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小墨驚呼一聲。
「是,」見他們有興趣,婦人說得更起勁:「那天清晨五、六點,我起床在陽台上做運動,突然看見一團東西急速往下掉,發出碰地好大一聲響;我趕緊探頭看,是麗麗啊!她摔在中庭裡,腦漿都溢出來,一片血肉模糊。」
惡……小墨覺得噁心。
「麗麗從頂樓跳下去,大家都說她是自殺的,可我不相信。」她的語氣突然變了,變得低沈、變得神秘:「麗麗不會自殺,她是被人推下去的。」。
嚇!小墨抓緊夏昱人的衣袖,感到一陣顫抖竄過全身。
夏昱人回頭看她一眼,然後伸手將她攬在懷裡,「沒什麼好怕的。」他安撫地輕拍她的背。
「嗯。」小墨領首,身子更偎進他懷裡。在阿昱懷裡,當然沒什麼好怕。
夏昱人轉向婦人,「你怎麼知道她不是自殺?」
「呵呵,」婦人笑得得意,「因為我看見兇手了!」
「你看見兇手?!」虎仔的報告裡怎沒提到這位婦人?「你是說,你看見有人把蔡太太推下樓?」
「不是。當時我人在八樓,看不到頂樓發生的事。」她恍恍惚惚地晃動頭顱,突然間渾身一頭,迅速揚起頭,眼神激烈,把小墨嚇了跳。
「可是我知道他就是兇手,我知道!」
小墨皺著眉,拉拉夏昱人的袖子,「阿昱,她怪怪的,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呀?」
夏昱人安撫地朝她一笑,表示沒關係。
「我匆匆跑下樓,在電梯口和一個白影錯身而過,那個人好恐怖啊!」婦人縮著身子,顫抖的手指比東劃西,表情扭曲,「給人感覺冰涼涼的,沒有溫度,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人,一定是他殺了麗麗,我可以感覺得到麗麗死得好不甘心!」她突然大聲叫嚷起來,又哭又笑:「她不甘心,呵,不甘心啊!」
小墨和夏昱人面面相覷。怎麼回事?他們詢問彼此,再對對方搖頭。
「你不相信嗎?」婦人激動地傾前,差點跌下床,「我真的看見了。兇手!」她神經質地傻笑,「兇手!」
「劉太太!」
白衣護士突然推門而入,夏昱人蹙眉抬頭,發現原來這婦人的大嗓門驚動了她頭頂的警示器了。
「安靜,不要再叫了,你再不聽話,我找醫生來幫你打鎮定劑喔。」
「不!」婦人明顯地畏縮了下,「不要鎮定劑,我說的是真的,真的!」
「好,我相信你。」護士安撫地扶她下床,「來,我們回家嘍。」
她順服地慢慢走出病房,經過夏昱人身邊時還聽見她喃喃不停在念:「真的,真的……」
小墨目送劉太太被護士帶走,病房的門又關上,她忍不住問留下來整理床鋪的護士,「護士小姐,那位太太是怎麼回事?」
「你說劉太太呀,」護士回頭,一臉惋借地歎道:「她是個很好、也很合作的病人,大小病都來我們醫院診療。半年多前:她目睹一樁自殺案件,刺激過大,居然發瘋了。
「聽說是發生在她住的公寓大樓,有個女人跳樓自殺,她卻一直堅持是謀殺。警察也調查過,都說是自殺,她的堅持居然害她自己發了瘋。」護士再度搖頭,哭笑不得,「實在也夠可憐了。本來她是住在特別病房,醫生以為她好些了,才把她移到普通病房,想不到……很抱歉,打擾你們了,不用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她實在是病糊塗了,可憐!」護士離開了。
「原來是個神經病。」小墨鬆了一口氣,拍撫著胸口,「嚇死人了!我還以為真的有謀殺案呢。」
夏昱人沉默不語。神經病?他可不這麼想。那婦人說話條理分明,眼神清亮,不像在說謊,也不像說假話,她是認真的。夏昱人還記得護士提到鎮定劑時畏懼的模樣:她絕沒有發瘋,只不過,她受了極大的打擊,是因為好友的死?抑或她真的看見了「兇手」?
