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回以兩聲低吠,狗嘴咬住了他的褲管。
「赫,說你兩句,你就想咬人?」正在考慮要不要跩它一腳,那褲管上傳來的咬扯力道,讓他警覺出一絲異常,念頭一閃,「你要我進房?」
「汪汪!」像是回答,小小的狗嘴又咬起他的褲管拖扯著。
一股不安的預感猝然劃過腦際,荻野鷹昂拔腿就往房裡跑。不會是那名女孩吐起血,性命有危險吧?
醫研室治療房內,由昏睡中甦醒的女孩緩緩坐起身子,雙手緊緊扶抱住腦袋。
「痛……」她低吟,不明白睡起來的自己,頭怎會陣陣抽疼著。
「喂,你沒事吧?」
低沉渾厚的嗓音鑽入耳,女孩抬起頭來,一張在一頭不羈濃密黑髮下,五官分佈得絕對盡善盡美,過分好看的英挺面龐,映入她的眼。
「你──是誰?」她好像不認得他。
「這句話是我要問的。」他坐上床沿,「先回答我,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看見她吐血,小腦袋也沒哪裡裂開個縫流出血,而且還會說話,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不過還是大意不得。
「沒有,只是頭有點痛。」她很順從也很老實的回答。
「當然!你撞到頭了,腦袋沒開花算你命大。」提到這個他就有氣,「你做什麼跑來撞我的車?」
「嘎?」她呆愣,完全不懂他的話。
「汪!」一聲像要提醒她什麼的叫聲湊一腳的響起。
她視線往床下一瞥,訝然驚呼,「好可愛的狗狗,你的嗎?」
荻野鷹昂目光往下一睨,原本還想「汪」的狗傢伙,有點委屈的垂低頭。
「這傢伙也是半路殺出來的,跟你一樣。」本來還猜想這隻狗是她的,現在看來似乎不是。「半路殺出來的?」她將視線調向他,她的頭比較不痛了,可是這個人說的話有點難懂。
她眼裡的疑惑茫然令他眉心收攏,難道……「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她又被問得一頓,腦裡一片空白。
「對,名字,兩個字、三個字或者四個字,你身份的代表。」他捺著性子說。
兩個字、三個字或者四個字,身份的代表?名字,她的名字?
她想得眉頭愈來愈凝,荻野鷹昂的也好不到哪裡去。
果然,她真的──
「楚漾。」
「什麼?」她突然出聲,他反應不過來。
「楚漾。我的腦子空白一片,而且愈想頭愈痛,結果只浮出這兩個字,你說……這是不是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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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腦前額葉主要控制對側肢體運動、智力功能、思想行為和記憶,優勢半球更控制語言及寫字……」
「講重點。」荻野鷹昂不耐的揮手打斷坐在對面的人,什麼大腦前額葉、優勢半球,這些專有名詞他沒興趣。
程修真略微沉吟,阿昂要的重點──「她失憶了。」
眉梢微動,荻野鷹昂沒有太大的反應,早在Call小叔回醫研室時,他就這麼猜想,有誰會像那小女人想了老半天才擠出個不知道是不是她名字的名字,還天才的問他對不對?
當他是算命仙?八竿子跟她打不著一塊兒的他,會知道她姓啥叫啥?
「這就是小叔說的,可能的其他情況?」或者,還有更糟糕的?
「記憶喪失確實是腦子遭受外力撞擊時容易發生的情況,本來我還在想,這女孩能不能幸運逃過,可惜──」他遺憾的攤攤手。「而且傷到大腦前額葉,除卻喪失記憶,伴隨而來的可能還有判斷力障礙、人格或心智改變行為異常、注意力不集中、溝通困難、走路不穩等其他狀況。」
「簡單的說,不就像一顆隨時會惹禍的不定時炸彈?」根本是糟糕得徹底!
「咯咯咯……」
一串清亮笑聲突兀飄來,荻野鷹昂轉頭望向正廳另一邊,俊挺濃眉立即蹙起。
這個女人究竟有沒有搞懂情況,她失憶了好嗎?何況身邊還有兩個陌生男人在,她居然還能笑得這麼開心?!
「小白,別舔我的腳指頭,會癢。」楚漾笑呵呵地躲著小白狗的「攻擊」。
「小白?」
「對呀!狗狗全身白白的,叫小白剛剛好,還是你有其他的名字?」
她黑白分明的滴溜圓眼眨巴眨巴的望著他,就連那隻狗傢伙也像等著他命名一樣搖著尾巴瞅著他,狄野鷹昂不由暗咒起自己多嘴,白絨絨的傢伙不取土土的「小白」,難不成叫差不多土的「小黑」?
