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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閉的門扉傳來幾聲輕響,卜默兒嬌軟的嗓音自門外傳進來——
「上官公子?你換好衣服了嗎?」
她靜靜等於門外,貪玩的小雪球不耐久候,早已跑到外頭遊蕩了。
上官無極眉心微擰,有些無奈地回應:「我說過,你喚我阿極就行了,公子來公子去的,聽起來挺彆扭的。」
其實,過去眾人皆敬稱他為「公子」、「少爺」,什麼樣逢迎吹捧的話沒聽過?而他也視眾人的禮遇為理所當然,但是……在失去一切的現在,那樣的稱呼,只令他感到難以言喻的失落……
隔著門,卜默兒暗暗歎了口氣,澄亮的眼兒閃過一絲苦惱,卻仍是溫柔地回應:「好,那你換好衣服了嗎?」
會以「公子」稱呼他,除了遵從禮節外,也是因為她……不希望和他太過接近——並不是指身體上的接近,否則,兩人孤男寡女住在同一屋簷下,她又曾不顧男女之防地為他更衣、上藥,按世俗之見,她女兒家的清白早毀得一乾二淨了。
不過,她算不上世俗之人,且又命帶死劫,男女情愛乃至於婚嫁之事,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在乎的是其他……
「我換好了,你進來吧。」上官無極清亮的聲音自門內傳出,喚回了她飄遠的神志。
她收斂心神,緩緩推門而入。「那我進來了。」
穿著她細心修改過的衣衫,上官無極顯得精神抖擻、神采飛揚,完全不像是個重傷未癒的傷者。
瞧著他那俊俏清逸的英姿,卜默兒不由得一楞,心兒也開始狂跳,直到望見他含笑睇著自?u>海狣藪眑q鸝`常偎鶗蓍~業叵胙謔巫約旱氖婉_?br />
兩頰好熱,燙得像是發燒一般,她想……她一定臉紅了。
上官無極注視著她羞紅的臉,那嬌美的模樣,不禁教他心神蕩漾……
收攝心魂,他有些尷尬地乾笑。「我覺得滿合身的,前面我大概看了一下,沒什麼問題,不過後頭我就瞧不見了,你幫我看一下好嗎?」
他轉過身子,表面上是請她看衣服是否合身,實則是讓兩人有時間調適心情。
那雙澄澈的眼眸素來淡然無波,如今卻因為自己而慌亂無措,她頰上那美麗的紅暈是如此美麗……
「我……我幫你看看。」卜默兒不大自在地低聲回答,望著地高大結實的背影,她的心仍是怦怦亂跳,靜不下來。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救的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一個足以令自己心動的男人……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強自壓下紛亂的心緒,試著將注意力集中在衣衫上。
「沒有問題,之前在修改時,我已大略知道你的身材尺寸,因為已經看過——」她猛地又紅了臉,咬著唇,遲遲說不出話來。
她想起了之前替他更衣、擦洗時的種種,那時她一心只想救人,根本無心思索其他。
可現在……她已能感受到他是個極具魅力的男子,再回想起當時種種……即使滿佈著血跡與傷痕,仍能瞧得出那是經過長年鍛練的男子身軀,修長結實,強健的肌肉均勻地分佈在全身……
卜默兒臉兒紅透,心中又羞澀又氣惱了,不敢相信自己在想什麼。
真是……真是太羞人了!
