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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駱彤

  「況且誰會相信一個瘋癲之人說的話?就算劉劭鏞不瘋了,他堂堂一個劉家少爺是不會看上我這種尋常女子。所以,你的擔心只是多慮。況且,就算沒這些瘋言瘋語,依然不會有人敢娶我這煞星,不是?」

  「小娘子……我要我的小娘子。」劉劭鏞再次加大音量,溫厚的音嗓頓時顯得刺耳。

  「我過去一下,這裡你接手處理。」

  「鬼叫什麼?」魏澤蘭一靠近,劉劭鏞立刻讓出床邊的位子。

  「坐坐。」劉出爐拍了拍身側,他發現自己越來越貪戀她,貪戀她的體溫,她的氣息。

  「我不坐,你好臭,我不要坐你身邊。」

  「ㄟ,我的小娘子當然應該坐在這裡。」劉劭鏞傾身摟了她。「我昨天又被你弄昏了,不臭不臭。」劉劭鏞說的是讓華寧最尷尬的事。劉劭鏞裝得恐水以取信於劉老爺子,即使現下離開劉家,恐水的這場戲也得演下去。是故,惟有弄昏他她才能為他淨身,當然這一切必須由她動手。

  「放手。」雖然是由她替他沐浴的,但是她對陌生人的擁抱還不習慣,特別是一個叫她心動不已的男人。她怕自己會把持不住,破壞別人的姻緣;更怕他獨留她下來舔傷。

  「不放……我不放我的小娘子。」

  「好了。告訴我你鬼叫什麼?」魏澤蘭邊說,一邊為他把脈。脈象正常,但是那顆腦子的問題卻不是把把脈就能診得出來的。

  「不叫你怎麼會過來?」劉劭鏞說得理直氣壯。手不住地梳弄頭上不規矩的髮絲。

  「你要我過來做什麼?」

  「過來……我要你過來……」劉劭鏞想了半天,咧嘴一笑。「我忘記了……不過你別緊張,我好得很……沒生病……我會記得你是我的小娘子。記得你是我的小娘子的我……沒病…真的沒病……」劉劭鏞又胡言亂語起來。一面美人在抱溫香暖玉,一面又得裝癡裝傻,可真是折煞他了。

  魏澤蘭眉頭一皺,不言不語。

  「我還知道,我叫……叫……噯,叫什麼不要緊,只要知道你是我的小娘子就好。我不要再喝了黑水水了,水臭臭,有一個難聞的怪味。小娘子能不能讓你的小兒子不要喝黑水水?」劉劭鏞瘋是假的,不想喝「苦口」的「良藥」倒是真的。

  劉劭鏞說的黑水水就是魏澤蘭調製的藥汁。雖然,魏澤蘭努力診治,但是他的病不是有形的,再多的藥石也是無用。明知無用,但她卻又不想放棄,只盼能有奇跡。

  「你不是我的小兒子。」魏澤蘭苦笑,素手一伸替他整好頂上散亂的髮絲。

  「對,我不是你的小兒子,我是你的小娘子嘛,就像你是我的小娘子一樣。」劉劭鏞驕傲地揚起頭,彷彿全天下只有他知道這個天大的秘密。其實,只要裝裝傻,他可以輕易地誘拐她的同情,讓她安安穩穩地靠在自己身側。這就是劉劭鏞「病情」變本加厲的原因。

  「胡……」魏澤蘭止住話。這種情況下,她怎忍再讓他沮喪?

  「對不對?對不對?我說的對嗎?」劉劭鏞將頭靠在她的頸窩,並一股勁地往她身上鑽。嗯,草藥的香氣比那些鶯鶯燕燕膩死人不償命的胭脂味要好聞得多。

  「對。」

  「嗯。」劉劭鏞放鬆肌肉,整個人虛軟地靠在她身上。

  「你太重了,起來好不好?我撐不住。」劉助爐的信任讓她無法招架,讓芳心一寸寸失守。她可曾被人如此信任過?沒有。從來沒有。

  未成為「鬼醫」之前,師兄師姐的猜忌,讓她無法交心。成為「鬼醫」之後,為了「鬼醫」那早該廢的規定和臭名,她必須背棄良心。她不能先說她究竟要什麼。哪怕她要的不過是一粒沙、一滴水,在病人被醫好之前,家屬所想的全是如何在事後除掉她。她不過想救人,卻一步一步走入害人害己的死胡同—掙脫不出。他給的不過是一個胸無城府的傻笑,和全然的放心交付。但這些卻是她夢寐以求的。

  「小姐,用膳了。小……」門沒關,華寧在屋外看見這一切,輕輕合上門。

  隔著白紗魏澤蘭貞靜的麗容被遮去,但那樣相擁的姿勢,有讓人無法錯看的溫柔。她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她應該為她高興!因為長久無人觸碰的心終於綻開,像梅花展顏。還是為她難過?畢竟這場交心,終將會走到盡頭……

