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靂,他的難以親近和獨斷獨行導致他與屬下的關係總是不太融洽,偏偏她就有本事在短短幾天內就贏得眾人的好感,這還真讓他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你表現得不錯嘛!」
一次,在會議結束之後,主管們都已散去,只有他和藍見晴兩人留在會議廳,他靠在會議桌沿,看著正在認真地整理資料的她,忍不住又想藉著嘲諷她來紆解一下內心的不平衡。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防衛地道:「你是指什麼?」
「那些經理級幹部也被你搞定了。」他哼道。
「怎麼?你是嫉妒我了?」她驕傲地反譏。
「有點。」他悶悶地皺起眉峰。
他的坦白讓她怔了怔,隨即自嘲地笑了,「別擔心,他們還是你的忠臣,在他們心目中,我只是個客串的角色而已。」
「真奇怪,你居然安慰起我來了。」他揚了揚眉。
「我是怕你又要和我計較這種小事,接著又要給我亂扣帽子,說什麼我去勾引那些經理之類的話。」她挖苦地瞥了他一眼。
他呆了一秒,臉色微訕,他的確正想拿這些話滅滅她的傲氣,不過被她揭穿,他反而為之結舌。
「我知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個魔女。」她瞭解地輕哼一聲。
「你這種長相,沒有成為魔女的條件。」他反哼回去。
「但我的心夠狠毒啊!你不就是這麼想的嗎?」她挑釁地瞪他。
「沒錯,一開始我的確這麼認為,但這些日子又覺得你並不是那種人。」他直視著她,首次把對她的成見放下。
她睜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
真稀奇,他竟會說出這種話……
「可是你又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還是很疑惑。」他直視著她,接著又道。
「我只是個被設計的人……」她咕噥一聲。
「被設計?被誰設計?」
「你父親。」
「我父親設計你?你說反了吧?」他挑起一道眉。
「你們都認為是我設計騙了你父親,其實把我扯進你們雷靂集團就是他在搞鬼,而我相信,陳長義律師一定知道內幕。」她早就懷疑陳長義了。
「我父親為什麼要設計你?這完全沒有道理。」他不解。
「所以我才悶啊!」她蹙了蹙眉,搖搖頭。
看她說得好像得到這麼大筆遺產是件麻煩事似的,他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演戲,得了便宜還賣乖。
「既然你很困擾,那又為什麼要接受?為什麼要進雷靂?」他冷冷地反問。
「還不是被你激的……」她脫口道,卻在話說出口時才覺得這句話好像有語病,連忙閉上嘴巴。
「被我激的?」聽她這麼說,他的心忽地重重彈了一下。
她不想再談下去,起身抱起一疊資料,低頭道:「下班了,我先走了。」
「等一下!把話說清楚……」他伸手拉住她。
被他一扯,她手鬆開,手中的資料嘩地全散了一地。
「哎呀!你幹什麼?」她低喊一聲,立刻蹲下身撿那堆資料。
他立著沒動,她仰起臉瞪他,不客氣地道:「喂,還杵著幹嘛?快幫忙撿。」
他呆了呆,敢衝著他喊「喂」,還命令他做事的,大概只有她了。
嘖,他從沒見過像她這種女人,他女友王芷玲和其他商場女強人,哪個見到他不是溫柔細語的?就只有她,看看她這是什麼態度……
心裡嘟囔著,但他還是彎身幫她撿起那些資料,撿了幾張,突然,他發現有幾張便條紙夾在資料文件中,而便條紙上竟然畫了一些小圖案,他好奇地拿起仔細一看,忍不住笑出聲。
他還以為藍見晴開會多麼認真專注,沒想到她也心不在焉,在那些便條紙畫滿了每個主管的嘴臉,雖然技巧不怎麼樣,可是令人發噱的是她還在每張臉旁邊替每位主管加了註解,例如:這人話太多,這傢伙沒講到重點,他言詞華麗卻無物,這位女主管認真可是口才太差……
「你笑什麼?」她好奇地轉頭看他。
「笑你開會的『筆記』真是精采啊!」他戲謔地晃了晃手中的便條紙。
「啊?」她一看,頓時窘得滿臉通紅,起身跳向他,伸手大喊:「還我。」
他向後退,故意拿高,繼續批評:「原來你心目中的每位主管是這個樣子啊……」
「還給我!」她又急又糗,踮起腳尖,顧不得自己的身體幾乎貼著他,攀在他胸膛上高舉著手硬要搶回那疊見不得人的塗鴉。
