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就是如果運氣好,劉劭鏞還有醒來的機會。如果運氣不好,恐怕他就得在病床上當一輩子的活死人。「這……」如果他醒了恐怕會不認得她這個娘,這叫她情何以堪?
劉老太爺想了半晌,還是發現不了有利的證據,只得作罷,相信不幸終於降臨在劉家身上。但是,就算他孫子醒來後真的有點不正常,應該也不是全無方法可想。天無絕人之路,不是?
「大夫的醫術如何?是不是全國最高明的?」他不相信他的孫子只能這樣。他的孫子能好的,就像以前一樣能和他唱反調,和他鬥嘴。就算散盡家財,他也要救回他的孫子。
「在下的醫術雖不是全國最好的,但是還能算是南方最好大夫。」雖然,和劉劭鏞串通一氣,但醫術受質疑,大夫便直覺地回話。他可不想在劉老太爺還沒嚥下最後一口氣前被請出劉家。
「最好的是誰?」他的孫子有權利得到最好的。只要砸下大錢,天底下沒有什麼是劉家辦不到的事。
「您確定要找他?」如果為了逃婚而招惹上鬼醫,可是得不償失。
「當然。難道要讓他一直這樣?」不過是個大夫,劉劭鏞要看病,還有什麼確不確定的?
「老太爺……」
「說,現在不是保留,或是吞吞吐吐的時候。」劉老太爺叱喝。
拗不過劉老太爺的堅持,大夫只得說了:
「最近他的名聲不顯,不知雲遊到何處去了。不過,即便找出他,劉家還不一定請得動,況且代價不是劉家付得起的。」大夫實話實說。要請「鬼醫」並不容易,就怕連厄運都一併請進府來。他還想在劉家過過安穩、太平日子。
「是誰?」劉老太爺冷哼。有劉家請不起的大夫?他在說笑話嗎?
「再好的大夫也只有等少爺醒了才能用藥。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到少爺醒了,再看看劉家到底出不出得起診金。」
「是哪個大夫讓劉家付不起診金?」
「『鬼醫』。劉家有的是錢,即使兩輩子也花不完,但是鬼醫要的不是錢,這一點才是最棘手的。」
「不是銀兩?那他要的是什麼?」劉家的情報網雖然獨步全國,但現在事不宜遲,刻不容緩。他要關於鬼醫的消息。
「鬼醫一族乖邪得緊,似正、似邪,或說亦正亦邪。不論正邪,全憑他高興。所以,我很難說他要的會是什麼?凡是要給鬼醫醫病的必須替他做一樣事,事無論大小,性質不論正邪。就是要行刺當今天子,那也保不準他不會效如斯請求。老太爺、夫人還的慎重考慮,以免惹禍上身。」該說的他說了,就算是劉家為了治劉助鋪的假病而家破人亡,那也怨他不得。他不過是奉命行事,一切福禍,全看劉家的造化。
就這樣劉劭鏞總共昏迷了三天,劉家請過不下上百個大夫。但是,劉劭鏞還是一直昏迷不醒。
* * *
「少爺。」
劉家上下都外出去延請任何一個有名氣的大夫,只留下福安守在病榻。只盼原本不靈光的大夫,能靈光一回,救救劉家上下的心頭肉。劉老太爺和劉夫人自是不用說,就連宅裡的丫環、雜役、嬤嬤、大叔也是這樣想。
劉劭鏞雖然愛作弄人,但是偏生得一副俊俏的模樣,配上那張甜得膩死人不償命的嘴。雖然油滑些,但從某個角度來看,劉劭鏞還真是個不錯的主子。
「少爺,萬家莊的人也真歹毒。不過是北邊的地盤全給咱們收了,那也犯不著做出這麼卑劣的事呀。少爺,您說對麼?」
明明知道劉劭鏞還在昏迷中,他還是這麼一問,就希望能有奇跡出現。
「少爺……」福安忍不住了,豆大了淚珠往兩腮滑。
這三天來劉府上下都沒睡好。其他人在外東奔西走,福安則在房內陪伴劉部鋪。但是,眼見餵下的湯藥全被他吐回,福安心裡不由得著急起來。錯就錯在福安不該喂劉劭鏞那些苦得像毒藥似地東西,如果他喂的是飯菜,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劉劭鏞一定會欣然接受。
如果劉劭鏞還不醒,這樣一直不飲不食,鐵打的身體也竟禁不住。這可怎麼是好?難道劉家注定要斷了這條香火?劉家可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呀。為什麼老天會這麼不公平?難道幾年來劉家接濟窮人、積德行善還不夠嗎?「少爺,您醒來,醒來。洪家小姐如花似玉,面若芙蓉,就等著您娶過門,這樣的福氣別人盼也盼不到。您醒醒,您醒醒,醒醒……」福安發了瘋似地垂打劉劭鏞,只盼這一打能將他打醒。
其實,從早到晚和劉劭鏞形影不離的福安早該察覺萬家莊的心懷不軌。即使,劉劭沒要舵手加速划船,他也該保護主子安全。一切只怪他不夠機警,如果他在機敏些,萬家莊的人絕討不到便宜。
唉,一切都怪他,是他該死。
福安忘情地一陣捶打,絲毫沒發現劉劭鏞微微蹙起了眉頭。
「喂……」他這樣打法,死人也會被他打活。要不是怕福安守不住話,他應該先知會他一聲,省得在這裡活受罪。劉劭鏞唉叫了一聲。因為裝昏了三天的緣故,他的聲音顯得生澀沙啞,仿如聲帶被沙子磨過一次似地難聽。
「少爺,是我的錯。是我害了您,是我害了您……」
「喂……」這聾子是怎麼搞的,真是耳背得緊。
「是我對不起您,對不起劉家。如果,我機敏點,如果,我早點把您從湖裡撈起……」
「喂,你有完沒完?」再這樣下去他不被他活活打死才怪。
「沒有,我還是對不起劉家,對不起……」
咦,誰在和他說話?