「隨你高興。」沒興致花時間為小狗命名,他嚴肅的將話題扭回來,「小姐,現在可不是跟狗玩的時候,我不是要你努力回想有關你自己的事,你到底有沒有在想?」
「有啊,可是努力想頭很痛,我怕痛啊,所以就給他休息。」
聽她說的是什麼文法什麼話!怕痛,所以給他休息?「你──」
「阿昂。」程修真出聲阻止斂著臉的他。「傷及腦子要回想以前的事,頭部是會因剌激而疼痛,你就別逼楚漾,讓她慢慢來。」說著,他給楚漾一個溫和微笑。
教人倍感親切的笑讓她不自覺跟著笑回去,「還是程大哥比較有同情心。」她彎身抱起又在她腳邊磨蹭的小白。
「你說什麼?」荻野鷹昂聲音一冷。
楚漾一嚇,急將小白緊攬胸前,看著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的他,急切的道:「你也很有同情心,這樣可不可以?」
「我不是說這個!你剛剛叫他什麼?」他朝她逼進。
「程大哥。」程修真不疾不徐的代為回答,這小子那根食指幹麼這麼不客氣的指著他?
楚漾連連點頭,「我有叫錯嗎?」
大錯特錯!「你知不知道他是我小叔?你叫他大哥,那我要叫你什麼?」
一旁的程修真好笑的揚起嘴角,終於明白這小子在鬧彆扭什麼。
但是楚漾可沒想那麼多,狄野鷹昂問,她的腦子就使勁的跟著轉,「叫姑姑。」
「你!」
「好啦,你會嚇到人家。」程修真一把拉住咬牙切齒,不覺間又向楚漾欺近一步的侄子。「我妹妹你是得叫姑姑啊。」
「就是嘛。」楚漾略感委屈的瞟望眼神突然間又冷又利的荻野鷹昂。問題是他自己問的,為什麼她說出正確答案,他還要「你」得那麼凶?
見有人頭頂快冒火,程修真趕忙對著很得他緣的楚漾說:「你就跟著阿昂叫我小叔好了。」免得她下一聲「程大哥」拋來,阿昂會將她這個比他看來年紀小的「姑姑」丟出窗外。
「哦,小叔。」沒什麼隔閡的喊完,她馬上忘記荻野鷹昂半分鐘前才凶她的事,咧出笑對他說:「你很好耶,有個這麼年輕,像大哥的叔叔。」
好個頭!荻野鷹昂轉身就往角落的置物櫃邁去。她曉不曉得在他二十歲前,他可是怎麼也無法將「小叔」喊得心服口服。
小叔分明只大他六歲,塊頭又沒比他高大,為何輩分偏偏高他這麼多?要不是這些年自己不再是血氣方剛的毛頭小子,他恐怕還是不肯喊出該喊的稱謂,這個剛才想在口頭上佔他便宜的女人還在那裡一逕叫好?
她果然如小叔所說,撞傷腦子產生了「判斷力障礙」,而且還「溝通困難」的後遺症,他還是離她遠一點,以免糊里糊塗就跟她嘔起氣。
「小叔,她交給你了,我要回你住處。」抓起擱在置物櫃上的行李袋,他頭也不回的說。
「帶楚漾一起回去。」
跨開的步伐瞬間僵住,他全身帶著不可置信的冷意旋回身,「小叔說什麼?」
「楚漾想不起以前的事,你不帶她回家要教她上哪兒?」這小子,好歹他也是叔叔,他就不能收斂點渾身教人捏冷汗的懾人氣勢?
「她沒地方去關我什麼事?」那個象徵他得負全部責任的「你」字,讓他無法心平氣和!
「今天這意外我們怎麼說都推卸不了責任。」
「小叔說是你開的車。」聽程修真大約提過意外情形的楚漾,想也沒想的附加一句。
可惡!「你搞清楚,是你自個兒撞上我的!」
「這我知道,小叔說過,可是正常人不可能不要命的跑去撞車啊,對不對?」拍著懷裡乖巧的小白,她睇他,問得好認真。
荻野鷹昂的拳頭也用力的握得很認真!
這個有判斷力障礙的女人,不會在「可是」後頭加上「那一定有什麼原因」嗎?她這麼說的意思,不就是在暗指全是他駕駛技術出錯,硬撞上她的?!
「要賠這傢伙一半命的是小叔你,別把問題全扔到我頭上!」不想跟講話會丟三落四、讓人生氣的她說話,他將矛頭轉向他叔叔。
「我沒有哦,我現在就是在負責才會要楚漾住我那兒,好有個照應,也好隨時注意她的情況,只不過等會兒我還得趕回醫院,才叫你先帶她回去。」
「有困難嗎?」楚漾小聲的問得很由衷,因為荻野鷹昂的眉心打了好幾個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