那是她開會時的壞習慣,通常會開完就會被她銷毀,可是那幾張她卻來不及處理掉就被他發現,她又是尷尬又是懊惱。
她倏地貼上來,髮絲夾著一股淡淡的洗髮精清香掃過他的下巴,她的胸部曲線隱約地透過衣服壓在他身上,那屬於女人特有的氣息一下子挑動了他的神經,他怔了怔,居然心動了一下。
「還我……啊!」他長得實在太高大了,她愈拿不到愈心急,只能微微跳起搶奪,結果重心一個失衡,整個人突然趴向他的懷裡。
為了穩住身體,他順勢向後顛躓了一步,右手下意識地抱住她,而她則怕跌落,連忙緊抓住他的西裝外套,兩人於是以一種曖昧的姿態緊緊相擁著。
他的氣味,混著她的氣味,一股詭異的火苗在這一瞬被激發出來,他們兩人心頭都為之一窒,陡地陷落在彼此吐出的氣息中……
藍見晴的心跳亂了好幾個節拍,但她很快地從這幾秒鐘的失神中清醒,忙不迭地推開他,乘機抓住他手中那幾張便條紙,向後躍開。
雷力仰出神地盯著她,還以為牙尖嘴利的她會是個硬邦邦的女人,可是她的身體出乎他意料地柔軟纖細,那女性化的線條觸動了他心底最深沉的部分,引發了一陣連他都阻止不了的騷動。
這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女人感到心悸,即使和王芷玲在一起,他也從沒有這種感覺……
「你怎麼可以隨便看別人的東西?」她不敢直視他,紅著臉輕斥,迫不及待把那些紙張揉成團。
她的責備喚回了他神遊的理智,他心頭一凜,被自己奇異的感覺嚇到,連忙吸口氣收攝心魂,故意用無禮的語氣挖苦她,「只有小學生才會做這種事吧!」
「每個人都會有些奇特的習慣,這和年紀無關。」她咬著下唇,臉頰更紅了。
「是嗎?一個成熟的人應該會去調整自己的習慣,尤其是壞習慣。」她難得顯現弱點,他一樂,立刻乘勝進攻。
「我……」因為被發現自己的壞毛病,相對地影響了她靈活的思緒和便給的口才,她竟然無言以對。
「你什麼?你其實也偷偷畫過我,對吧?你對我的註解又是什麼?」他挑了挑眉,非常好奇她會把他畫成什麼模樣,又會如何形容他。
呃……她睜大眼看他,沒吭聲,臉色卻有些古怪。
沒錯,在開會時她常常畫他,可是對他的註解除了氣話,多半都是稱讚的,其中還有一次她還在他的大頭塗鴉旁寫著:這傢伙雖然嘴巴壞,但長得還滿性格帥氣的……
但這種字句打死她都不能說出來。
他一瞬不瞬地盯住她,看她一改平常的犀利冷靜,反而像個做錯事又隱瞞了什麼內情的小女孩,眼底的慌張和懊惱映著紼紅小臉,看起來居然讓人覺得……很可愛……很迷人……
他的呼吸一窒,整個胸腔倏地狂震。
等等!停止!他在想什麼?
他腦中警鈴大作,對自己這毫不理性的反應又驚又怒。
可愛?他居然會覺得她可愛?藍見晴是他父親的情婦,她同時也是雷靂的侵入者,對這樣一個女人,他見鬼的還有什麼好胡思亂想的?
「哼!我看你一定寫了一堆我的壞話吧?」為了掩飾微亂的心思,他立刻以慣有的諷刺口氣道。
「這個話題沒什麼好討論的吧?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畫……」她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虛慌亂,彎下身很快地抱起凌亂的資料。
「有時候,從一些小動作和習慣就能看出一個人的個性。」他又道。
「你這麼厲害,那請問你從我的畫看出我的個性了嗎?」她起身看他。
「你啊?·你是個……是個……」他皺了皺眉。
其實他心裡對她的困惑一直有增無減,和她相處得愈久,他的直覺就告訴他她和他所想像的那種圖利又偽善的女人並不一樣。在商場打滾了不少年,他看人的眼光向來沒出過錯,唯獨面對她,他總會一再地懷疑自己的判斷。
她細眉一挑,對他的遲疑感到有趣,半開著玩笑地道:「怎麼?你該不會對我的印象變好了吧?」
他被問住了,頓了一下,立即拉下臉,言不由衷地輕啐:「怎麼可能?」
「也對,怎麼可能,你早已認定我是個搶了你父親遺產的壞女人啊!好了,壞女人要走了,明天見。」她自嘲一笑,繞過他,走出會議廳。
壞女人……她是嗎?
他靜靜地立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久久拉不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