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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簡薰

  應該是可以肯定說出口的,但是當他接觸到雋琪望著他的複雜眼神,那感覺突然有點……有點奇怪……不是錯覺,她臉上出現的的確是大人的表情。

  驀的,雋琪跟他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在海潮聲中大聲宣佈,「我要結婚,我要生小孩,可能不是最近幾年,不過我想在三十歲以前做到,我不會讓任何人阻止我的人生計劃。」

  「喔,耶。」謝書安顯然已經醉了,「雋琪說的好,我支持妳。」

  梅梅嘻嘻一笑,「我也支持妳。」

  雋琪看著這酒醉二人組,「謝謝。我要再去拿冰紅茶,有沒有人要順便拿什麼?沒有。」

  她轉身在沙灘上走了幾步,後面突然傳來謝書安的聲音,「雋琪,如果妳三十歲還沒人要,我娶妳。」

  ☆☆☆☆☆☆☆☆☆☆  ☆☆☆☆☆☆☆☆☆☆

  幾個人的聚餐,最後只剩下凌勁捷跟雋琪還清醒。

  他開車,她坐副駕駛座,後座剛好放下三個眼神渙散的人,一個住淡水,一個住木柵,然後一個住在台北桃園邊界。

  送完人回到家已經很晚了。

  梳洗過後,雋琪往床上一躺,一眼瞥到去年夏天,凌勁捷特別帶回來給她的玻璃時鐘。

  以小方塊的方式成就一個大方塊,淺藍,深藍,透明三種顏色交錯,簡單利落,他說很有她的感覺,所以說她在他心中就是那樣--穩定,順眼,但不可愛。

  她翻了個身,看到窗外的上弦月。

  不是月初的那種上弦月,是有點胖胖的,接近半月的那種,星光淡淡的,蟬聲唧唧……啊,睡不著。

  她坐了起來,藍色玻璃時鐘上指著兩點--她一定是下午睡太好,才會半夜兩點還精神奕奕。

  認命的下了床,她到廚房拿了一盒果汁,打算去簷廊,打開紗門的瞬間,卻發現有人早了她一步。

  「怎麼還不睡?」

  「妳呢?」

  「睡不著。」雋琪看到凌勁捷裝著威士忌的厚底杯後笑,「對你這種人來說,啤酒果然不過癮。」

  「回到家,有什麼感覺?」

  「說有很多也對,說沒有也對。想的都不是最近,而是,很久很久以前。」

  「怎麼說?」

  「我剛剛才發現我的牆壁好乾淨。」她在他旁邊坐下,「國中的時候,同學都在牆壁上貼偶像的海報,只有我不會。使用了十幾年的房間,沒有膠紙貼痕,也沒有日曬過後的顏色落差,那個時候我是很自豪的,不過現在看來,好像有點可惜。」

  「後悔太快長大?」

  「嗯……是,也不全然是。」

  「說給我聽,看看我能不能懂。」

  「就是,怎麼說。」雋琪找尋著合適的詞彙,「我覺得自己好像沒有經過所謂的叛逆期,現在……好像也回不去了……」

  她並不是詞不達意,只是,找不到足以表達的方法。

  她想知道任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少女時期才有的特權,大多數的人都會經歷,那個時期的孩子無法控制,只能耐心以對。

  可是,要怎麼說?

  以前有男朋友的時候,她不曾對他們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原以為是懂事,不過最近才願意承認,那是因為他們不是她想任性的對象。

  小佩跟她說,對於像她這種彆扭的人來說,任性跟撒嬌是確定親愛之後才會有的行為。

  可見她不愛他們。

  她唯一想任性的對象是凌勁捷,但唯一能光明正大任性的時間卻回不去了,她很明白,只是,遺憾難免……

  月光下,那樣的神色全數收入凌勁捷眼底。

  他知道她在認真的思考一件事情,卻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其實早在他們上次在紐約見面的時候,他就清楚發現兩人之間有距離了,他從可以一眼看透她的心思到無法猜穿她的想法,她的身上像是穿了保護衣,想讓他看見的時候才看見。

  那感覺老實說……很差。

  他原以為她不說了,沒想到卻又開口,「哎,女生跟你撒嬌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感覺?」

  「會覺得對方的個性很可愛。」

  「還有呢?」

  「還要啊。」凌勁捷彷彿想起什麼似的,笑容難得的溫和,「對男人來說,看得順眼,個性可愛,那就很夠了。」

  「可你明明是外貌協會的。」

  「那是以前。」

  以前?好奇怪的說法,難道是說他現在的女友走普通風嗎?不可能吧,他歷任女友每個都像畫報中走出的名模,艷麗型、柔美型、陽光型都有,類型雖然不同,但容貌的精緻程度卻是不容置疑的。

