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星月咬咬牙,「我只請了一天假,幼稚園裡的小朋友們還等著我回去,這裡的事我已經做完,應該不會還有需要我的地方,該走了。」
「喂,至少得跟我吃一頓飯吧?我們可是好久沒見了,自從你跑到那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去,唉,真是的,你也夠倔的。怎麼樣?就看在我的分上,吃頓飯?」
她沒有辦法拒絕子苑,她們的確已經很久沒見,好好吃頓飯聚聚是應該的。
戴星月點點頭,黎子苑高興地挽起她的手臂,兩人正準備步出大門,戴星月突然想起一件事,發出一聲尖叫:
「啊,慘了!」
「什麼事?」子苑緊張地問。
她慘兮兮地說:「我把家裡大門的鑰匙和摩托車鑰匙掛在剛剛和我結了婚的那傢伙手指上,忘記拿回來了……」
不用想也知道井梧寒在哪裡。
戴星月焦急地衝進戴氏企業公司大門,卻在門口被攔了下來。櫃檯總機小姐以甜美的聲音問著:「請問您要找誰?」
「井梧寒,麻煩你請他出來。」
「請問您和總經理約好了嗎?請問您貴姓?」
「我姓戴,沒有和他約好,我只是來向他討回我的東西,我只要拿回我的東西立刻就走,請你轉告他。」
總機小姐一邊偷瞄著她,一邊朝話筒嘰哩咕嚕了好一會兒。
「戴小姐,總經理目前正在開會,能不能請您先到會客室稍坐一下?」
戴星月別無選擇,循著總機小姐的手勢,她走進僅有兩排紅沙發、一個透明小茶几,以及零星幾本過期雜誌的會客室。
牆上的時鐘正好是下午三點正。
她心裡盤算著:等會兒拿到了鑰匙,再坐計程車趕到車站,時間應該還綽綽有餘,大不了晚點回到租屋處,明天回到幼稚園應該不會有問題。
戴星月先坐了下來,倚靠著沙發。四周靜悄悄,聽不見車水馬龍的喧鬧,也沒有躁熱煩悶的空氣,中央空調釋放著適合體溫的溫度。
或許是太過於疲倦的關係,沒多久,她居然打起瞌睡。她努力想提振精神,最後仍被沉重的眼皮與睡意打敗,靠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同一個時間的井梧寒正與幕僚們開會。
戴氏企業股票被收購的危機雖然因為「政策結婚」有和緩的趨勢,但對手似乎無放棄的打算,仍然虎視耽耽地等待下一次攻擊的機會,他們還不能鬆懈、掉以輕心。
井梧寒根本不怕那些競爭對手,有本事儘管放馬過來。為了戴耀輝的知遇之恩,他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只是當幕僚中有人問起戴星月該如何處理時,井梧寒就顯得難堪多了。
戴星月與戴耀輝不合的事,全公司上上下下的人全都知道;戴耀輝在商場上素有「冷酷殺手」之稱,面對任何人的挑戰,從來不曾露出質疑、猶豫臉色,惟獨在提到戴星月這個獨生女時,就眉頭深鎖。
全世界沒有人敢反抗戴耀輝的命令,也沒有人敢與他唱反調,但就偏偏除了女兒戴星月,要她向東她偏偏往西,最後還因為嘔氣離家出走,惹得截耀輝始終悶悶不樂。
井梧寒從戴耀輝口中得知不少戴星月的事。戴耀輝只要酒一下肚,口沫橫飛講的全是自己女兒,不論好的壞的,有時說得開懷大笑,有時卻氣得怒聲連連。
雖然過去對戴星月的印象也只是在很遠的距離見過一次,但從她父親口中卻知道了不少事情,她不但性情耿直、個性強烈,並且好強、頑固,是個相當難纏的小麻煩。
這一次要不是不得已,他是絕對不願意與她正面接觸。
望著所有幕僚,想起今早婚禮的過程,井梧寒無奈地歎了口氣——
「希望戴先生的女兒不要惹出太多麻煩事才好。」
話才一說完,秘書剛好敲門進來,遞了好幾張便條紙給他。
井梧寒一一察看,看到其中一張寫著「戴小姐正在會客室等候」,他立刻皺起了眉頭。
哪個戴小姐?他今天沒有約什麼戴小姐見面,除非是……他恍然想起今天結婚的對象不也姓戴嘛?
她應該回家去了,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呢?