即使沒回頭,上官無極也能敏銳地感覺到她的羞窘,為了化解這尷尬的氣氛,他意有所指的開口:「衣服合身就好,我看是不用再修改了。」
「對,應該是不用再修改了。」卜默兒有些呆滯地重複他的話,腦中亂成一團。
上官無極輕輕歎了口氣,點明道:「那麼,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要忙?」
卜默兒這才聽懂他的暗示,她面色更紅,慌忙點頭,「對,對,我還有事要忙,我……我先出去了……」
她轉身便走,腳步急促得幾乎可說是落荒而逃。
直到走出房外,卜默兒的心還是怦怦亂跳,她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居然會對一個相識不久的男子產生這種連自己都不明白的情感。
必定是這數日來兩人朝夕相處,她才會在不知不覺中把全副心神放在他身上,並不是對他產生什麼不該有的情意。
對,一定是這樣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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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時分,日頭正熾。
上官無極在唯孤山中已住了一個多月,隨著傷勢的漸漸好轉,他開始幫卜默兒做些粗重的雜事,提水、劈柴、鋤地、種菜,除了不會燒飯、縫衣外,他幾乎事事都搶 著做。
此刻,他正高舉著斧頭,猛地揮下,用力劈開木頭。
從一大清早忙到現在,他身旁已堆了一座小山似的柴火堆。
卜默兒自木屋內走出,手中捧著清水與濕布,長長的黑髮梳成簡單的髮髻,白晰的肌膚在陽光照耀下,閃著溫潤的光澤,嫣紅的唇微彎,勾出一抹醉人的溫婉笑意。
今日天氣好,小雪球一早便溜了出去,玩到現在都尚未回來,留下兩人獨處。
或許是和他相處久了,現在單獨面對他,卜默兒已不再感到畏懼,就像和「麻煩」中的朋友們相處般自在……不過,還是有些不同……
上官無極一見著她,立時停下手上的動作,濃黑的眉微擰,沉聲道:「外頭太陽大,你別出來,當心曬傷。」
經過連日來的相處,他知道她身子骨弱,容易感到疲倦,所以特別留意她,怕她過於勞累。
「你也知道太陽大,怎麼還一直站在太陽底下做事?」卜默兒微嗔地回他一句,口吻卻滿是關懷。她緩步走近,將以清水浸涼的濕布遞給他。「累了吧?休息一下。」
一開始他搶著做事時,她擔心他傷勢未癒,勸他多多休息,他卻不肯,面對她的勸阻,全以一張溫柔卻堅定的笑臉作為回應。
見到他那充滿男性魅力的笑容,她有再多的話,也全都忘了。
「不,我想再多劈一些柴火。」他含笑地接過濕布,在額上隨意擦了擦。
她又遞了杯茶水給他。「你已經劈了好多柴火,足夠我用到冬天,先歇一歇吧。」
望著他那比陽光還燦爛的開朗笑臉,她心裡卻隱約感覺到一股說不出的寒意,既不安又擔心。
因為,她仍記得他初次清醒時,那令人膽戰心驚、蘊滿仇恨的冰冷眼神,雖然之後他沒再用那種目光看她,可她知道那不代表他已忘卻了仇恨,而是將仇恨深藏於心底。
愈是沉重的痛苦,愈是難以說出口,只能隱藏於心,日夜飽受煎熬。
好幾次,她偷看到他怔望著遠方,拳頭緊握,俊秀的面孔因巨大的恨意而扭曲,神情猙獰得令她忍不住發抖。
可是,在害怕的同時,她更加同情他……
「我想多劈些柴火儲著備用,反正我閒來無事,能幫你多做一些是一些。」他微笑著,飲下一大口茶水,心底卻感到一絲說不出的苦澀。
總有一日,他得離開這唯孤山……他很想帶她走,盡一切心力報答她的救命之恩,可卻不能這麼做,因為她不是一般女子,而是懷有奇能、全天下人覬覦的金口不落空——卜默兒。
她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保護者,可現在的他無權無勢,甚至背負著未報的血海深仇,將她帶在身旁……只會害了她。
卜默兒不知他心中所想,柔聲道:「阿極,有什麼事晚些再做好不好?我燒好了飯萊,先進來吃吧。」
她的笑溫柔而美麗,她的呼喚親切又誠摯,上官無極怎麼抵抗得了?他點點頭,將斧頭放於一旁,順從地應了聲:「好。」
兩人進人屋中,在桌旁坐定,上官無極對著滿桌的素菜微微皺眉。
察覺他神情有異,她不解地問:「怎麼了?」
「吃了一個多月的素菜,我覺得有些膩,這山上應該有不少野味,我打算去獵一些回來。你有沒有喜歡吃什麼?我會特別為你留意。」
「咦?」卜默兒先是楞了一會兒,隨即用力地搖頭,「不!我不吃。」
上官無極挑眉,「你不吃肉?」
他本以為她是不會打獵,所以才以蔬果為主食,沒想到她是茹素者。
「嗯,我一直都吃素。」她怯怯地請求道:「你能不能不要去打獵?」
「為什麼?」他反問,眼中掠過一抹深思。
「我覺得那些動物很可憐……你打傷它們,它們會流血、會痛……」
上官無極心中一凜,猛然回想起在逃入唯孤山前,那些血腥的殺戮。
為了復仇、為了活下去,他毫不留情地將那些追殺他的人一一殺死,沒有半分遲疑,因為那些人全是仇人的下屬,也是他復仇路上的阻礙。
那時的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可現在面對著她溫柔嬌美的容顏,傾聽著她善良天真的言語,他的心……竟有些慌、有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