  「我跟許玲文分手後就沒有再交女朋友了。」

  「真的?」

  面對她的疑問,他似乎早就瞭然於胸似的,笑笑回答,「我知道妳不相信,不過妳問一下就知道我有沒有騙妳。」

  夏夜的空氣有點涼,微動的風吹在身上很舒服。

  院子裡有植物的味道。

  沿牆而植的夏花有著濃郁的香氣,蟬聲在夜晚聽得格外鮮明。

  「真難得,你這種人可以忍受一個人這麼久。」

  「別說妳,連我自己也很驚訝,只不過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有點懶。」凌勁捷頓了頓,「老實告訴妳,原來沒有女朋友的日子沒我想像中的寂寞,工作、朋友,加上一些自己的樂趣,時間很快打發。」

  聽了這些話,雋琪心中只有一個感覺--好不像他。

  他跟許玲文已經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兩個月,還是三個月?

  許、玲、文--她只看過凌勁捷寄來的照片,很漂亮,是百貨公司的電梯小姐,笑起來柔柔美美的,從她知道這個名字開始推算,兩人也來往了不短的時間呢,也難怪他再也不交女朋友。

  「你這麼忘不了她的話,去追回來吧。」她說著口是心非的話,會有點痛,但是,已經習慣了,「她雖然想結婚,可是眼光很高,我想她不會隨便嫁人,找個借口打電話問候一下,也許還有機會。」

  「許玲文當然是很好,可是我現在單身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你不要告訴我,你現在在尋求所謂的人生真意。」

  「對,沒錯。」對於她的一語中的,凌勁捷顯得頗為高興,「我在想,不斷的戀愛到底有什麼實質上的意義,或者說,我應該進入另外一個階段,不再以臉孔為依據,而是以能不能跟這個人共度一生為準則。」

  雋琪噗的一笑,「凌勁捷,你老了。」

  聞言,原本在簷廊下坐得愜意的他一下扳正身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正當男人最好的三十歲,還有,他剛剛講的話是深層的心靈語言,她居然回他這麼一句?

  「喂--」

  「老實說,我比較習慣那個遊戲人間的你。」她打斷了他的話,「而且你要學我,不要勉強自己去談戀愛或者不要談戀愛,感情的事,順其自然,如果你的真命天女真的來了,就算你趕,她也不會走的。」

  雋琪說完,將從房間帶出來的小毯子一拉,包住了身體,靠著柱子,半瞇上眼睛假寐。

  夏日夜晚的院子裡,有種催人入睡的氛圍,她打算培養出睡意後再回房間。

  只有月光的院落,凌勁捷卻看得分外真切,那熟悉至極的眉眼,還有她的小動作……

  一方面為著她剛剛超齡的言論所震訝,一方面,心中好像也隱約明白了什麼--那跟許玲文一點關係也沒有。

  但,那是不對的……

  ☆☆☆☆☆☆☆☆☆☆  ☆☆☆☆☆☆☆☆☆☆

  凌勁捷覺得自己根本就是逃難似的到了意大利。

  這原本是林昭宇的團,但他卻把自己的純德國團和他換了過來,一樣都是晚去早回的十天,一樣都是三十五人的大團,唯一的差別,意大利團早純德一個星期出發。

  由於是美妝公司的抽獎活動,因此團員中不少是妙齡女郎,都很美,都很女人--基於職業道德,他從來不會去碰團員,這次也一樣。

  中正國際機場,他開始發著護照,「馬家瑜。」

  美女一風姿綽約的過來拿走了。

  「吳新蕙。」

  美女二號伸出纖纖柔荑。

  接著戴鈞潔、蔡婉麗、張薇薇……然後,他看到怵目驚心的兩個字--雋琪,寫法完全一樣,姓陳,陳雋琪。

  「陳雋琪。」

  「這裡。」也是美妝得獎者,一個留著長頭髮的女孩子。

  皮膚白細,眼神嫵媚非常。

  凌勁捷感覺很奇怪,他是為了不願意去想那隱約的明白才提前出團的,沒想到這裡居然也有一個雋琪。

  啊……煩。

  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

  他上高速公路後才想起把手提電腦留在桂冠,打電話回去辦公室,謝書安說他下班後沒事,可以順便幫他送過來。

  他在約定的地方等候。

  謝書安還沒來,倒是有人在他旁邊坐下,順便給了他一杯咖啡。

  他轉過頭,迎上一張燦爛的笑臉--「四海旅行社」的領隊,也是雋琪以前的社團學姊。陽光型的女生,乾脆、大方,做起事來魄力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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