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不尋常。夏昱人沉吟了下,「然後呢?」
「這個教會由一位自稱長者的老人領導,登記名字是安德森博士。」
「這八成是個假名。」女孩插嘴。
「可能吧。」虎仔平和地說:「老大,這是他的照片,從遠處照的,不是很清楚。」
夏昱人接過一看,不禁皺眉,「難道沒有更清楚些的照片嗎?」這張照片根本只有一個白影子,什麼也看不清。
「抱歉!這張照片我從美國調來的,他們說安德森博士一向神秘,不喜歡照相。」虎仔搔搔頭。實在是這個教派太過神秘,調查起來格外費事。
「老大,」女孩手拿放大鏡,興匆匆地靠向他。「雖然照片模糊不清,但是我有辨識之法喔。」
「哦?」
「你瞧!」她把照片攤在桌面,放大鏡高舉其上。「喏,雖然一身的白,可至少頭、手、腳還分得清吧?」
夏昱人手指在白影上挪動,微微領首。
「喏,這是頭,這是身子,頭和身子中間這段是脖子,他的脖子也是白色,好似被什麼東西遮住了。我端詳了好久,直到看到那位外形奇怪的大師,我才想到,這段圍巾似的自是一把白鬍子!」她敲擊桌面,興奮急促地道:「這位安德森博士同那位來報案的受害者一樣,留了滿嘴的白鬍子。」
白鬍子?!眾人有三秒的錯愕,然後醒悟過來,虎仔第一個叫出聲:
「聰明!滴滴,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你這麼有聯想力!」
她驕傲地仰高頭。「我本來就很聰明,是你自己有眼不識泰山!」
「嘿,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起染坊來……」
夏昱人但笑不語,任他們笑鬧一陣,才開口喊停:
「夠了。虎仔,這位安德森博士是什麼身份?」
虎仔收斂笑容,和滴滴雙雙回座,正經道:「沒有什麼可疑。他原是細菌學家,在美國某知名大學任教,本人十分愛好東方神話和神秘宗教,連行事作風都跟著有些古怪;還利用業餘時間從事這方面的研究,寫了不少相關文章發表,最後索性辭職不教書,專心這方面的研究,還成立教派。他的教會完全合法,布道內容也不曾有人抗議。總之,這傢伙非常小心謹慎,你抓不到他任何把柄。」
「完美得教人訝異,是嗎?」
「對!老大,你真神,一句話就切入重點。」滴滴佩服地,「我們就是覺得怪怪的,卻又說不上哪裡怪。」
夏昱人微一沉吟,跟著問:「他是自動辭職,抑或被解雇?」
虎仔和滴滴對視一眼。老大的問題總是很莫名其妙,還好他們瞭解他的脾性,事先調查的工夫做得夠。
「我們問過那所大學,安德森博士是自己辭職,原因不明。校方也曾極力挽留,但他堅持。」
「嗯。」
「老大,你是不是想到什麼?」滴滴傾前問。
「你想,一個大學教授的薪資會比不上一個布道者嗎?」
滴滴遲疑了下,「我不知道。可是我覺得很奇怪,他為什麼要放棄美國那麼好的環境,千里迢迢跑來台灣布道呢?」
「其中深意令人玩味。」夏昱人簡單說道,「虎仔,說下去。」
「是。教會的聚集地登記在外雙溪一幢高級別墅,可是根據當地人說,別墅形同虛設,因為根本沒看過有人在裡面活動。」
「但這不足以評斷教會違法,」滴滴跟著說明:「它從申請、設置到招募會員,並無任何不法的現象。老大,我必須說,若不是那位李紅綺女士來報案,我們可能永遠不會汪意到這個教會有問題。」
夏昱人微微一笑。「但是我們注意到了,它是真的有問題。」
「嗯,」虎仔同意地領首,「入會費高得教人咋舌,申請的場地又空置不用,的確非常奇怪。這也許是有錢人的怪癖。但就一個詐欺案而論,這些疑點太少了。」
「我覺得,放著那麼好一幢別墅養蚊子,就是最可疑的地方。」滴滴噘著紅唇說。
虎仔忍不住失笑,「那是你個人的想法好不好?小姐!你嫉妒有錢人,見不得人家富有啊?」
「哼。」滴滴朝他吐舌扮鬼臉。
「那麼關於那三個女人的死因呢?」
「老大,實際土是四個。」
「四個?」
「是的。」虎仔翻動資料夾,平板地說:「其中一個是美國人。」又是美國!夏昱人皺皺鼻子。他最近總接觸到這兩個字。
