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要計較起來,剛才妳丟花瓶的動作,就足以讓妳掉腦袋了。」慢條斯理將手中的古董花瓶放回架上。
「咦?」千眠忙碌的小手停在空中,動作有點傻氣可愛。「為……為什麼?」
「因為妳丟的是當今皇上御賜的前朝古董花瓶。」他不疾不徐道,深怕她會聽不清楚似的。
「騙……騙人……」見他閃動可疑的眸光,她半信半疑。
「不信?我可以幫妳試試。」他作勢拿起花瓶。
「等……等一下!」她大叫,反射性撲上前,抱住他欲摔花瓶的手。「你摔它的話,不就換成你的腦袋要落地了?」
不多說,先搶下花瓶,緊緊抱在胸前,寶貝兮兮護著。
「你不可以被砍頭的,你的腦袋比任何人都來得重要。」她急切道,泫然欲泣,好像他真要被人給拖出去斬了。
肖淨官怔住,直覺她激動的反應透著一絲說不出的古怪。
「我的腦袋真那麼重要?」
「嗯。」點頭如搗蒜。
「比肖家的家產還重要?」
「嗯。」那當然。幹麼這樣問?
「比皇帝還重要?」
「比任何東西都重要!」她哽咽強調。
很好,三兩句話竟然就讓她哭了出來!
看著她淚眼汪汪的可憐樣,肖淨官感覺心中有某樣東西被輕輕撥弄了下,陌生的感動趁虛而入。他猜不透她在哭什麼,但她似乎真的很在乎他。
她說了她是「特地」進府來找他的,難道這就是原因?為了他的腦袋?
「為什麼?」
「……」她吸著鼻子,想起娘「失蹤」多年的遺言,更加止不住氾濫的淚水。
「回話,為什麼妳會這樣認為?」
千眠吸了吸氣,紅著眼,濃濁的鼻音說道:「因為……我的東西在你的腦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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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淨日園裡,猛然間,傳出一陣大笑。
花園小徑中,鬼鬼祟祟、東躲西藏,企圖朝寢房迂迴潛近的身影,被這突來的笑聲嚇得腳底一滑,一頭栽進花叢間。
順生爬起身,來不及拍掉衣服上的泥土,一邊就地找掩護,一邊緊張地往寢房方向不斷張望。
「這是少爺的笑聲?」身旁傳來一句詢問。
「是啊。」
「少爺的心情似乎很好。」
「那倒未必……喝!」順生嚇一大跳,冷不防對上一張白白圓圓的笑臉。「妳……妳是誰啊?」哪冒出來的丫頭?想嚇死人啊!
「我是洗衣房的容容。」
「妳妳……我我……」
「我知道,妳是伺候少爺的順生哥。」容容蹲在他身旁,衝著他熱絡笑著。
順生壓低她的頭,抑著嗓問:「妳來這裡做什麼?」
「眠姊姊和少爺的事我都聽說了。」容容開心道。
「啊?」
「我手邊的工作做完了,所以忍不住好奇過來瞧瞧——啊,你看,是眠姊姊耶!」容容從窗戶瞥見寢房內的纖纖身影,興奮低呼,大膽地往更靠近寢房的花叢間匍匐前進。
「喂、喂。」順生大驚失色,連忙跟上這莽撞的丫頭。
兩顆頭顱同時從最靠近窗邊的花叢間探出,對著半掩的窗戶探頭探腦——
然後,兩人紛紛猛抽氣,對眼前見到的情景驚愕不已。
房內,衣衫不整的淨官少爺,正微微傾身俯向千眠,看來像是要親她了。
少爺……他他他……在做什麼?
順生不敢置信。他用力揉了揉眼,再瞧。
只見淨官少爺似乎說了什麼,接著千眠便主動踮起腳尖,親上了他的嘴。
啊——
順生和容容嚇得同時縮回草叢裡,不敢多看一眼。
「他他他……他們……怎麼會?怎麼會?」順生嚇傻了眼。
「嘻,原來傳一言是真的。」容容掩著嘴,吃吃竊笑。
「這不像少爺的作風啊。」
「反正也算是件好事嘛。」
「……」
靜默,兩人互看一眼,再禁不住心中好奇,很有默契地同時動作。
花叢裡,兩雙好奇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猛瞧,出乎意料地,他們竟然看到千眠正動手解開自己的衣帶。
是眼花了吧?
順生和容容同時低聲驚呼,目瞪口呆。
少爺和眠姑娘……
天啊,不能再想下去、不能再看下去了!
