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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駱彤

  「我不吃。」

  「為什麼?它還是乾淨的呀,一點土我都沒讓它沾上。」

  「你自己看看。」

  雖然,包子沒掉在地上。但是掉在他手上和掉在地上沒什麼差別。

  「ㄟ,它變黑了。」劉劭鏞低頭一看,白中帶黃的嫩皮被弄得烏黑。「我發誓我真的沒讓它掉在地上。」

  不用他發誓,她也知道是怎麼搞的。他把包子當抹布用,擦他那雙不管何時都稱不上乾淨的手。

  「算了,反正我不打算吃它。」要吃,她會親自動手。

  「吃吃看嘛。」劉劭鏞出乎魏澤蘭意料地沒有將包子往嘴裡送,反倒是將髒包子丟在一邊。

  「我會。」魏澤蘭自己動手,挾起一粒包子。

  「等等。」劉劭鏞將自己的碗盤湯匙移過去,截住她的包子。

  搞什麼?她要自己動手,難道不成?

  「一會就好。」劉劭鏞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將包子撕開,將湯汁倒在碗裡,剩下的包子吹涼了才往魏澤蘭嘴裡送。

  「不燙了。慢慢吃,別噎著。」真是多虧他了。在關心她的同時,他還得要裝出一副白癡樣。

  魏澤蘭黛眉微蹙。他難道不懂,她為什麼非親自動手不可嗎?更是豬腦袋。

  「嘿,我已經吹涼了。不燙,不燙。」劉劭鏞裝作她是因為怕燙,所以才拒絕他。只有裝傻,他才能一步一步攻城掠地。

  魏澤蘭扭開頭,劉劭鏞還是秉持他鍥而不捨的精神努力地追。

  「小姐……」華寧看不過去了。雖然,魏澤蘭一再拒絕,但是她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再拒絕反而會讓旁人以為兩人是在打情罵俏。

  算了,她認栽。嘴終於不甘不願地打開了。

  「好興致。」一個突兀的男聲打斷兩人。差一點,劉劭鏞的包子就要送到她嘴裡。

  「喂,你這小王八,笨兔崽子要做什麼!下去,下去。頂樓禁止豬亂闖。」劉劭鏞首先發難。他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功夫,才說服她張開嘴,沒想到卻讓人壞了他的好事。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便將目光放在魏澤蘭身上。

  「喂,你是白癡還是瘋子呀?聽不懂人話呀?」劉劭鏞往前站一步,擋在魏澤蘭面前。「我再說一次,這裡像你一樣的笨豬不准上來。」

  由男人渾身裡滿紗布的奇形怪樣來看,劉助繼推定他一定不正常。

  「嘖嘖,這不是劉家少爺嗎!」

  即使劉劭鏞常常待在北地,但在南方他卻是大大地有名。雖然他的舉止沒有以前風雅,但是相貌要改變畢竟不是容易的事。衣服髒了點,頭髮亂了些,但是俊美的樣子未曾改易。

  「下去。」

  劉劭鏞拾起被他弄得烏黑的包子,一使勁往男人的方向丟去。男人沒有躲,髒包子碰了他一下便往一旁滾去。

  「呂連泰,你來這裡做什麼?」一直在一旁戒備的魏澤蘭終於發聲。

  「這麼冷淡?我記得我和你的關係不只是這樣吧?」

  「喂,她是我的小娘子。」他是在向他示威嗎?就算以前他們的關係非淺那也是以前的事,現主他別想碰她一根寒毛。不自覺地,劉劭鏞脫口而出,絲毫沒察覺自己話語中的佔有意味。

  「嘖嘖,堂堂的鬼醫,現在卻和一個瘋子混在一塊。師父知道了,不知要多難過呢?」呂連泰發了頓,故作懊悔狀。「對了,我忘了。他根本沒心沒肝,就連內臟都是黑的。所以,就算你和那些擺不上檯面的阿貓阿狗混在一堆,師父也無心可擔,會替你擔心的怕是裝著人心的藥罐子。」呂連泰毫無疑問地承繼了魏炎聚的心狠,是故在生擒魏炎聚後活生生地將魏炎聚的心肝刨剜出來,而不願利利落落地給他一刀。魏炎聚死後,呂連泰將他的心裝載在罐子裡,身體肢解成四塊,分別埋在四方。

  呂連泰是魏炎聚意料外的倖存者。當決定傳位給魏澤蘭時,魏炎聚已經開始他的誅殺計劃。雖然,魏炎聚不喜歡她的心軟,但魏澤蘭是惟一一個能承繼他醫術的人。為了讓醫術能流傳,魏炎聚選擇痛下殺手,為她鋪路。但是,魏炎聚的自大害了他,終於引禍上身。

  「滅師之事也好拿出來自誇嗎?別忘了,他老人家對我們有恩。」當時魏澤蘭人不在魏炎聚身邊,匆匆逃到「澤園」。雖然魏炎聚對她有恩,但是她並不想報仇。堅持要替魏炎聚報仇的結果,只是多死一個人。