待福安一臉茫然地抬起頭來,劉劭鏞早掄起拳頭準備開扁。這小子不夠機敏也就算了,居然下這麼重的手。是想捶死他嗎?
「少……」天下紅雨了,奇跡出現了。他就知道劉家積德行善會有好報。
「我餓了,去拿吃的來。」劉劭鏞粗聲粗氣的叫嚷,直起身來到桌前。呵,裝病、裝瘋可真不是人幹的。要不是怕騙不過狡猾的老狐狸,他才不會落魄至此;要不是洪家的丫頭,他現在不知道在哪位紅粉知己的大床上翻滾。女人真是禍水。
「是,是。馬上來。」
福安答應之後,飛快的奔出房,路上隨便就拉了個僕傭。
「唉?」
「快去告訴老太爺和夫人,就說,就說少爺醒了。讓他們趕快回來。」
匆匆說完,福安往廚房的方向跑。
* * *
福安端著飯菜回到房間,劉老太爺和夫人早已聞訊趕回劉家主宅。
「少爺,您要的飯菜。我要廚子特別做了,這些全是您最愛吃的。」
「快點。你想餓死我呀?小兔崽子。」劉劭鏞坐相難看地將一條腿抬在另一把椅子上。呼喝之際,握起的拳頭不住舞動。
「是。」福安哪敢怠慢,東西火速放在桌上,站在一旁伺候。
劉劭鏞兇惡地補瞪了福安一眼。
「還不滾?想在這裡討吃呀?再不走我打斷你的狗腿。」
三天沒梳洗的劉劭鏞下巴長出不少青髭,配上兇惡的言詞,粗魯的舉止,簡直活像個潑皮無賴。
「是,少爺。您慢慢用。」
福安退了出去。但是,仍在門外偷看。只見劉劭鏞將湯匙、筷子拋在角落,伸手就抓飯就口。聰明如劉劭鏞會不知道福安會躲著偷看?就算他不看,劉老爺子也會安排人手從中觀察,為的就是抓出他的破綻。不過就是因為這樣,這件事越來越好玩了。
「福安?」劉老爺子聞訊趕來,卻看到福安怪頭怪腦地向房內張望,心中不由得大疑。福安在做什麼?
「少爺他醒了。」
「這我們知道。」不就是因為他的寶貝孫子醒了,他們才匆匆趕回來。
「但少爺……少爺……好像……」劉劭鏞的樣子說瘋不瘋,不過倒有點失常。
什麼時候了,說話還結結巴巴?「讓開,我自己看。」
劉老爺子推開福安,往門縫一看。
「家容,你也看看。」劉老爺子讓出位置讓劉夫人能一探究竟。
「爹……鏞兒這是?」
劉劭鏞不僅行為舉止粗魯,就連粘在嘴邊的飯粒也懶得清理。這粗魯無文的男人是他們的鏞兒嗎?會是一直以俊逸斯文著稱的劉家少爺?
「我們進去。」
劉夫人隨著劉老太爺進房。
「鏞兒。」見到惟一的兒子成了這德性,劉夫人哪忍得住?眼淚就這樣在眼眶裡打轉。
「叫什麼叫,要討吃到別處去。大爺我吃得高興,閒雜人等別進來煩我。」劉劭鏞低頭又抓了口飯。「你走是不走呀你?不走留著讓老子爽快呀。滾……」
看了一眼兩人大概有了個底。正常情況下,溫文的劉劭鏞是絕對不會說出這麼粗鄙的話,況且對像又是自己的娘親。
「鏞兒,我苦命的鏞兒……」劉夫人忍不住淚水,淚盈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