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智華倒是很平靜,「雙人床。」
她當然知道那是雙人床!
但是,剛剛她進去洗澡之前,那兒明明還是兩張分隔得老遠的單人床!真是太卑鄙、太無恥了!
她手指發顫地對他指控,「我、我早就知道你對我別有所圖,才會千方百計的把我——」
他開口糾正:「你會不會說得太誇張了?」明明是她自己主動上車,還死賴著不肯下去,他只是沒老實告知目的地罷了。
「不要轉移話題!」她臉微紅,在心裡暗罵—聲叮惡,惱羞成怒地叫道:「你明明就趁我洗澡時,叫服務生把原本的兩張單人床改成雙人床,鐵證如山,還敢狡辯!」
「不是我叫飯店的服務生改成雙人床的。」他心平氣和的看著她。「剛剛我出去買晚餐,回來才發現飯店的人自作王張,幫我們換成了雙人床。想想他們也是好意,也就算了,沒向他們反應……」
頓了頓,他又睞她一眼,才道:「我本來就打算去睡車上,你放心,我不會佔你便宜的。」
她瞬間漲紅了一張臉。
「你不要以為自己這樣說,我就會相信你喔!我沒那麼輕易受騙的!」
姜智華聽了,只是無所謂地聳了下肩膀。「等一下我出去,你自然就會相信了,我何必多跟你解釋什麼?」
「呃……」她吶吶的,突然間不知道要接什麼話好。
他的臉色好冷淡喔,看起來好像真的生氣了……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種做錯事的感覺,可又下知道該如何道歉,扭扭捏捏地,一時之間,她手腳部下知道該怎麼擺了。
怎麼辦?她好像誤會人家了呢。
人家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覺得自己現在就是那個小人……但、但是如果他沒使計拐自己來台中,又怎麼會產生這種誤會?總而言之,一切全是他自找的!
這麼一想,突然間,樂映晨的氣勢又昂揚起來。
可惜,他一句話又將她瞬間打回原形——
「你打過電話回家了嗎?』他問。
「……沒有。」
「要不要打電話回去說一聲?別讓家裡的人擔心。」他提醒著。
雖然定半故意地將她帶來台中,但既然她人在他身邊,就是他的責任,總不好讓她的家人以為女兒不見了吧?
向來吃軟不吃硬的樂映晨傻傻地點頭,拿起手機,便直撥回台北家中。
「喂——」才開口,渾厚的聲音便連珠炮似的傳了過來——
「樂樂啊,聽說你現在跟相親的那個先生在一塊兒是不是?呵呵呵……」電話那端,樂大霸講沒兩句便先笑上一長串。
聽說?從哪裡聽說的?
樂映晨才想問,馬上就得到了答案——
「下午我打電話到『長益』去找你,有位張先生說你跟相親的對象—起走了。哎唷,你這孩子幹嘛不跟老爸講呢?我又不會笑你……」那端又是呵呵呵的笑個沒完。
張先生?哼,一定是張經理那個大嘴巴!樂映晨咬牙切齒的想著。
「長益」公關部的張經理,向來是八卦廣播站的代名詞,只是她沒想到,自己也有成為八卦話題人物的一天。
「去哪裡玩啊……什麼?台中?跑那麼遠啊?那今晚回不回來?哎唷,我也真是糊塗,都這麼晚了,當然是不回來了。呵呵呵,你好好玩啊,別忘了在人家面前好好表現,別任性、別要大小姐脾氣,要溫柔一點啊,就算沒有也要用力假裝一下,知道嗎?千萬不要讓他發現了你的真面目。
「你都不知道,你大伯母的小舅姨的表姊和鄰居對他的評語有多好,錯過這個,下一個好對象都不知道要去哪裡找,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啊。對了,你慢慢玩,家裡沒什麼事,不用趕回來啦,最好多玩個幾天,跟他培養培養感情,知不知道?哈哈哈……」
唉,她這個老爸,笑得像是剛剛將小花娘順利推銷出去的鴇母……
萬般無力的掛掉電話,樂映晨翻身倒向床鋪,整個人縮進被子裡。
「要睡了?你還沒吃晚餐——」姜智華有些訝異。怎麼她一講完電話就變了個樣子?
「吃不下。」她有點生氣,自己明明是被拐來的,可是老爸連問也沒問一聲,還一副歡欣鼓舞的模樣,只差沒放鞭炮、貼紅紙,慶祝她終於有人要了。
嘖,她又不是沒交過男朋友!