井梧寒離開會議室,直接走向會客室;想到要面對戴星月便令他有些頭皮發麻。老實說,他根本還沒有準備好與她面對面,真不知道她毫無預警的出現會帶給他多大的麻煩。
「外患」的煩惱事已夠多了,他可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應付「內憂」。
但當他輕輕將門推開,房內的景象讓他訝異,他看見的是半靠在沙發上熟睡的戴星月;她像似累壞了,雖然雙唇緊閉,一臉安詳恬靜,卻無法遮蓋住倦容與黑眼圈,簡直和早上的她判若兩人。
他忍不住湊過去,注視著她的臉。井梧寒從來不習好好仔細看過她,就連今天早上也是匆匆一瞥。
熟睡中的她看起來溫柔多了,淡淡的眉毛、清秀小巧的五官、櫻桃小唇,和戴耀輝有幾分相像,不過面容可細緻得多了。沉睡中的她有著一張天真無邪的表情,要不是見過她今早古靈精怪的模樣,還真會誤以為戴耀輝所說的都是誇大其辭呢。
井梧寒並不打算叫醒她,打擾人家的睡眠是很殘忍的事,搞不好現在看起來像溫馴的綿羊,一醒來立刻變成兇猛的獅子。
這種風險他可不想貿然承擔。
準備離開會客室的他,才跨出幾步,又繞了回來;擔心戴星月著涼,他脫下身上的外套,卻感覺到口袋沉甸甸的,右手伸進口袋,掏出一串鑰匙。
啊,他想起來了,這是婚禮時她套在他手指上的戒指。
她是為了這個而來的吧?
井梧寒將鑰匙放在手掌上端詳許久;鑰匙圈上掛著絨毛藍色小企鵝,已有些褪毛,看得出來是有點歷史的東西。沒想到像她這樣年輕的女孩居然還如此念舊,真讓人訝異。
他淡淡一笑,將鑰匙輕放在桌上,再將外套被在她身上,然後悄悄輕聲離開。
戴星月輕吐了口氣,將僵硬的手臂伸直,睜開眼睛,看見的是一對大又圓的明亮眸子。
她驚呼一聲。
眸子的主人馬上安撫著說:「啊,別怕,我不是壞人。」
戴星月立刻注意到企鵝與鑰匙圈在他手上。
「喂,那是我的東西。」
他將鑰匙還給她,微笑地說:「你好,我是井梧桐。」
「原來你是……」
「我還得先尊稱你一聲嫂子呢。」他頑皮地說。
「啊,你知道我是誰?」
「當然,今早的婚禮我也有參加呀!」他露齒一笑。
井梧桐潔淨的一張臉就像尚未畢業的大學生,和煦的笑容絲毫沒有敵意,讓戴星月的警戒稍微放鬆了些。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才想問你同樣的問題呢。」井梧桐撥撥額前的劉海,瀟灑地擺了個自以為很帥的姿勢,「我是這裡的員工啊,所以在這裡出現並不為奇,倒是你……難怪總機小姐不認得你,當她告訴我有個戴小姐在會客室裡等我老哥的時候,我還覺得納悶,不知道是誰呢。」
「我只是來拿……我的東西,沒有別的意思。」
「什麼東西?」
戴星月晃了晃手中的鑰匙。
「就是這個呀。」
井梧桐兩眼一睜,立刻露出好奇的表情,「哇,我不知道我哥和你已經進展到這個地步了,我原本以為這只是一樁政策性婚姻……」
「喂喂!別亂講。拜託!我可是今天早上第一次見到井梧寒。老實說,隔著白紗,連他長什麼樣子我都不是很清楚,搞不好在馬路上遇見了也不認得,我哪和他發展到什麼地步,只不過剛好我的鑰匙在他手上,而我今天必須趕回去,沒有鑰匙就等於進不了門。」
「你不覺得這種事很可笑?」
「可笑什麼?我哪有什麼選擇的餘地。」戴星月聳聳肩,佯裝不在乎地說:「不過也無所謂,反正我的生活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這是他當初答應我的,只要一年過後,我就恢復自由。」
「你真以為他會遵守承諾?」
戴星月心一驚!
井梧桐的表情突然變得很詭異,笑容也不再單純和煦,眼神變得深沉凝重,顯得老成許多。
她防備性地問:「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簽下婚約之前沒有想過萬一我老哥違約怎麼辦?」
他的口吻吊兒唧當,表情輕佻,令人感到半信半疑。
戴星月有些慌張,「不……不……不會吧?秘書說……他、他……他……不是這種人。」
想法很單純的戴星月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她沒有想過井梧寒會是個不遵守承諾的人,但當有人提起可能性,而這個人居然還是他的親弟弟時,就不免讓她全身打寒顫。
「你認識他嗎?你對他瞭解多少?」
她搖著頭。
「你不要亂嚇我,你怎麼可以說你哥是個食言而肥的人!更何況他早就簽下一張一年後婚姻自動消失的證明書……」
「啊,我老哥真的來這套?」井梧桐很訝異,露出質疑的眼光,「你該不會真的愚蠢到相信這種證明書有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