  「『我們』?我可不敢跟大名鼎鼎的鬼醫並列。」呂連泰不屑的一哼。「有恩是對你。他的恩澤,我可沒福分享。他甚至讓你從他的姓,給你起了個藥名。你以為我忘得了,他是如何在我身上用藥,如何在我身上劃刀口子。因為他的恩,我剩不到十天好活。你聞聞我身上的味道,你聞聞……」在呂連泰的提醒下,大伙果然嗅到一股不尋常的屍臭味。幸好他們現在非處在密閉空間,否則這一股屍臭味,必定讓他們作嘔。

  「聞到了?這就是他對我的恩惠,加在我身上的恩澤。十天,再十天。十天後,我身上的肉全會爛掉,像土塊一樣一塊接著一塊地崩落。想不想看看?想不想看看他對我究竟有什麼恩澤?」呂連泰掀開腕上的紗布,皮膚上果然佈滿青青紅紅的的小泡和斑點。

  「別忘了是他給你飯吃,給你衣穿,讓你免於餓死的命運。」呂連泰和魏澤蘭他們不同,他並不是魏炎聚買回來,而是魏炎聚自街上撿來的小乞丐。魏炎聚看中了他的天分,一直對他很器重。直到魏澤蘭進入鬼醫一門,呂連泰的優勢地位才由她取代。因此,可以想見呂加泰是多麼痛恨喜新厭舊的魏炎聚,是多麼憎恨搶走他冠冕的魏澤蘭。

  「給衣供餐?他不過給過我幾頓粗食,給我幾件粗布衣。雖然不像以前一樣飽一頓餓一頓,不像以前行乞時受人唾罵,但是這不表示他真對我有恩。」呂連泰說的不錯,魏炎聚為人節儉,連他自己穿的都是粗布衣服,他們又能怎樣的生活?

  「況且,給衣供餐就想要我這條命,你不覺得他要多了嗎?我想你不會不知道,我身上染的這種病是無藥可醫的吧。而這一切全拜他的恩澤所賜。」

  「既然知道你的病是沒藥醫的,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那你還來做啥?況且在身上劃刀口子的事是訓練的一部分。你能選擇走別的路,可以選擇不在自己身上試藥。自然淘汰的法則師父提過,我想你不會忘了。」

  「當然,魏炎聚可從沒想過讓我活。」呂連泰怪叫,除了劉劭鏞人人都豎起寒毛。

  「那你還來這裡做什麼?」

  「是呀,聽到我小娘子說的話了嗎?快滾。」劉劭鏞再往前站一步,盛氣凌人地叫嚷。

  「我來……我來是為了……為了……」呂連泰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蚊聲似地讓人聽不清楚。

  「別 哩叭嗦,有話快說,有……」

  「走開。」魏澤蘭隱約覺得不對勁,推開劉劭鏞,往前一站。這裡沒他的事,她不要他攪局,他不過是個局外人。

  「你要……」劉劭鏞話還沒說完,就見呂連泰揚起枯瘦得不成人形的手臂,往她頭上一擊。魏澤蘭應聲往樓台下掉。

  「我要毀了魏炎聚畢生的心願。雖然我和你無冤無仇,就算是你對他的回報吧。他不該偏寵你,不該凡事護著你。你奪去他的寵愛,這就是你的報應。我該除掉你,早該在你一入門的時候就先除掉你。除掉你師父就是我的,師父就是我一個人的。他不該為你而背叛我,是他的錯。」呂連泰嘶啞的聲音低吼,所有有關魏炎聚的一切他都恨。

  「再見了魏炎聚,再見了我的小師妹。這樣的溫度最適合下地府。低溫之下,你的軀體恐怕要等冬季過完,才會腐化。你在水裡,他在陸上,這樣你們再也碰不著面。你再也無法阻止我和他。」呂連泰從懷裡掏出裝著曬乾人心的藥罐,如枯骨般的手不住撫摸。「沒人能阻止我們了。你高不高興呀?高興嗎,師父?」

  「喂,你……」怎麼了?為什麼他的小娘子會墜下樓?可惡,他要殺了他洩恨。一直被擋在身後的劉劭鏞還不明就裡。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不過從呂連泰恐怖的行止來看,這個人瘋得比他更徹底。

  「可憐,就是鬼醫也醫不好你。但是,我卻可以和他在一起。」呂連泰百般珍愛地將藥罐子收回懷裡,瞥了他一眼,逐自下樓。

  *  *  *

  魏澤蘭的身子泡在冰冷水裡,逐漸下沉。

  緊接著,劉劭鏞也跳下水。

  「冷死了……」才落水劉劭鏞的嘴唇已經泛著淡紫,落水時間更長的魏澤蘭更不用說。

  劉劭鏞抖著聲音,四下尋找魏澤蘭。可惡,他本想裝一輩子的旱鴨子。他會記得那個男人——呂連泰。他不會讓他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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