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被潑灑了一地的汽油,火焰正熊熊燃燒著,他四處尋找愛玫的蹤影,發現她攤在角落。
「愛玫,醒醒……」
他輕拍她的臉頰,但她仍然不省人事。井梧桐只好一把抱起她,跳過凌亂的物品,費力地衝了出去。
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到處都可以聞到濃濃的煙味,嗆得人連連咳嗽。
井梧桐將愛玫放在後座,加快油門一路往醫院的方向駛去。望著後照鏡,愛玫的住處已被火海包圍住。
趕至醫院前,愛玫在車上醒了過來,開始大喊大叫。
「停車、停車,快停車!」
「我要送你到醫院!」
「不!聽我說……」
當愛玫發現救她的人居然是井梧桐時,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使出全身最後一絲力氣,爬了起來,緊抓著椅座,喘著氣急促地對他說:「快回去救星月……我聽見……那個人說……黎子苑……是她父親仇人的女兒……他們說……要送……一份……大禮給……星月,要將……她炸得……粉身碎骨,就像……整……她父親一樣……」
第八章
企業管理學、財務報表分析、經濟學、商事法、財務金融……戴星月一整天被這些有如外星人符號的書纏住,但她一句埋怨也沒有,因為她很清楚的知道,現在不是吐怨言的時候。
罵歸罵,她得坦白說,這些書確實讓她對企業經營有了初步瞭解。雖然剛開始閱讀時很痛苦,但現在,卻有漸入佳境之感,她發現自己還滿有商業潛力的,說不定將來真的有本事經營整個戴氏企業。
除了白天既定的復健,晚上和空餘時間,她將時間至花在閱讀這些書籍上,沒有浪費一分一秒。
張嫂見她如此不眠不休,不忍也心疼起來,每回走進房門一次,嘴巴總也要嘮叨一下。
「休息一會吧,天氣很好,不出去走走很可惜。」
「不要啦!」
「咳咳……今天休息一天沒有關係的,那些書又不會跑掉,我來做好吃的點心給你吃,瞧瞧你這陣子都瘦了。」
「還說呢,張嫂,自己的病都還沒完全好,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叨念起我來,你還是再躺回床上休息吧。」
戴星月不依,最後弄得張嫂不得不使出強硬的手段。張嫂從她手中將書搶走,再讓她坐上輪椅,然後推至景色宜人的後花園。
張嫂以命令的口吻說:「你至少得給我待在這裡一小時,等會我會端早餐過來,你可得給我統統吃進肚子裡!」
她朝張嫂扮了個鬼臉,難得的笑了,但笑容中還帶了分無奈與傷感。
張嫂的霸道讓她想起父親。
過去他也曾這樣獨斷地要求她遵從他的命令,但她總是不從,甚至還大吵,最後常常演變成好幾星期的冷戰。此刻,她卻好懷念那種感覺,多麼希望老爸還能像以前一樣,站在她面前,對她大呼小叫,指揮她做這個做那個,她絕對不會在回嘴的。
總是這樣,要等到失去,才知道擁有的可貴。
後花園裡大大小小的盆栽如往常般青綠,一點也不知道這個家的男主人或許已不再回來了。戴星月幽幽地歎口氣。這時聽見{{zz的腳步聲,心想大概是張嫂帶下午茶過來,她沒有立刻轉過頭,只是輕柔地說著:「就放一旁吧,我等會兒會乖乖吃完的。」
但等了好一會兒,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戴星月轉過頭去,發現身旁沒有半個人影。
咦?是她的錯覺嗎?
雖然是一大早,但她起床也已好一會兒了,不致於神智不清;還是她太過於神經質敏感?