「阿昱,你在想什麼?為什麼不說話?」
夏昱人回頭,對她眨了眨眼睛,「陪我去見個人,好吧?」
「見誰?」
「你的主治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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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刀剪得很深,痊癒後必須回來做復健。」醫生指著小墨受傷的食指,緩聲解說:「因為你剛好剪在關節上,目前完全不能彎曲了,至少兩星期,你必須保持食指伸直;長時間維持同一姿勢,恐會妨礙你日後十指靈活度減低,所以找建議你回來做復健。」
「謝謝醫生。她會回來做復健。」他會押她來!夏昱人心道。
醫生含笑點頭,「另外,我希望你暫時請假,因為你在這一星期內,食指絕不能彎曲,否則傷口會再裂開喔。」
「聽到沒有?去跟老處女請兩星期的假。」
小墨為難她蹙起眉,「才傷到一根手指就要休兩星期,不行啦,花店的工作一向是兩個人在做,光英姐一個人忙不過來。」
「你們不是新請了一個打工小弟?」
「阿第才剛來,什麼也不懂,再說我們是請他來做粗活的。」
「我才不管那些,反正你一定要請假。你不好意思說,我來幫你告訴老處女。」照他說,這份工作還是不幹的好,太危險了嘛。
「不要!」小墨斷然拒絕。如果讓阿昱去談,她大概就不用回去上班了。「我自己會跟英姐請假。」
「隨便。我會天天去看你,最好不要讓我發現你騙我。」
「知道啦。」小墨嘟著嘴,心底卻是甜滋滋的。
醫生在旁直笑,等他們拌嘴到一段落,他插上一句:「兩位的感情真是好得教人羨慕,難怪那些小女生天天在我耳邊嘟嚷著你們如何又如何。」
「呵,看來我們在這家醫院出名了。」夏昱人對小墨笑道。
「才怪!那是丟臉好不好,笨蛋阿昱!」
夏昱人轉頭和醫生相視一笑,然後他主動伸手,介紹自己:
「你好,我是夏昱人。」
「我是這裡的外科醫生,敝姓董。」
「董醫生,你好,叫我小墨就可以了。」
「兩位是男女朋友吧,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嘎?」小墨輕呼一聲,脹紅了臉,忙反駁:「不,我們只是……」
夏昱人按住她的手,笑笑地打斷她的解釋,也打亂了她的心。
「醫生,你問出我的心聲啦。」他悄悄對醫生眨眼睛,「謝謝你的問題,你幫了我一把。」
「不用客氣。」醫生裝模作樣地回答。
他們相視,不約而同地笑出聲來,笑得小墨不明所以,心浮氣躁。
「你們在笑什麼?」
「沒有。」夏昱人拍拍她的手背,「沒什麼事。」
「我聽說貴醫院還有另外一對令人欣羨的情侶?」夏昱人把握時間。
小墨表情一頓,回過頭來,夏昱人笑著朝她眨一下眼。她霎時全明白了!夏昱人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工作,他不否認醫生的話,變相承認他們之間的關係,讓她的心如同一顆皮球般跳上跳下,全是為了工作所需,工作!
「喔,你是指蔡太太和蔡先生?對!他們感情也很好。」醫生歎了聲,「就是感情太好才麻煩。」
「我知道,」他頷首道:「聽說蔡太太是因丈夫的死承受不了打擊才自殺。其實她也太傻了,為什麼就不能接受愛人已離她而去的事實呢。」
「要換是我,搞不好我也不能接受哩。」
「咦?這話怎麼說?」他不經意似地問。
醫生左右看了看,悄聲說:「這話我只告訴你們,可別露出去。」
夏昱人有點好笑,「蔡先生不是糖尿病導致心臟病發嗎?這還能有什麼秘密不成?」他狀似不以為然。
「唉,書面報告是這樣沒錯。可是,蔡先生的主治醫師,也就是心臟科的殷國遠醫生,他是我同校的學長。我們曾對蔡先生的死做過詳細分析,我和學長一致認為,蔡先生不應該因為糖尿病而並發心臟病致死。」
「懷疑必須有理有據,你們的理由是什麼?」夏昱人正經問。
醫生看了他一眼,照實答道:「其實我們的懷疑沒有實證,因為蔡氏夫妻都是Ⅱ型糖尿病患者,患病期超過八年以上。雖說糖尿病終生無法治癒,但是Ⅱ型糖尿病一般只要通過控制飲食和鍛練體能便能抑制病情。
「蔡氏夫妻感情融洽,發現患病後,也一起為治療而努力。他們聽從醫師指示,每天清晨相偕到公園運動,定期回醫院作醫療檢查、看眼科和心臟科醫生,八年來的病歷顯現他們的糖尿病一直被控制得很好。
「可是蔡先生那次發病卻十分突然,事前沒有一點徵兆。他被送到醫院前已經過世,死因確是心臟病。我們無法可想,只能說他是因為糖尿病而並發心臟病致死。」他歎著氣,搖頭又說:「但是很突然,真的!太突然了。」
夏昱人沉吟問:「是什麼型態的心臟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