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方先生,我真的沒有騙你,你要不相信,我請遠籐醫生過來。」
「你叫他來,我自己問他。」
「怎麼了?」才說著,遠籐醫生的聲音就打門口傳來,他身後跟著兩個護士,一個把置滿藥物的推車推向前,一個拿著針個準備注射。
歲方真揮掉護士手中的針筒,激動的說:「我不要打針,我只要知道實情!遠籐醫生,你告訴我實話,我的腿到底怎麼了?」
「少爺,你先不要激動,讓我好好的替你檢查一下。」
「你已經檢查過了不是嗎?為什麼無法告訴我答案?是不是我母親要你隱瞞我?你老實說,我不會怪你的。」
遠籐無辜地說:「你真的誤會了,我確實是替你檢查過了,並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倒是你覺得自己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看得出來遠籐醫生沒有說謊,可是他的感覺也是實實在在的,「我不能夠站起來。」
「不能夠站起來?」遠籐醫生頓時愣住,之後一臉緊張萬分的神情吩咐護士通知檢驗室準備做斷層掃瞄,他安撫歲方真,「請先冷靜,我們再做一次精密的檢查,看看哪裡出了問題。」
也就是說,他的腿有可能真的廢了。一想及此,歲方真的一顆心倏地落到谷底。
「為什麼會是我?」他不懂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捉弄他,先讓他變成了植物人,好不容易醒來了,現在卻又讓他廢了雙腿,難道他認為他愛上櫻是錯誤的,所以才要這樣懲罰他?
「不!」他瘋了似地捶打雙腿,想藉此看能否喚醒一點點知覺。
遠籐醫生見狀,忙要護士把鎮定針遞給他,然後飛快的替歲方真打了一針。
待任務完成,他也掛了彩,可是他瞭解歲方真的心情,所以並未說什麼,只轉頭吩咐護士,「請歲方夫人過來一趟。」
***
「遠籐醫生,你說阿真不能走是什麼意思?你不是說他只有外傷,只要那些傷好了就沒問題了嗎?為什麼現在又說他不能走?我不能接受!」歲方玲子聽完醫生的解釋之後,難以相信這個殘酷的事實,呈現出歇斯底里的狀態。
「夫人,請你務必要冷靜,現在你是唯一可以說服少爺接受檢查的人,你一定得保持冷靜,才能夠陪少爺渡過這個難關。」
一語驚醒夢中人,歲方玲子頓時停止吵鬧,卻一臉茫然的望著他,「我能怎麼辦?我就這麼個兒子,你無論如何都要幫我,我求求你……」
「這是我的職責,但是需要你的合作。現在不管我怎麼勸,少爺就是不願意接受檢查,這樣是無法改善狀況的,只有檢查後才能夠對症下藥。」
「要我勸他?」
「你是他的母親,想必他會聽你的勸。」
「我知道了。」
聽了遠籐醫生的話,歲方玲子前往病房,卻在門口聽到歲方真大喊,「我要出院,現在就要!我不做檢查!」
她聽了心痛不已,走進病房,哭著說:「你不檢查,要我這個老母親怎麼辦?難道你真的忍心讓我傷心難過嗎?」
「媽……」他並無意傷了母親的心,但是,現在的他只想獨處,不要有人吵,「不必檢查了,我的身體自己最清楚,這兩條腿廢了。」
「沒有檢查怎麼可以那麼確定,也許只是暫時麻痺,一定會好的,你要這樣想,絕不可以放棄。」身為人子,就算他百般不願意,也不能違抗母親。
「我知道了,告訴遠籐醫生,想檢查什麼就檢查吧。」
反正他都已經死過一回,這次的結果再怎麼壞,也不會像變成活死人那麼糟。
***
常筱櫻回台灣後,每天都會有人把關於歲方真的消息送到她下榻的飯店,讓服務生交給她。
當然她知道自己可以要服務生把那些資料丟棄,或者她順手就可以丟進垃圾桶裡,可是她做不到,放不下的感情就是放不下,不管她再怎麼自欺欺人,還是會關心那個遠在日本,她不該喜歡的男人。
今日一早,她又從服務生手中接過他的最新消息,然而才看了一眼,她幾乎昏過去。
看到歲方真雙腿癱瘓,她已經無法再繼續假裝下去,一顆心更是已飄洋過海,飛到他身旁。
「我到底該怎麼做?」她想回日本,但是另一個自我卻又要她不該再去趟那淌渾水。
離開日本就是為了讓自己徹底的死心,她也告訴自己,不死心是不成的,就算她一再否認與歲方家的關係,但是,所有人都認定她是歲方保智的女兒,歲方真是她哥哥是不容她辯駁的事實。
而她心底有另一個聲音就算不想承認他是兄長,衝著他那麼疼她,去看看他,替他打打氣,總是應該的吧?
