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怎樣?」黎樺用熱水洗著抹布,一面反問。
「會……」努力了半天,覺得耳根子辣辣的熱起來,卻還是無法順利問出口。
「妳到底要問什麼?」黎樺受不了了,她丟下冒著熱氣的抹布,扭緊水龍頭,轉過來瞪著依然托著腮的田可慈。「妳已經這樣吞吞吐吐好幾天了,到底要不要問?要問就快點,不然我要去廚房準備了。」
「好嘛,問就問,妳幹嘛這麼凶。」田可慈沒好氣,被這樣一逼,果然順利問出口:「我只是要問,妳覺得,男人在怎樣的情況下,會親吻一個女人?」
黎樺白她一眼。英氣勃勃、很有個性美的蜜色臉蛋上,出現不耐煩的表情。
「妳還用問?這是什麼問題?牛先生喜歡妳,這不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嗎?」
田可慈雪白的臉蛋上慢慢浮起尷尬的紅暈。她沒好氣:「我又不是在講他!妳怎麼……妳們……怎麼都……」
「不然還有誰?」黎樺不贊同地搖搖頭。「就算妳去問劉醫師,答案也是一樣。牛先生追妳這麼久了,瞎子都看得出來,妳還要問他為什麼吻妳?」
「我……我哪有這樣問!」田可慈幾乎想尖叫。
黎樺說得沒錯,再怎麼拐彎抹角的問,劉萱的答案也跟黎樺幾乎一模一樣--馬上直指牛世平,連猜都不用猜,也完全不回答她的問題!
「管妳怎麼問。我要去準備茶點了。」黎樺很性格地丟下崩潰大喊中的田可慈不管,自顧自的進廚房去了。
田可慈還趴在櫃檯上歎氣的時候,另一件讓她不懂的事也出現了。
沈至康。這位應該忙到天昏地暗的科技新貴,他打來的電話,在開店之前十分鐘響起。
「可慈嗎?我是學長。」溫和的語氣,大方的招呼,讓田可慈即使困惑不解,也不知從何問起。
最近以來,沈至康開始會主動打電話給她。若不是因為談話內容太過正直無邪,田可慈簡直要開始懷疑,他對自己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意圖。
別開玩笑了,除了閒聊以外,沈至康就是在跟她討論蘇佩佳!
天底下還有更荒謬的事情嗎?學長居然以為她跟蘇佩佳從大學以來就一直是好朋友!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偏偏,三人之間的關係有些尷尬微妙。田可慈不願示弱,也不想讓沈至康乃至於蘇佩佳誤以為,自己的彆扭與厭惡,都是因為對於以前那段年少青澀的往事還耿耿於懷的關係。
「佩佳跟以前的同學都沒怎麼聯絡,她會主動提到的,就只有妳。」沈至康對於田可慈的質疑,總是這樣詫異地回答:「如果妳們不是好朋友,她怎麼可能一直說起妳呢?」
田可慈握著電話,忍不住翻白眼。
她能瞭解蘇佩佳耀武揚威的心態。再怎麼說,在蘇佩佳的心裡,她田可慈始終是手下敗將。一次次在沈至康面前提到她,不過是滿足那無聊的虛榮心而已。
田可慈愈來愈憎惡蘇佩佳看似嫻靜大方的外貌下,使盡小手段的真面目。
偏偏,男人都吃這一套!就算是英明睿智的沈至康,也一步步的重新陷入這樣的陷阱中。
田可慈從電話對談中不難猜到,沈至康大概又被那所謂的氣質美女蘇佩佳給迷住了。談來談去都是她,問東問西的,都想確定蘇佩佳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她這幾年來,有沒有什麼改變?
