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秘開羅另類古文物展,絕無僅有的展出,驚艷福爾摩沙
裴心采盯著報紙上頭的那行文字已經很久很久了,心中的婦豫與渴望,在最後化為一聲無奈又綿長的歎息。
她不可能去的,別再奢望了,就算展出的地點不是在台灣,她的母親也不會應允她踏出日本半步的。
「小姐,喝茶。」由子端來一壺花草茶,檸檬草混合著蜂蜜的味道,讓典雅的和室裡飄著淡淡香氣。
「謝謝。」心采啜了一口花茶,微帶落寞的視線移了到庭園。
外頭灑落的午後陽光映照著綠意盎然的幽靜中庭,四周安靜無聲,但這份寧靜卻無法沉澱她的心。
「小姐,你在想什麼?我看你好像很煩很悶的樣子。」
由子也在榻榻米上跪坐了下來,慧黠的眼眸看著她輕郁的美麗女主人,不由得在心中輕讚一聲,真是品性高雅嬌貴的幽蘭哪。
「沒什麼。」心采笑了笑。「只是想到再過不久,我就要離開這個家了,有點捨不得這裡。」
由子輕佻起眉毛,口無遮攔地探問,「小姐,你是害怕嫁到紫堂家吧?」
自從一個星期以前:心采小姐和紫堂集團的社長──紫堂夏訂婚之後,她就一直鬱鬱寡歡,除了那張寫著古文物展的報紙之外,她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她真的覺得心采小姐很可憐,好像一個在夫人控制下的小木偶,沒有半點自主權,連婚姻也要聽從夫人的安排,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意思呢?
心采垂下了眼眸,不安的把玩著杯耳。「我是有點怕……」
由子和她感情甚篤,她從來沒有把由子當下人過,因此也沒有必要在由子面前隱瞞自己的心事。
對於嫁入紫堂家,她有龐大的壓力,對於紫堂夏這個男人,她更有莫名的恐懼。
他們未曾獨處過,每週他們有兩次公式化的午餐約會,總有長輩或保母作陪,他很高傲,言語更是冰冷,嚴峻得叫人無法親近,常令她感覺度秒如年,每次結束約會都要吞好幾片胃藥來安撫因緊張而作亂的胃。
她從來沒有見過比紫堂夏更像一塊冰的男人,他俊挺的面孔總是嚴肅的冷凝著,眉宇也總是沉斂著,她真的不知道如何找話題跟他聊。
「夫人要小姐嫁給紫堂社長已經成定局了,往好的地方想,紫堂社長年輕有為,這樣的男人會是小姐終身的倚靠。」
由子空泛的勸著,自己也覺得很沒有說服力。
只是,她能說些什麼呢?她這個小小的女侍除了為小姐抱屈,並沒有能力改變現狀啊。
「我知道。」心采幽幽的說。
這些道理柳姨都對她說過了,她很清楚她母親的作風,也知道自己嫁入紫堂家是誓在必行的事,她沒有違抗的餘地,但她……
她多麼想在出嫁前去台灣走一走,那裡是她出生的地方,而且她對那正在展出的古文明遺跡又有莫大的興趣,即使只是參觀,也能讓她感受到古文明偉大的靈魂,如果能夠的話,她會嫁的比較甘心一點。
「夫人好。」守在和室長廊外的一名保鏢揚起洪亮的聲音問安。
「夫人來了!」由子聞聲連忙起身,躬著腰身退到一旁的角落裡。
「規矩」兩字是沈宅的教條,夫人最討厭沒有規矩的人,輕者記過扣薪,重者可是會被夫人掃地出門的。
沈鬱窈踩著優雅的步伐走進潔美的和室,深紫色的印花和服烘托出她高雅的氣質,修長曼妙的身段無懈可擊,儘管已經年過四十,歲月卻像是未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跡般。
「媽。」心采也連忙起身,每次見到母親,她都覺得好像在見慈禧太后,她母親那份高貴不可侵犯的氣質給她好大的壓迫感。
「柳姨說你身體不舒服,所以今天不上插花課,是嗎?」沈鬱窈抬高尖細的美麗下巴,語氣裡有著濃濃的不以為然。
「我……有點頭痛。」心采囁嚅地說,想必柳姨一定挨罵了,都是被她連累的。
為什麼一定要她學插花呢?
雖然她個性被訓練的很溫馴,可是她對插花真的一點興趣郡沒有,學那一大堆才藝,都是為了具備當紫堂家媳婦的實力,她覺得好累。
「在這裡喝茶,頭就不疼了嗎?」沈鬱窈半瞇起美眸,精緻的臉孔高高在上,叫人不敢逼視。
「好了一點……」心采盯著自己和服底下的白襪,聲音越來越小。
旁邊的由子大氣也不敢喘一聲,頭皮卻一再發麻,這裡氣氛好僵,她好想走哦!