回想她在日本的日子,歲方真是如何對待她,怎麼處處為她著想,她就覺得自己真的很殘酷,除非人的心是冷的,否則怎麼可能像她那麼無情,竟然對他的好視而不見。
常筱櫻又想,既然愛上了一個人,為什麼不能更多愛他一些?想來是她太過自私,才會只想要回報而從來不曾有過付出。
所以,現在該是她付出的時候了,就算得不到回報又怎樣?她想,他得到幸福,她一定不會感覺痛苦才對。
下定了決心,常筱櫻拿起話筒說:「這裡是三○五號房,麻煩請那個每天送資料過來的人上來一趟,我有事情要和他談。」
她知道,歲方家派來人的人天天都在,只等著她開口。
***
醫生檢查又檢查,依舊找不到歲方真雙腿癱瘓的原因,而情況亦無進展,眼見他日益頹喪,歲方玲子私下找田中理奈談話。
田中理奈一臉恐懼的瞪著大眼,「您說要我去照顧真?」
「怎麼?你似乎很不願意?」
她訕訕地解釋著,「不是我不願意啦,是我沒有專業的護理知識,而且您又不是不知道,真最近變得很不可理喻又愛生氣,動不動就罵人,還摔東西,我怕我真的不能夠勝任那個工作。」
「就是因為他的脾氣變得很壞,所以才要你照顧她。」
「請特別護士才對吧?」
歲方玲子生氣的說:「要是他肯讓護士照顧,就不必要你去了,再說你是他的未婚妻,你們將來要一起過一輩子,萬一阿真以後真的得這樣過下去,你不也該學著怎麼照顧他嗎?」
聽到這裡,田中理奈的臉垮了一大半,即使歲方真再怎麼迷人,歲方家少夫人的頭銜多麼吸引人,要一輩子照顧一個殘廢的人是很辛苦的,她還年輕,要埋葬自己的人生陪一個只能靠輪椅度日的人,光想就讓她喘不過氣了。
「我想,還是不妥當,我還沒有嫁進歲方家,這麼搬進去住不太好。」
「你難道一點都不愛阿真?」
「我當然愛他。」田中理奈理直氣壯的反駁。
「那你推三阻四的,算什麼愛?」歲方玲子氣憤的大罵,「我看你愛阿真是假的,想當歲方家女主人才是真的!」
「伯母,您這麼說就不對了,我當然愛真,就因為我愛他,所以不想讓他感受到任何壓力,他一定也不想在我面前矮一截,我這可是為他著想,您站在我的立場想一想就會想通的。」
「藉口!我看你根本是想推卸責任。」
「您要那麼想我也沒有辦法,但是我真的很愛真,因為愛他,所以不想讓沉重的氣氛破壞了我們之間的感情,我想還是替他請特別護士吧。」
常筱櫻原本站在大門外,聽了她們的談話,忍不住走進來想要給田中理奈兩巴掌,但是她又忍住,覺得自己沒必要降低格調和這種女人計較。
「櫻,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歲方玲子見她如獲救星,衝上前抓住她央求著,「你去勸阿真,他現在連飯都不肯吃,我怕他這樣下去會撐不住的,我真的已經束手無策了呀!」
她看得出來,連歲方玲子都瘦了一圈,像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一個母親的心讓人同情,她忍不住安慰道:「請不要那麼激動,我會勸他的。」
田中理奈在一旁優閒地說:「是啦,你是該去勸勸你哥哥,他那麼疼你,你的話他大概聽得進去。」
「你可以回去了。」歲方玲子氣憤的下逐客令,並且說:「我看你和阿真的婚事也不必再談,就當沒有那回事好了。」
「這件事還是讓真自己決定比較好。」常筱櫻打斷兩個女人的談話,「現在我可以進去看他了嗎?」
「當然。」歲方玲子掛著淚點頭。
田中理奈卻看好戲的道:「你最好小心點,不要被砸到。」
「即使砸到,我也不會叫痛的。」常筱櫻冷冷地注視田中理奈一眼,便推門走入屋內。
***
常筱櫻才推開房門一個東西立刻向她砸過來,因為太暗了,所以根本來不及閃躲,讓那東西直接敲上她的頭。她咬住下唇,以防止痛叫出聲。
「出去,我說過不許任何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