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愣半下,他的眉頭愈靠愈攏。「等會兒非跟她算帳不可,沒事這麼相信我幹麼?她不知道丁點閃失就有可能摔破她的腦袋?還有你啊,是怕她對荻野家有企圖,所以就不顧她的死活胡亂依她嗎?」
程月菊依然不慍不火。「我想看那娃兒是不是有當荻野少當家夫人的本事。」
荻野鷹昂意外的震住,這老太婆說什麼?
嗯,沒反駁?這小子對楚漾果真「很有什麼」!
她看似嚴肅的唇角藏起一絲笑意。「我荻野老夫人的話既已出口,近籐瑤和淺井奈之間的對決是必然,但恐怕不管誰獲勝,這回你是不會再順我的意,將人娶進門,逼不得已,我只好讓跑出來攪局的楚漾順勢來個大風吹,假若她能以一贏二,近籐和淺井兩家也無話可說。」
而事實證明,適才離去的淺井和近籐兩家人,是當真無話可說。
荻野鷹昂沒有接腔,憶起小叔說護衛接獲命令,全力保護楚漾的事。
這老是一意孤行的老太婆如此做,算良心發現,在彌補的幫他嗎?
「沒想到那丫頭還真令人刮目相看,真如她之前所說的,盡力幫了你的忙。」
「盡力幫我的忙?」
「怎麼?楚丫頭沒跟你說,如果她勝了,我會考慮給你半年時間找你喜歡的另一半?」端過茶,程月菊悠閒地啜飲,沒忽略他眼裡閃過一縷陰暗。
原來楚漾是這樣和奶奶約定,讓他能自個兒尋找意中人?那小女人對他就這麼大方,沒有一點點的私心?
「不過這半年好像太久,你覺得一個月怎麼樣?」老眼裡有抹賊光。
「你幹麼不說一天?」一口飲盡杯中的茶,荻野鷹昂沒好氣的說,忽爾想到的問:「如果楚漾輸呢,她怎麼說?」
「希望我給你一段時間和近籐瑤或淺井奈培養感情,再視情況而定。」
很好,她果真很大方!悶悶地想著,他仰頭又飲盡一杯茶。
「你覺得將楚丫頭跟你清郎叔或小叔撮合成一對……」她試探他。
「休想!你要是敢這麼做,我們祖孫也別當了!」
果然夠狠。「你總該給個教我心服的理由。」
「楚漾是我的!」
嘿!她等的就是這句。「別忘了這是你說的,楚漾這個孫媳婦,狄野家要定了。」
第九章
寂靜無聲的夜裡,心底的聲音騙不了自己,荻野鷹昂知道,他確確實實愛上了。
其實早在小叔半真半假的笑指他很喜歡楚漾那時起,他就明白自己一顆心不知何時已經陷落,要不白天也不會教他奶奶激將得說出楚漾是他的。
端著杯花茶走到房外的陽台,荻野鷹昂將視線定在院裡空洞的一點,嘴角往上勾動一下。
該說薑是老的辣,還是他奶奶仍舊是老滑頭一個?由質疑到欣賞楚漾,卻怕他跟她唱反調,硬是用激將法逼他親口道出承諾!他要的,正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孫媳婦人選,楚漾。
然而他那個老當家奶奶不曉得的是,今天就算她根本不中意楚漾,他荻野鷹昂要的,也只會是她!只因對男女情感執著挑剔的他,一旦動心放情,就是全部。
不過現在的問題是,他不想逼楚漾。
啜口花茶,目光不經意一個調動,他眺見櫻花樹下一抹輕擊他心弦的纖麗身影。目光一熱一柔,他抑住了下樓奔到她身邊的衝動。
他暫時不想逼她。在確定他要定她之後,他希望她也能親自領悟對他的感覺,所以即使明早她就要跟被醫院催促回去,負責一件腦部腫瘤手術的小叔回台灣,他也沒攔她。
感情由自己發覺、體會才會甜美吧?尤其是對曾經撞過頭,頓悟力也許因而大打折扣的人,是該給她點時間去想。
反正……她逃不掉了。眸光戀戀地鎖著庭園裡的那抹俏影,他緩緩揚起的笑弧裡滿是溫柔。
楚漾卻全然沒察覺,靠著櫻花樹幹,坐在有如絲毯般粉紅花瓣上的她,正低逸出今晚的第七次歎息。
明天她就能回家見自己的姑姑和姑丈,她該高興的,怎奈她有點高興不起來。
清郎叔說她下回再來,要帶她去富士山觀日,還有到田澤湖畔賞景;薰姑姑說要帶她到京都廟裡拜拜,還要帶她到北海道搭纜車賞夜景、到富良野賞花;連荻野奶奶也說,若是冬天,要派人帶她到札幌看雪祭。
就只有他,那個荻野少當家,知道她要回台灣後就只「哦」了聲,什麼也沒有說。
「小氣,好歹我也幫了他忙,他就不會說句『歡迎再來』或是『我請你吃碗拉麵』啊?」
嘟噥著抓把花瓣往上灑,在它們如雨紛紛落下時,她不禁又低歎的在心底泛起嘀咕。自己也真是奇怪,他不說話,她有什麼好計較?