「埃弗伊女士死於肺結核,她得這病已有多年,醫生肯定沒發現任何異常。」
「她二十八年前隨老公遠嫁來台。」滴滴接道:「她老公早就病死了。前不久她經人介紹加入神聖教會,十分著迷,不到二年時間便將名下財產全捐給該教會。她是在醫院病逝的。」
「附帶說明,加入神聖教會必須經人引薦,很少有人是自動加入。」
夏昱人眨一下眼,「說下去。」
「韋女士是第三期幸運獎待主,獎值約一百五十萬美金。」虎仔報告:「她是個孤兒,一生未婚,獨居。得到大獎後她便辭掉工作,她厭惡與人交際,一直離群索居。兩個月前管理員因為她沒交管理費而去敲她家的門,才發現她已經死了好幾天了;醫生判定死因是心臟病發,她患有心臟毛病許多年了,這次發病可能是忘了服藥的關係。她留下遺囑,死後財產全數捐給神聖教會,原因不明,也沒有人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加入神聖教會的。」
「變態的老女人。」滴滴撇撇嘴。
「清楚她立遺囑的時間嗎?」
「死亡前兩個半月。老大?!」虎仔說完才驚呼。
「立完遺囑便死亡,打死我也不相信這個教會沒有問題!」滴滴驚懼道。之前沒有老大提醒,他們都沒想到其中的關聯。
夏昱人沉吟不語,打了個手勢要虎仔繼續說。
「第三位是章傑太太,她一年前加入教會,半年前離奇死亡。」虎仔頓了一下,夏昱人利眼掃來,他反射性撫住頭,忙叫:「解釋!我馬上解釋!」
滴滴用手捂著嘴,努力掩飾笑聲。
「她被人發現倒在紐約最繁忙的地鐵站,身中三刀,隨身皮包不翼而飛。殺人搶劫,兇手還沒捉到。」
「又是美國?」夏昱人側著頭問。
虎仔怔怔地。誰不知道紐約在美國!問這個問題近似白癡,可是問這問題的人是他英明神武的老大。
「老大,你是不是又想到什麼?」滴滴不確定地問。
「我在想她為什麼突然出國旅行?」他慢吞吞地表示疑問。
「哦,她是跟團出遊。旅行社的人表示,她的目的地是大峽谷,九天的旅程,安排紐約這個景點是想看自由女神像,誰也想不到她會在地鐵站遇襲。這是意外。」虎仔搖搖頭,又重複一次:「這是意外。」他的口氣像在說服夏昱人,也像在說服自己。
夏昱人不表意見。「你說她身中三刀?三刀致命?」
「是。」
「跟美國警方要資料,我要法醫的完整報告。」
虎仔和滴滴對視一眼。「是。」
夏昱人拿起保溫瓶,原想喝水的手勢突然頓佳。這個保溫瓶是小墨送他的。他喜歡冰飲,小墨卻說冰的東西對喉嚨不好,有一陣子,她甚至幫他泡熱茶,要他放在車上喝。小墨,她到底有什麼秘密……
發現自己的心思居然飄遠了,他忙回神。
「最後一位是蔡麗麗太太。」虎仔皺著眉說:「她是自殺的。」
「自殺?」
「八個月前她從住家頂樓往下跳,當場斃命。在她口袋裡找到遺書,她表示她的死亡與任何人無關,她只是太愛她的先生,要去陪他。財產全數捐給神聖教會,因為他們夫妻沒有任何親屬。」
「鄰居表示蔡氏夫妻的感情真的很好,一起上下班,從來不吵架。所以蔡先生過世後,蔡太太非常傷心,還一度因為憂鬱症而住院。」滴滴低低地說。
「這位蔡先生,他是怎麼死的?」夏昱人好奇地間。
「現代人的文明病,糖尿病導致心臟病發。」
「對了,蔡先生是神聖教會的少數男性會員,」虎仔想到似地說,夏昱人挑高一道眉,「他們夫妻一起入會。」
「嗯。」夏昱人用雙手合抱住保溫瓶,陷入深沉的思考當中。虎仔和滴滴識相地保持沉默。室內有一段時間的靜謐,然後夏昱人驀地出聲:
「繼續去查,尤其這五個人的死因。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們的死大有文章。你們可以著手調查與死者相關的人事物。我要更完整的資料,給我他們的死亡報告書。」
天!「是。」虎仔有些無力。
「老大?」滴滴實在好奇,「我們是重案組人員,何不乾脆把事情丟給調查課去做?我們何苦這麼累?」
「是啊。」虎仔也說。這種調查、跟監的苦差,他實在沒興趣。
「不。」夏昱人很快搖頭,事關他的娘,他必須自己來。「這件事我們自己做,要辛苦兩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