  「華寧?」門先一步被推開。

  「小姐用膳了。不知小姐想在哪裡用膳?」

  「吃吃,我也要一起吃。有我的嗎?」劉劭鏞從後面衝出,撞了魏澤蘭。

  「嘖,沒規沒矩的。這樣的人哪裡像風流倜儻、遊戲花間的劉少爺。」華寧尖酸地說。只要還有防免的機會,她都不會放棄。

  其實,她也不想落井下石,說風涼話。不過,眼見小姐越陷越深,她不能不阻止。她們都知道,這場付出只會得到傷心的結果。魏澤蘭雖不至於長得羞於見人,但卻也不是劉劭鏞喜歡的那一型。她是耐看,越看越有韻味。不過如果沒有投下心思,她的美無人能領會。

  「我也要。」劉劭鏞擺明了沒把華寧放在眼裡,黑白分明而顯得天真的眼眸從未在她身上停留。

  魏澤蘭看了一下膳食的成分。

  「你想吃這?」

  「想,我想。」一邊說,劉劭鏞還一邊擦著口水。

  「會規規矩矩的吃?」魏澤蘭對他伸手抓飯亂擲的功力簡直不敢領教。一間間好好的廂房,就在他的摧殘下壽終正寢。

  「會。」當然會,因為他沒打算要吃,所以當然無法「沒規沒矩的吃」。

  「好,你等著。我為你下碗麵。」魏澤蘭沒忘記自己曾說過什麼。華寧只需伺候她一個人就行,他的事,由她處理。「我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劉助爐扯著魏澤蘭的衣袖左搖右擺。

  「劉劭鏞。」魏澤蘭叫他的名字。

  她不想讓華寧看見他對她的依賴,和她的偏私。她讓他入園不是為了伺候他,而是為了教訓他的輕視和利如刀劍的嘴。

  「我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

  「小姐,我來吧。」華寧雖然打定主意破壞他們的關係。但如果做的太過分等於是讓魏澤蘭難過,替自己找麻煩。「下碗麵不礙事。」她得趁劉劭鏞發起狂來前,將這件事搞定。

  「放手。」她將自己的衣袖拉回。

  「不放,我不放我的小娘子。你得跟我在一起。」這一次,劉劭鏞將她擁緊。他自恃蠻力,讓她動彈不得。

  魏澤蘭臉上一熱,所幸隔著面紗,否則她的窘境將一露無遺。「華寧,去吧。」既然如此,她犯不著讓華寧在這裡看笑話。

  「嗯。」華寧瞥了劉劭鏞一眼。

  華寧的腳步聲傳來到屋內,魏澤蘭替她開門。

  「小姐要在這裡用嗎?」

  魏澤蘭的白紗可不是帶著好玩的。「鬼醫」的面目一暴露,必定會惹來無窮的禍患。畢竟,覬覦她的醫術的人太多了。「鬼醫」雖在醫界享有盛名,但是亦正亦邪的身份還是無端為她招來危險。這一點,華寧比誰都清楚。

  「我想,我還是到別的地方用好了。」魏澤蘭端起較冷的那一碗,起身要走。

  「不要走嘛。」

  「你吃你的,我吃我的,我就在一旁。如果有事的話,你一叫我就過來。」

  「那你就不要走嘛。」

  「華寧,你先出去,我一會兒就來。」不行,她得和他溝通溝通。否則,吃飯、睡覺她都得和他在一起,她不發了瘋,真成了他的小娘子才怪。

  「快走,快走。」劉劭鏞等不及了。連連對華寧揮手。

  他就是和她看不對眼,還記著她擰他耳朵的仇。反倒是隔著面紗,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魏澤蘭和他比較投緣。不看著她,他就覺得怪怪地,渾身不自在。

  「哼,乞丐趕廟公。」華寧賺惡地看了劉劭鏞一眼。沒有他來,她們生活得可愜意。起碼,不會有好幾間還留著飯菜酸味的廂房。

  「我一定得走。」

  「不准,我不准。」劉助爐扣著魏澤藺的手腕,力道控得恰到好處,不會傷她,也不容許她逃了。

  「放手。」魏澤蘭試圖掙脫。

  如剛似鐵的五爪一抓,魏澤蘭哪裡掙得開?越掙,劉劭鏞束得越緊。

  「不要走嘛。你走了我吃不下飯。」劉劭鏞沒說幾句,豆大了淚珠滾下來了。

  「那是你不夠餓。」不料魏澤蘭心狠地說完,劉劭鏞的肚子發出好大的咕嚕聲。

  「好餓,我……快餓死了。」劉劭鏞在心裡悶笑。他不相信這個小妮子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魏澤蘭真想捶他肚子兩拳,他的肚子就這麼不給她面子。「餓就快吃,我又沒封著你的嘴。」

  「你不在……我吃……不下。」劉劭鏞嘴一扁,手揉著肚子。

  其實她只要再拿出迷藥,往他鼻前一送,等他一昏迷就可以脫身。肚子是他的,他不吃,她也不會餓了。等他醒了,面也糊了。那碗「麵糊」是他的,要吃不吃,一切由他。不過……不過她就是狠不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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