可說真的,不知是不是這段日子依賴他成了習慣,她無法否認其實自己希望他能再跟她回台灣,只是荻野家有那麼多生意要做,而且荻野奶奶不再逼他娶妻後,他沒理由再和自個兒奶奶嘔氣,不幫家裡地跑到台灣度假吧?
至於她,記憶似乎已幸運的完全恢復,沒再消失的跡象,不過她怕不曉得哪一刻會突然又喪失記憶,不趕快回去見姑姑他們怎麼行?!
偏偏她發覺,她捨不得離開。
「唉!」第九聲歎息逸出口,她摸摸一直靜靜守在她腳邊的小白頭頂,喃喃低語,「捨不得也沒辦法呀,這裡又不是我家,就先回台灣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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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 談家
楚含惜正準備到樓下自家經營的鐘錶店?業,門鈴乍響,她趨前開門!
「水丫頭?」她又驚又喜的喊。
「姑姑。」楚漾一把抱住她,「我好想你喔!」
楚含惜忙扳開侄女,上上下下巡看她,而後目光停在她依舊清秀紅潤的臉上,「你還說,這陣子你到底辦什麼大案子去?怎麼就是聯絡不到你,把姑姑急死了。」
她稚氣的吐吐舌頭,「我出了場車禍……」
天啊!「尚毅,尚毅你快出來!水丫頭說她出了車禍。」被駭人的消息一嚇,楚含惜沒等侄女說完,便直喊著剛才說要進房拿記事本的丈夫。
「姑姑,你聽我說……」話未畢,又被人急急打斷。
「你說什麼?水丫頭出車禍?」疾奔進廳裡,談尚毅猛地教映入眼簾的人影煞住腳步,「水丫頭?」
楚漾微笑,「姑丈好。」
楚含惜抓緊她,「你還打招呼?趕快告訴我們你傷到哪兒,嚴不嚴重?」
「姑姑別急,你和姑丈先坐下,我再把事情經過告訴你們。」
將面露焦急的兩位長輩推坐入沙發,楚漾這才抱起跟在她腳邊的小白,開始述說從撞車起,到她不久前剛從日本回來的經過。
談尚毅夫妻聽得心驚。
「失憶?天啊!」楚含惜直拉住侄女的手,感謝老天保佑,這孩子命大,否則……她不禁轉向丈夫嗔道:「你還說楚漾不會有事,怪我瞎操心?還好這孩子吉人天相,要不現在我們還能像這樣跟她說話嗎?」
「這──」談尚毅被數落得有口難言,他哪裡知道楚漾會出事?
「我沒事了,姑姑別怪姑丈,這種旦夕禍福的事姑丈怎料得到?他當然是希望我平平安安的呀!」楚漾忙在一旁安撫。她這個姑姑從小就疼她,不過這個後到的姑丈待她也極好。
談尚毅會心一笑。「幸好你平安無事。」
楚漾點點頭,隨即想到的說:「嚴格說起來是我自己去撞人家的車,你們可別在心裡怪罪小叔和阿昂。」
「聽你說得像那個程修真和荻野鷹昂是你的大恩人似的,再怎麼說撞上你的畢竟是他們,今天倘若你被撞得破相身殘,他們是如何也難辭其咎。」雖然感謝那兩位叔侄收留楚漾,但楚含惜說的也是事實。幸好他們的水丫頭安然無恙。
「姑姑說的是很殘酷的現實層面,不過如果讓阿昂聽到,他眉頭一定會皺得很難看。」她沒忘記每回她少根筋的說,他撞她跟她撞他不都一樣時,他氣呼呼的俊臉。本來嘛,她不撞上他開的車,他又怎會撞上她?
又是阿昂?
楚含惜和丈夫挑眉相望,這丫頭和那個阿昂……
「荻野鷹昂沒跟你一起回台灣嗎?既然你沒事,我和你姑姑應該去謝謝他們叔侄對你的照顧。」是真心話也是試探,他們夫妻好像還是頭一次見這丫頭將個男孩子的名字這樣掛在嘴上。
楚漾眼睫不由一垂,眸裡有悵然閃過。
荻野鷹昂是沒跟她一起回來,甚至她今早要離開荻野家時也沒見到他,因為小叔說他到龍掠組處理公事去了。
他真的好小氣,就算再忙,念在他們這陣子相處還算融洽的份上,就不能給她一句「再見」嗎?原本以為她要走之前還能見他一面的……
「日本有很多公事等他處理,他沒空回來。」這一別,他們還能再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