對於她忽冷忽熱的態度,姜智華雖然覺得奇怪,卻也沒再多問。
「那你早點休息吧,明早我再到客戶那邊收整一些資料,中午就叮以啟程回去了。」
「喔。」她仍舊躲在棉被裡,懶洋洋的回應。
他瞅她一眼,眼裡有著遲疑,但還足轉過身子,打算離去。
樂映晨突然坐了起來,「喂。」
她不禮貌的叫喚,讓他微微皺眉。
「有事嗎?」
「你老實說,我是不是很沒女人味、很沒吸引力?」
雖然,不明白她在想什麼,他仍是誠實以對,「不,你很漂亮、很吸引人,應該是許多男人追求的目標。」
「喔,我想也是。」她毫不臉紅的回道,隨即又問:「所以你一定是別有所圖才把我拐來的,對不對?那為什麼你又這麼君子的要到車上睡?一般正常的男人都會把握機會共度春宵的,不是嗎?」
就如同工作室那兩個色狼夥伴的說法,這年頭柳下惠只是陽萎的代名詞,沒有男人會輕易放過嘴邊的肥肉。
「我沒有別有所圖。」他好脾氣的再次提醒她:「是你自己不下車的,還記得嗎?」而他現在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為何要開這個玩笑了,把她載來台中似乎不是一個好主意。「還有,不跟你同居一室過夜,是因為我怕這事一傳回台北,明天我們兩個會被押到地政事務所公證結婚。你忘了我們是相·親認識的?」特別強調「相親」兩個字。
喔,那的確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樂映晨渾身一抖,不敢再繼續想下去,卻又忍下住再問——
「可是,你真的完全、肯定、確實沒有那麼一些些不良的企圖嗎?」並不是她真的想被怎麼樣,只是身為女人的自尊心,著實無可避免的受到了小小的打擊。
「你這定邀請嗎?」眼鏡後面的眼眸瞇了起來,他像是一隻狐狸般,緊緊地盯著她。
她皺皺鼻子。「你別想太多,我只是純粹好奇罷了。」
「喔。」姜智華推了推眼鏡,告誡似的道:「一個好女人,不該在孤男寡女的情況下,進行這種暗示性的對話,容易教人誤會。」
挑釁地朝他咧出一口漂亮潔白的牙,樂映晨警告地瞪他一眼,「別忘了我們相過親,你我的背景資料,雙方家長全知道得一清二楚,你要是對我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我老爸一定會帶著大隊人馬直接殺去你家逮人!」
天真!他不禁搖頭。
「如果我真的心懷下軌,又怎會怕那些?要藏一具屍體或製造下在場證明,並不是多困難的事。」
她愣了下,眨眨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正當他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說得太嚴重,嚇到了她時,卻聽見她輕笑出聲——
「不會的,因為你不是一般人啊。你正經到無趣,一板一眼,不懂得變化,喝冷飲一定要用吸管,熱湯一定要用湯匙,皮夾裡每一張鈔票部新得像剛印好,什麼卡放在什麼地方都有標明,回數票的邊緣撕得整整齊齊,車裡的每一樣東西都規規矩矩的擺好,就連襯衫要從褲頭拉出來幾公分都固定,差不多一個小時要看五次手錶,行事歷裡的時間安排是以秒為單位……」
她呀,可是跟了他快一天,雖然還說不上很熟,但基本的認識還是有的。
「我想,如果我們沒有婚姻關係,你是不會侵犯我的。」她說得好認真。
而他不知道,這算是褒是貶?
姜智華無言以對。
他決定趕快離開這個有她的房間,車上雖然不太好睡,但至少沒有會擾人安眠的女人。
他明天還得早起呢!而現在離他該上床睡覺的時間,早已超過了三分鐘又二十一秒。
第三章
所謂愛並不是那種奮會使我們眼花撩亂、轉瞬即逝的東西,也並非震撼我們心盡的突然衝動。
愛像胎兒一樣緩慢形成,一節一環聯繫起來。
——莎士比亞
離開台中前,姜智華一共買了八盒太陽餅,四盒給同事,兩盒帶回家裡,另外兩盒則給了樂映晨。
沒想到自己也有一份,樂映晨好意外。
他解釋:「謝謝你陪我來出差,只是一點小小心意。」
什麼叫陪他出差?這個人轉得很硬喔。可是看在太陽餅的份上,她寬宏大量的決定原諒他。
「其實我發現你人還不錯。」回程的路上,她穿著他買的衣眼,吃著他買的漢堡,看了眼後座他送的太陽餅,如此說道。
他分神看了她一眼。「我以為你很討厭我。」真好收買。
「我沒有討厭你……沒事討厭你做什麼?我們之前又不認識……」咬了一大口牛肉漢堡,樂映晨口齒不清,含糊地說:「誰教你要把我丟在市府大廳……那時我扭傷了腳,—拐一拐的回到車上,不論是誰都會懷恨在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