「我看學長你想問的,應該是她還有沒有可能重新喜歡你吧?」這樣尖銳的問話,田可慈已經有無數次差點衝口而出。不過就算直率如她,也知道某些話不能亂說。她只能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忍耐著。
「可慈,我覺得妳變了。」沈至康這樣對她說。「妳變得……怎麼說呢,溫和多了,話也變少了。我記得妳以前總是很衝動,很直話直說的。」
「是嗎?」
田可慈也覺得自己變了。至少以前,她很期待跟學長談話,總是覺得學長言談中充滿智能的光芒。而今……
而今,沈至康談起生化科技,依然非常自信。只不過……
只不過,有什麼已經不一樣了。
她發現自己不再有耐性。大概因為最近她有著其它煩心的事情吧。
「學長,對不起,我有插撥。我們改天再聊?」一聽見插撥的嘟嘟聲,田可慈又恢復了俐落本色,她毫不猶豫地打斷沈至康明顯毫無重點的閒聊。
結果接起插撥,又是另一個要閒聊的。
「老闆娘,妳在忙嗎?」
爽朗的男性嗓音讓她就是一震,雖然沒人看見,她還是心虛地看看四周,感覺臉蛋有些發燙。
那次之後,牛世平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依然磊落大方。人不能到金爽來的時候,電話也會按時報到。一如以往。
只是,牛世平現在在她面前,說話說著說著,會衝著她開始傻笑,笑得她耳根子辣辣的,笑得旁邊知情眾人都露出會心的微笑,笑得她很想拿抹布用力抹掉他那好看得過份的笑臉。
還有什麼比一個英俊的男人對著自己露出傻氣的耀眼笑臉要來得更驚心動魄呢?更何況,這個男人……沒多久以前,才熱情地吻過自己……
「哈囉?老闆娘?妳在那邊嗎?」牛世平喚著她,讓她從冥思中驚醒。
「在啦,有何貴幹?你不是南下開會嗎?」田可慈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還算正常。
「對啊,我正在往會議室的路上。打來跟妳講兩句。」牛世平笑嘻嘻地問:「好幾天沒看到我,妳有沒有想念我啊?」
「你在作夢嗎?」田可慈被他講得心跳有點不規則起來,不過還是力持鎮靜:「阿樺一個人在忙,我要去幫她準備開店了。你到底有什麼貴事?」
「貴事不敢當,只有兩件小事啦。」牛世平聽慣她的冷言冷語,絲毫不以為意。「第一件,妳答應過要陪我去參加明天晚上的酒會,我提醒妳一聲。」
「知道了。」雖然不甘願,不過答應過的事情她不會反悔,只好悻悻然同意。「第二件呢?麻煩你一次講完行不行!」
「喔,第二件就更不重要了。」話筒裡傳來低低的哂笑。「我只是要跟妳說,我很想妳。好想趕快回台北看到妳。」
「你……」田可慈的臉蛋終於轟的一下紅了,她羞憤地猛掛上電話,把那哈哈大笑聲截斷,逃進廚房。
黎樺看著她神色慌張地衝進來,俏臉生暈,眼神慌亂,卻帶著難得一見的嬌羞與尷尬……
「又是牛先生的電話?」黎樺已經見怪不怪,她繼續手上的工作,專心沖泡清香撲鼻的紅茶,一面隨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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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已經被半拐半強迫地陪牛世平出席過不少宴會、應酬場合,不過,還沒有哪一次感覺像這麼尷尬過。
可能是自己心虛的關係,田可慈只覺得身旁來來去去的人們,都有意無意的打量著她,用一種……很奇怪的眼光。
「妳想太多了。」一身深色手工西裝,英俊得令人無法直視的牛世平,是唯一態度正常的人。他笑著響應田可慈的咕噥。
他穿過衣香鬢影、滿場貴賓的豪華宴客大廳,幫她帶來一杯香檳時,看起來那麼自在而舒適,好像他天生就該在這樣貴氣的場合來去自如。
田可慈有點目眩。
這個男人,真的是在她小小的茶藝館裡幫忙搬桌椅、擦地板的那個人嗎?
也真的是……在那個充滿泡芙香氣的廚房裡,熱情而略帶緊張地親吻她的那個人嗎?
她感覺自己臉蛋的熱度正在升高,黑色無袖小禮服的領口好像突然變緊了,讓她有點透不過氣來。
「妳看,這些人裡面,有一半以上是妳已經見過的。」牛世平把香檳交給她,若無其事地繼續回答她的問題:「妳以前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今天怎麼會有什麼不同?大家不是都很客氣的跟妳打招呼嗎?」
其實他說的也沒錯,只是,該怎樣解釋自己的尷尬與不自在?田可慈抿了一小口甜甜的香檳,很挫折地決定不再多說。
「別喝太多,妳皮膚白,一下就看出來了。」牛世平親暱地湊在她耳邊說,還屈指用指關節輕輕滑過她的臉頰,引起一陣陣驚人的熱潮,燒過她的臉,連耳根子都燒紅了。
「你能不能……不要在公共場所這樣動手動腳的?」田可慈力持冷靜,用盡全身的力量,才能控制住自己,沒有把手上的香檳杯對著他丟過去。
「妳害羞了嗎?老闆娘?」牛世平笑問,俊眸中閃爍著愉悅的光芒。
「我只是……」田可慈決定不要跟他爭論這件事,她撇開頭,悶悶地說:「反正我覺得不太舒服就對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早點走。」
「妳陪我參加過這麼多次聚會,怎麼今天才開始覺得不舒服?」
「我不是『陪』你參加,我是被你強迫的。」田可慈滿臉不甘願地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