乍見羽霜時,她雖方寸大亂,但無淚無語,她還以為她的堅強足夠支持她走過這一關。沒料到她一見盈彬進入手術室,心頭大石一落地,竟會流淚不止。
淚,是弱者的專利,是羽霜向來不屑的;就算是在慘無人道的訓練中,她也是咬咬牙挺過去,未曾流過一滴淚。而今,她卻因他淚流滿面,可見,她愛他愛得有多深……
「我真的好怕會失去他。」在她們面前,她無需任何偽裝。
她終於體會到她母親當年失去所愛時的恐懼、絕望、肝腸寸斷了。
「哭,哭有什麼用?只要有你在的一天,安東尼隨時都會有危險。」
羽霜淚眼朦朧、心碎魂斷之際,一句別有深意的話,幽幽飄進她的耳朵。
「閉上你的嘴!」醢倩恨恨地朝著喬治大叫。
「放肆,你敢叫我閉嘴,你知道我是誰嗎?」受不了這種無理對待,喬治震怒地大吼。
「叫你閉嘴沒聽到嗎?」唐雪兒沒好氣地回敬,「我管你是誰啊,搞清楚,這裡是聖彼得醫院,是盈彬的產業,我們的地盤,就算你是英國女王,我也可以叫你滾蛋。」
「啪」的一聲,喬治重重地往沙發把手上一拍,他身邊的兩名保鏢立即面無表情地向她走去。
「你們別這樣。」一旁的醫生見場面即將失控,趕忙上前打圓場。
「伯溫先生,你在英國可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何必和一群不懂事的女孩計較呢?你大小有大量,算了。」他背後的衣服已被冷汗浸濕了。唉,這年頭醫生難做啊!
不懂事的小女孩?醢倩與唐雪兒對望一眼,心中同時想:這醫生是從哪個老鼠洞裡鑽出來的?居然敢把國際影后與御用大律師,稱為不懂事的小女孩?他真是活膩了!
「醢倩、雪兒。」柳依眉扶著已止住淚水,卻賴在她身上不肯動的羽霜,示意她們不要再節外生枝。
聽到依眉的暗示,她們同時將臉一轉,縱有百般不甘,也只得往心中咽。
算他幸運,今天就放他一馬!
見她們不再出聲,他將手一揮,示意兩名保鏢不必動手。說實話,他現在也沒心情跟她們一般見識。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羽霜明白有醫術高超的盈彬在,安東尼絕不會有事,可她還是擔憂得心揪。
痛苦的漫長等待後,手術室的大門終於被打開。
「盈彬,怎麼樣了?」羽霜立刻奔上前問。
「沒事了。」取下口罩,她拭著額頭的汗水,如釋重負地笑了。
這手術真讓她做得心驚膽顫。子彈正好卡在心臟與胸骨之間,再加上他失血過多,如果不是看在朋友的分上,她肯定會放棄這幾乎毫無勝算的手術。
「不過,他失血過多,又做了一次大手術,現在非常虛弱,得在無菌室中待上一段時間。」
「不會有生命危險吧?」喬治忍不住插嘴。
「不會。」盈彬雖是在回答他的問題,眼神卻從未離開羽霜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她之所以會合作地回答喬治的發問,目的其實是為了讓羽霜安心。
「那就好。」羽霜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血色,「我能見見他嗎?」
「能。不過,你不認為你該先去換件衣服嗎?」盈彬不甚滿意地看著她沾滿鮮血的衣服,雖然明白那血不是她的,她還是產生一種莫名的擔憂。
看了看被血染成紅色的衣服,羽霜不甘願地點了點頭。因為,心急的依眉早已拉著她的手,向醫院的大門走去。
三天了,安東尼已經昏迷整整三天,羽霜也寸步不離地守著他三天。
「羽霜,回去休息吧,他暫時是不會醒的。」緋月不忍見她如此虐待自己,出聲勸說。
「你來了。」她看了一眼三天不見人影的緋月,「事情查得怎樣?」
「你在倫敦的消息,是從英國第一大黑幫的內部洩露出來的,有人雇了大批殺手,想趁這個機會殺了你,因為你的紫眸……」
「看我的眼睛。」她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
「嗄?」緋月莫名其妙地依言看向她的眸子,「棕色?」
「沒錯。早在一個月前我就有所察覺,並戴上了變色隱形眼鏡,以防萬一。」
「如果你惟一的特點被遮掩住了,那他們怎麼可能找上你?」難道是她的真實面目已經暴露了,不可能吧?
「你還記得那天喬治在等候室中說的話嗎?」羽霜隔著玻璃窗,看著渾身插滿管子的安東尼,心如刀割。
只要有你在的一天,安東尼隨時都會有危險。
「不會吧,安東尼是他的長子!」緋月不敢置信地大叫。
「十二年前,他可以親自策劃殺死他的結髮妻子和親生女兒,你怎麼能肯定,十二年後,他不會殺害他的養子?」
「那他也不必殺那四個無辜的女人。」
「那是因為他並不是雇殺手想殺我的人。」
「不是他?」
緋月皺起眉,稍稍動了動腦。
「的確,最近發生的謀殺案,被害者都是擁有紫眸的女子,很顯然是黑道尋仇,目標僅為紫眸。所以喬治·伯溫只要把你擁有紫眸的資訊發出去,便可以輕而易舉地達到借刀殺人的目的。」由此看來,他的嫌疑最大。
「你想怎麼做?」
以她「有恩必還,有仇必報」的個性,絕不會輕易善罷干休的。
「查出僱傭者,毀了那個殺手組織。」她語氣平靜,彷彿幾百條人命在她眼中,只不過是一隻小小的螞蟻,微不足道。
「沒問題。」這等小case,她一個星期就可以全部搞定。
「還有……」她頓了頓,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安東尼。
「嗯?」
「我們回總部,準備與他們開戰。」她轉過身正對她,字字清晰肯定地說。
「你確定?」她震驚地問。千算萬算,她沒想到羽霜會走這條路。
「確定。」她輕柔如絮的聲音中,隱含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你真捨得傷他?」在目睹她因他受傷而崩潰的情景後,她不相信她捨得下他。
「他傷得還不夠重嗎?」她平靜地笑了。這笑容中,有多少不捨、多少無奈、多少苦澀?恐怕只有她自己懂。
「我指的是傷心。」
「捨不得也得捨。」微不可聞的歎息從她口中逸出,「我不能那麼自私。」
她可以自私地讓他跟家裡鬧翻,卻不能自私地讓他因她而陷入重重危機。
正如喬治所說的,只要她在一天,安東尼就會有危險。畢竟,她惹上的敵人太多了,她怎能拖累他,讓他整日活在危險之中呢?
心中的傷痛可以被時間沖淡,但命只有一條,失去了就再也無法挽回,兩者權衡之下,她寧可他傷心。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你能自私一點。」歎了口氣,緋月轉身離開。
對於羽霜的決定,她能說什麼?早在進入這一行的時候,她們就該料到,她們的生命中不可能會有愛情的出現。
看著緋月漸行漸遠,羽霜無力地倚在牆上,將臉貼著冰冷的玻璃,任由宛如刀割般的痛楚吞噬她的心。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這世上最傷人的還是一個「情」字。
淚滿眶,無力止,任由它緩緩滑落……閉上眼,將無法言語的心痛暗藏心底,當她再度睜開眼時,眸中堅定地印著兩個字——報復。
喬治·伯溫,一個使她連續失去三個摯愛,斬斷她所有幸福的男人,她不會輕饒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