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不怕?」
「我是來換藥的,有什麼好怕?」
「這裡的人都長得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沿路上你應該看到不少像我這種帶刺青的,但是你好像無所謂。」
「我的前輩有交代過,不可以大驚小怪,也不可以惹各位大哥大姊生氣,只要照著做,就會平安無事,還可以賺到很多錢,做我們這一行的,有時候還得應病人需要用肉體去伺候男人,什麼三頭六臂沒見過,早就見怪不怪了。」溫若男說得輕鬆,其實心下謹慎應對,嗅得出這女人很危險,絕不是普通的手下,才一陣子不見,王天霸就請來那麼多高手,這是她沒料到的。
她明白蛇蠍女人只是初步懷疑,但搜不出任何可疑的物品,所以自己是安全的。
「我可以穿上衣服了嗎?」她哀求著。
對方遲疑了會兒,最後拾起地上的衣服交到她手裡。
「謝謝。」
在彼此手掌碰觸的那一刻,雖然只是輕輕滑過,但下一秒,蛇蠍女人已牢牢抓住她的手不放,並反轉她的手心朝上。
「你弄痛我了。」她低叫。
蛇蠍女人淡淡噙起一抹冷笑。「一個護士的手掌,不應該會有這麼多繭才對。」
溫若男沒有回答,神情依然保持冷靜。
「這個繭看起來似乎是長期拿著某種器具造成的,而這個器具該不會是……刀?!」
「我不懂你的意思。」
「真不懂嗎?」
好厲害的女人!溫若男鎮定的神情稍稍動搖。看樣子她得無解決這個女人,但如此一來必然會驚動其他保鏢,那麼她的計劃就要失敗了,可能還會賠上一條命。
但情勢所逼,她願意賭上這條命!悄悄縮緊的拳頭內,握住的是她的決心。
正打算豁出去時,不該發生的騷動自門外傳來,蛇蠍女人沒瞧見溫若男眼中匯聚的殺意,因為她被遠處的騷動給引去了注意力。
「外面吵什麼?」她跳出去對手下大吼。
「有人燒了我們的武器房!」
「什麼!誰幹的?」
「不、不知道,可能是『死神』……」
「跟我來!」
一聲吆喝下,大票人馬隨著蛇蠍女人而去,只留下溫若男和門外一些守衛。
溫若男也同樣驚愕,怎會無端冒出另一個「死神」?但她很快回神,現在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遠處的火光上,正是她的好機會。
她趕緊穿上衣服,拿著隨身攜帶的醫藥箱通過最後的守衛,往長廊的盡頭走去,正巧瞥見王天霸的身影,霎時胸口湧上蓄積已久的恨意,焚燒的眼珠子裡只剩下王天霸醜陋的身軀。
她一手摸著醫藥箱底下的暗格,裡頭藏有武器,正待疾步上前時,身後一雙有力的手臂,神不知鬼不覺地搗住她的腰和嘴,強大的力量將她拉進了另一個房間。
「噓,別叫。」熟悉的氣息吹拂著她的耳。
溫若男停止了掙扎。她認得這個聲音,是他!
感受到懷中的人兒不再騷動後,韓皓烈才鬆開手,俯下頭凝視佳人仰起的臉蛋,將她多變的神情收入灼熱的眼底。
她的表情先是驚異,然後是怔愣,而黑如明珠的瞳眸裡似乎摻雜了些喜悅,但又很快被建立起來的防備所淹沒,最後回歸一貫的冷凝。
「是你?」她冷著臉。
「是我,好久不見。」
他的微笑依然亮眼,不因佳人的冰冷而退卻,忍不住低頭欣賞她扮成護士的姿容,毫不掩蓋自身赤裸裸的愛意,當然啦,如果沒有必要他不會放手,繼續裝傻地摟著她。
她以冰冷的語氣喝問:「你為什麼在這裡?」
「我想你。」一如他的作風,回答直接且毫不猶豫,還臉不紅氣不喘,總能成功撼動她的心。
忽地,她不客氣地攻擊他,趁勢退出他的懷抱,絕情的面容不帶一絲感情。
「你又想妨礙我?」
「報仇的方法很多,不一定要面對面砍殺,你這麼做,只會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
「多事!」
她頭也不回地朝大門走去,無視他的勸阻。
「若男。」他伸出手想拉回佳人,但手才碰上她的肩,下一秒,迅速擋來的手劃過他胸口。
韓皓烈只感到胸膛傳來一股火熱的刺痛,赫然發現她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刀,在他胸膛上劃出一道血痕。
沾了血的刀子直指著他。「我警告你,別一直追著我跑。」她眼神無情,臉上的寒霜,一如兩人初見當時。
韓皓烈低頭看向胸膛上的刀痕,只是皮肉傷而已,並不在意,反而笑道:「既然是『追』,輕易放棄就不像男子漢了。」他一語雙關地說。
聽到這話,淡淡的紅潮浮上她的雙頰,可惜只停留一秒,又教那冷厲凶狠的神情很快掩蓋住。
「我最討厭油腔滑調的男人!」
他不介意她的冷淡,卻很在意她眼裡那種不要命的衝動,以及她所面臨的危險。
「與王天霸正面衝突百害無一利,就算你今天得逞,也逃不出去,何苦呢?」
「那也是我的事。」話落,她轉向門口。
身形一越,龐大的身軀輕易擋住她的路。
「讓開!」她警告。
「我不會讓你白白去送死。」
她的刀子抵住他的腹部,陰狠的眼神是最後的警告。
「讓開!」
「為什麼你總是這麼冷淡?」
「因為我不信任你。」
韓皓烈審視那張淡漠卻不失美麗的容顏,估量著她的話裡有幾分真實?幾分說謊?