戴星月四處張望,確定附近真的沒有其他人,才又將目光轉回來。
不一會兒,張嫂端了荷包蛋、吐司、鮮奶過來,再三吩咐她一定要全部吃完,直到她點頭保證,才讓她享受一個人的寧靜。
才喝了口鮮奶,她又聽見腳步聲,這一次她很確定自己沒有聽錯。猛然轉過身,卻意外看見笑盈盈的黎子苑站在眼前,手裡還拿著一個綁著金色蝴蝶結的白色盒子。
「啊,子苑!什麼時候來的?你不是去了美國?」她驚喜地喊著。
自從上回當了她的伴娘之後,黎子苑就到美國留學去了;戴星月心想可能是學業太忙碌的關係,這段時間一直都沒有子苑的消息,所以現在突然看見她出現,實在令她驚訝了。
「我也是才剛回國。」黎子苑輕盈地走到她身旁,「真對不起,不知道你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我……」
「別說了,你在美國,怎麼可能知道呢!」她高興地握著黎子苑的手,「能看到你我就覺得很高興了,這一次停留多長時間?上回沒能一起好好吃頓飯,這次就讓張嫂燒幾道好菜,讓我們好好聚聚。」
黎子苑沒有馬上答應,反而面有難色,支支吾吾地說:「我等會……還有事,今天只是來先看看你。喀,這是我從美國帶回來要給你的禮物。」
「啊!你實在是太客氣了,我……」
「哪兒的話,你結婚時太倉促,沒能送上好禮,我一直擱在心裡,趁這趟回來,我趕緊把補送禮物。」
「結婚這件事?啊,你也知道,不過是形式上,又不是真的,你也不必太認真啦。」
「喔,不,話不能這麼說,那畢竟還是件喜事,別人不送還有話說,我是你的伴娘,不送的話就說不過去了。」
她好奇地笑著問:「那我先謝了,那……是什麼東西?」
戴星月接過來,想將蝴蝶結打開,黎子苑立刻阻止。
「不,現在別開,等我回去再開吧,要不我會覺得很不好意思的。」
「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我們是這麼久的老朋友了。」
黎子苑將手按在蝴蝶結上,再次阻止:「我聽人家說結婚禮物最好是等到送禮的人走了之後再開比較好。」
「真的嗎?我怎麼沒有聽說過?」
「一切還是寧可信其有比較好。」黎子苑拍拍她的手背,給她一個燦爛笑容。
戴星月不疑有他,輕輕將紙盒放在一旁的桌上,親密地拉著子苑的手。
「你對我真好!這陣子我的運氣簡直背到了極點,還好有像你這樣的好友在我身邊,不然我真不知道要如何渡過這一切……」
「不,不,星月,我沒有你想像的那樣好,你太高估我了。其實……」
黎子苑不能將事實的真相說出來。其實一直在戴星月身旁擔任好友角色是有目的,為的就是這個機會。黎子苑的生父和戴耀輝是世仇,因為戴氏企業讓黎子苑父親的企業破產、母親自殺,所有的小孩全被收養。黎子苑發過誓,總有有一天,她一定要替父親、母親復仇。
現在機會來了,另一名仇家找上她,希望能與她合作,但黎子苑卻有些猶豫。傷害父母的是戴耀輝,戴星月是無辜的;這段時間的和她相處,黎子苑不自覺地也喜歡上這個朋友。
可是黎子苑並沒有選擇的權利,所有的計劃早在接近戴星月之前就已布她入局,她只是計劃中的一顆棋子,今天就算不是她來執行,也會有其他人來完成。
黎子苑歎了口氣,欲言又止,顯得心事重重。戴星月不解,關心地問:「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沒有……沒有,你很好,只是我……」黎子苑抬頭注視著她,緊握住她的雙手,「星月,我要你知道,有時候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並非出於自願。」
「子苑,你在說什麼?」
「喔,沒什麼,我必須走了,還有其他的事在等著我,真的很抱歉不能再多陪你一點時間,我……」
黎子苑站起身,匆匆轉身,離去前神色慌張,還打翻了一旁的小盆栽;她沒有停下腳步將盆栽放回原地,只是頭也不回地朝大門走去。
望著子苑的背影,戴星月想起這陣子的種種,原本認識的朋友都好像換了個人似的,不再是她熟悉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好像自從老爸發生意外,她和井梧寒結了婚之後,她所認得的世界就全變了。
她捧著子苑送來的禮物,因為包裝得實在太漂亮,所以她有些捨不得打開。注視了好久,才輕輕地將蝴蝶結解開。
「那是什麼?」張嫂進來收餐盤時好奇地問。
「子苑送來的禮物。」
「啊?她什麼時候來過?我怎麼沒見到她?這麼快就走?怎麼不留下來吃午餐,你們不是很久沒見了嗎?」
張嫂一下子把所有的問題都問完了。
她搖頭笑著說:「我該先回答哪一個問題呢?」
「隨便啦,算了,反正也不重要,先把禮物打開來看看。」
眼前的情景一如電影中常見的溫馨畫面——一座綠意盎然的美麗花園,白色的欄杆上攀附著綠色籐蔓,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女坐在輪椅上,大腿上還覆蓋著毛毯,興奮地捧著一份大禮物,雙眼直視著它。
但對井梧寒來說,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