「就算你今天逃得過插花課,明天也逃不過,你已經是大人了,不要這麼幼稚,你這種行為令我很失望。」沈鬱窈嚴厲的訓誡女兒。
「是,我下次不會了。」心采柔順地說。
沈鬱窈的眉眼掃過和室桌上的那張報紙。「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昨天你也在看那張報紙。」
「是的,媽。」她的頭垂得更低,像個犯了錯被捉到的小孩,在她母親面前,她永遠是拘謹緊張的。
沈鬱窈輕哼了一聲。「你那麼想去台灣嗎?」
「不是的,媽,我──」心采有點慌亂的解釋。
對於她母親來說,台灣是個敏感的地方,對她而言,那是她一部份的童年記憶。
六歲之前,她一直居住在台灣,可是父母離異之後,她就跟隨母親到日本京都來定居了。
她的母親是台灣沈氏集團總裁的么女,出身名門、性情驕縱,她的父親則是國際醫療組織的研究人員,經常奔波在世界各地,協助醫療開發中國家常見的傳染疾病,為他們改善醫療設備和體制。
她父親的工作很偉大,可是,她母親卻無法忍受丈夫長年在外,也不能忍受丈夫的工作比妻小重要,他們總是在爭吵,總是用言語傷害彼此。
最後,無可避免的,他們步上了離婚之路。
一個典型有理想、有抱負的好青年與富家千金的浪漫愛情,卻在彼此「因錯誤而結合、因瞭解而分開」之下協議分手。
後來,母親帶著她離開,選擇了她學生時代求學的地方──京都,繼續進修她感興趣的服裝設計,而照顧她這個女兒的責任則多半落在保母柳姨身上。
時光荏苒,一晃眼,十幾年的時間過去了,現在她母親已經是首屈一指的名服裝設計師,擁有沈氏雄厚的財力後盾,在上流社會裡游刃有餘,可惜一直沒有適合的對象,至今仍然單身一人。
所以,台灣是她母親極不願回想的地方,因為那裡是她與前夫相愛、相戀與分手的傷心地,她也謹記這段往事在心,不敢隨便提起台灣,以免惹得母親不快。
「我已經讓中澤秘書替你訂好機票和飯店了,你就去走一走吧,一入侯門深似海,紫堂家不是普通的人家,未來尊貴的身份是不容許你隨便踏出家門的,這點,你要有所覺悟。」
說完,沈鬱窈還沒等女兒反應過來就如同來時一般,踩著優雅的步伐離開了和室。
心采愣在那兒,還沒完全消化母親的話。
「太好了!小姐!恭喜你!你終於如願以償,可以去台灣了。」由子雀躍地喊,由衷的替女主人感到高興。
心采吸了吸鼻子,澄澈的眸子閃動著感動的光彩,心頭慢慢漾開一股溫馨的暖意。
「謝謝媽……」
雖然她母親早已走遠了,可是她還是要說。
她真的好高興、好高興……不是因為可以去台灣,而是因為她母親終於注意到她的需求了,那是她內心深處一直渴望的,她好滿足!
※ ※ ※
台灣台北市立美術館
一襲秀雅的素麵粉藍色洋裝將心采嬌嫩修長的身段襯托的更為飄逸脫俗。
她側背著一隻圓弧小巧的白色側肩背包,既不失女性的柔美,又融合了時尚感,這是她在服裝設計師母親身邊耳濡目染的結果,她對流行有一定的敏銳度。
再度踏上她出生的地方,心中有說不出的異樣感受,睽違了十七年,這裡真的變得好陌生哦。
她早已忘記她小時候住的地方在哪裡了,物換星移,一切都改變了,台北市的建築物也和她記憶裡沒有半點相像之處,到處聳立著高樓大廈,車子更是嚇死人的多。
這裡和京都的古城之美相去甚遠,人們看起來都不太守交通規則,到處橫行的機車叫人膽戰心驚,行人隨意的穿越馬路,她真的有很大的疑問,這樣也可以生活嗎?
算了,她的假期只有十天,十天之後她就要回到她正規的軌道上去,做她的待嫁新娘,台灣之行不過是她出嫁前的一個小小紀念,她並不是來尋根的,只是來散散心,讓自己心裡好過一點。
她根本不關心自己的婚期在哪一天,越晚越好,她真的一點也不想離開家裡,一想到要和紫堂夏同床共枕,她就渾身不舒服。
「好美……」
她讚詠著埃及后妃們的華麗首飾,那些已經是千金難換的古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