「如果我不讓呢?」
「那你就先死吧!」
韓皓烈全身驀地一僵,瞪大的眸子深深望進那雙被風霜掩蓋的冷眸裡,是一片絕情,表明了她不在乎他。
他緩緩低下頭,一把刀子刺進他的腹中,而握著刀子的,正是她的手。
鮮血,染濕了他的衣。
第七章
韓皓烈靜靜佇立著,眼睛一瞬也不瞬地鎖住她,笑容自那俊容上清失,覆罩上一層冰霜,寒氣凝血沁骨,恍若一尊沒有溫度的雕像。
恨吧!她就是要他恨,現在知道她這個人是多麼冷酷無情了吧!
她在心中冷笑,傲然地面對他,表現出自己的不在意。她就是這樣的人,沒血沒淚沒感情,惹上「死神」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老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並不能修復內心的創傷。」
他突然開口,語氣溫柔,卻生出一道強大的力量硬是闖進她防守的心扉,令她身形震了下,心靈深處某個角落隱隱作痛,那是多年來她一直不敢去碰觸的傷口,以為忽略它便能安然無事,假裝自己很堅強。
他的一句話像如來神掌縛綁住她,有種被看透的狼狽,令她更努力地推拒,沉不住氣,口氣蠻橫地開罵。
「你懂什麼!」
「我懂。」
「你才不懂!」
「那你懂嗎?」
「我——我——」她又開始口吃了。
「你不懂,沒關係,我懂。」
怎麼聽起來,像是他在安慰她,在向她保證什麼似的?她刺了他一刀呀!他應該傷心憤怒才對,為什麼呢?她不懂!
企圖逃避的表情洩漏了她的脆弱,她慌了!她才不要他懂呢!別想這麼容易就收買她。
乾脆殺了他!心中一個聲音告訴自己,可是手卻動不了,不忍心嗎?她自問,隨即另一個聲音又蠱惑她:殺了他一了百了,那麼他就不會追著她跑了,她也不會陷入矛盾的痛苦中……
韓皓烈當然不准她落荒而逃,大掌牢牢握住她的手。
而他接下來的舉止,更令溫若男好不容易恢復的鎮定嚇得到處竄逃,因為握住她的大手,正逼迫她的刀子繼續往腹中更深入幾許。
「你沒對準,剌這裡是不會死的。」他很認真地提醒。
天!他……他在說什麼呀?她倒吸了一口氣,臉上的冰冷瞬間消融,由惶恐所取代。只見那握住自個兒小手的大掌,硬生生將刀子拔出,衣服也隨之染了一身駭人的鮮紅,令她臉色霎時蒼白如紙。
「要剌這裡才對。」他建議,刀子對準的地方,正是他的肝臟。
「不——」她低呼的同時,刀子已刺入些許。
「不要?」他揚著眉。「那麼改刺胃部好了。」說著又把刀子拔出,往上腹移了幾寸。
「不要!」
「又不要?」他皺眉,再把刀子移下。「那換大腸好了。」
「不要!」
「不然小腸?」
「不要!」
「膽?」
「不要!」
「肺?」
「不要!」
「心臟?」
「住手!住手!住手!」
淚水終於自她眼眶潰決而下,沒被抓住的另一隻手不停地拍打他。
他好殘忍!好過分!為什麼要逼出她的情緒,逼她卸下防護網,逼她面對自己的痛苦,逼她承認自己的脆弱,逼她流下不爭氣的淚水,逼她洩漏自己的不忍心,逼她展現自己沒用的一面……
她再也抑止不住,任由自己哭花了一張臉,雙肩微微抖顫著,哭得像個小女孩,被他欺負而淚水氾濫成災的小女孩。
「若男……」他憐惜地喚著。
「太過分了你!這樣欺負人家,我恨你!恨你!恨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