順生率先恢復理智,眼角同時瞄到肖淨官正朝窗邊走來,情急之下,他立刻反射性伸手掩住容容的眼睛和嘴巴,拖著她火速逃離現場。
一路奔出淨日園,順生才放開因憋氣而滿臉通紅的容容。
「你幹麼這麼緊張啊……」她大口喘氣道。
「記住,剛才看到的事,就妳知、我知,千萬不能跟別人說,知道嗎?」他鄭重警告她。
「可是少爺和眠姊姊的事,大家都在說啊……」
順生板起臉,故意威嚇道:「我說不能就不能,如果妳不答應我,我就把妳擅闖淨日園的事呈報上去,看妳不挨梅婆兩大板子才怪。」
「好嘛,我不說就是,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容容天真地做了個閉嘴的動泎。
咚,心臟瞬間多跳一拍。怪了,怎麼回事?
「但是順生哥,以後有關眠姊姊和少爺的事,你也不能隨便告訴別人,要第一個讓我知道哦。」她朝他露齒一笑。「一言為定!」
順生看著容容的笑臉。咚咚,心跳又亂了一下。搞什麼?
「哦,好……」順生傻愣著,漫不經心答道。
嗯嗯,準是今天受到太多驚嚇,把心臟給嚇出了毛病,才會跳得怪怪的,改天該抽空去找大夫瞧瞧,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有,剛才他也眼花得很厲害,才會看到怪怪的情景,或許,他也該順道檢查一下眼睛才行……
第六章
「因為……」如此如此。「所以……」這般這般。
岳千眠一口氣將當年與肖淨官在破廟偶遇的往事全數道出,孰料,竟換來他的放聲大笑。
「你別笑,我說的都是真的。」她鼓起腮幫子。難不成他以為她在說笑?
「所以妳的意思是,妳找了我的腦袋整整十年?」他勉強斂住笑意,若不是見她又快哭了,他發誓他一定會再用力狂笑一番。
「是你自己說的,只要我能找到你,你就會把我娘的遺言告訴我。」她堅持道。
肖淨官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難道……你忘了?」她戰戰兢兢問。
「確實沒什麼印象。」
「怎麼會……」千眠大受打擊。雖然她曾在腦中設想過無數次「萬一他不記得」時的狀況,卻沒料想到當親耳聽見他承認時,腦袋竟會是一片空白。
他不記得了?他竟然不記得!
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千眠茫然無措,水亮的瞳眸再度濕潤起來。
倏地,肖淨官走上前,修長的手指把住她小巧的下巴,抬起她淚濕的臉,傾下身,英俊的臉龐緩緩趨近她的——
他……他要做什麼?
千眠傻住,身體僵直,兩腳生根似的定在原地,完全忘了要退避,只是瞪著大眼,看著他越來越靠近自己。
他的氣息拂過她的鼻間。
這種感覺過分親暱,令她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臉頰發熱。
定定扣住她的臉,肖淨官不發一語,細細審視著她,神情專注。
千眠緊張地猛嚥口水,不得不承認,他認真思索時的表情很吸引人,有種考驗姑娘家矜持的魅力,讓她根本無法移開視線半寸。她只知道,此時此刻,起碼有一百頭脫韁小鹿正在她心頭上來來回回橫衝直撞著,幸好她的心夠強壯,否則難保不會被撞出病來。
「少爺……」現在感覺實在太曖昧了,總要說點什麼才好。「你……你到底在看什麼?」
「看妳。」
「呃……我?」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盯著她的臉,他深思研究著。
「我在想……」
扣緊她下巴的拇指略微施力,扳轉她的臉,仔細地再左看右瞧一番,最後,他終於下了結論。「說實話,我還真想不起來十年前有見過妳這張臉。」
倒是她臉上那被蚊子叮咬,又被她抓得紅紅腫腫的斑點很礙他的眼。
「嘎?」
千眠錯愕。難道他瞧了她老半天,就只為了給她這麼一句令人沮喪的話。不行不行,如果他記不起當年的事,就表示他一定也想不起娘的遺言,那她這十年來的努力不就全白費了?
「您再看清楚一點,仔細想想。」
她有些心急,踮起腳尖,主動湊高她的臉,希望他能瞧得更加清楚。不料,她紅嫩的粉唇竟然意外貼上他的。
強烈的熱流透過唇辦的接觸,衝擊肆虐。
彷彿被雷劈中一般,千眠嚇得向後彈跳開來,不小心踩到裙角,整個人往俊仰跌,肖淨官眼捷手快,及時伸手拉她一把,塑讓她因此往前栽進他懷中,嘴唇甚至直接撞向他結實裸露的胸膛。
「啊!」
所有的血液直攻腦門,千眠熱臉辣燙,驚慌失措地推開他,由於用力過猛,自己反而連退三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妳是嫌自己的腦袋不夠重要,想親自摔壞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