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丁蘭熏端起茶盅,輕輕歎口氣。「我不想讓你看笑話,但梅笙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是男人暴權和愛情戰爭下的犧牲品。以前她可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有為青年,還得過五屆亞洲杯女子武術冠軍。」
「七屆。」梅笙哀傷中不忘重振舊日聲威。
「對,是七屆。」她成功的將話題從合約轉移至梅笙的身上。「會讓她變成這樣全都怪她的師兄!她師兄是一個無情無義的男人,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收留他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把他培訓成好萊塢的武術指導。」
原來她自小習武,怪不得身材如此「雄壯威武」,幾乎與他同高。
蘭熏停頓了下,放柔了音量,像哄小孩般對著梅笙說:「乖,先吃一些飯,不要再哭了。」
「好。」梅笙低頭猛扒著眼前的飯菜。
一想起師兄肌肉結實的臂膀、溫熱的身體、不羈的暢笑,梅笙的心就燃起一把熊熊的愛火,炙熱得幾乎將她燃燒殆盡。
她感覺到體溫不斷的飆升,呼吸逐漸急促,口乾舌燥,火熱的唇也愈來愈燙……
「天啊--」蘭熏爆出淒厲尖叫聲,連忙搶走梅笙手中的辣椒罐,也打斷了她少女的冥想。「我叫妳吃飯,不是啃辣椒。」
裴定捷尷尬地瞄了眼她紅腫的雙唇,猶如掛了兩根「鑫鑫腸」。
他的嘴角抽搐,努力告誡自己,不,絕對不能笑,那太沒同情心了。
「喝杯茶,漱漱口。」他好心的將整壺茶遞給她。
「梅笙會變成這樣,全都該怪她師兄移情別戀,愛上了好萊塢明星,卻不肯跟她明說,害得她癡傻地拿著行李跑去美國找他,最後還落得這般田地……」蘭熏繼續陳述。
好友終於能感同身受,梅笙立刻點頭如搗蒜。
一想起暗戀多年的師兄,絕情地對她說--回台灣去吧,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妳。那種椎心刺骨的痛,筆墨難以形容。她感覺有股苦味順著咽喉滑下,沈積在胃裡,發酵成一窪苦楚……
「喝這麼多苦茶,妳不怕苦嗎?」裴定捷語重心長地瞅著她。
「這是苦茶?」梅笙停下手中的動作,嘴裡溢滿苦茶的味道。
「都是妳那個該死的師兄和阪本涼子,把妳害成這副德行,平常腦子就不太靈光,現在簡直成為一個蠢蛋!」蘭熏為她的處境打抱不平。
「阪本涼子?」那不是最近在好萊塢走紅的日裔女星?聽說還在拍攝「神氣嬌娃」時與武術指導傳出緋聞……不過以她這副邋遢相,別說跟阪本涼子搶男人,就連跟一般人都搶不贏吧?!
「師兄就是愛上她,才不要我的……」她含淚哭訴,哭得口渴,拿起桌上的飲料猛暍。
想起師兄牽著那狐狸精的手,在所有媒體和影迷面前公開承認兩人交往,她就嫉護得快要發狂,連心都發酸,酸到連牙根都軟了……
酸、酸、酸死人了!
「喝這麼多醋,妳不怕酸嗎?」他睇著她皺成一團的臉。
他的話扎扎實實地點醒了她,梅笙看著手中的醋罐,哇哇地哀嚎。
「別哭了,一切都過去了。」蘭熏哄著她,拿起桌上的紙巾為她拭淚。
他不是沒見過女人哭,但像她這樣珠淚亂彈、哭得毫無形象,讓他的內心升起一股憐憫之情的女人,她還是頭一個。
「霍小姐,感情的事本來就分分合合,妳要看開點。妳看像妮可基熳這種超級巨星還是會失戀、會離婚,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陡然收干淚水,方纔的酸苦辣一起下胃,現在腹部傳來一陣絞痛,令她虛軟地癱在椅子上,擰著眉心,俏顏一片慘白,額際因強忍著疼痛而沁下冷汗。
「但是梅笙的情況不一樣。」蘭熏得意的將話題轉到她身上。「她從小就暗戀她師兄,認為生命的意義就是當她師兄的妻子,為此她花了畢生的積蓄遠渡重洋到美國,結果失戀不打緊,還因為傷心過度、曠職多日而丟了飯碗……」蘭熏利用他富有同情心的弱點,不斷陳述梅笙的悲慘遭遇。
起初,他還懷疑她們的動機不純良,但看到她澄明的大眼盈滿淚水,對愛隋死心場地到近乎癡傻的行徑,已經推翻先前的偏見。
「像你們這種人見人愛、永遠被人捧在手心的帥哥美女,根本就不懂得只能默默暗戀一個人的感覺!」梅笙覺得難堪的突然吼道。
這句話給了裴定捷一記當頭棒喝!
他向來在愛情裡悠遊自在,享受女人的傾慕和討好,卻從未想過暗戀他的人是怎樣一種卑微的心情。
「梅笙……」一時間,蘭熏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她不能再多忍耐一秒,不管這些疼痛是因為失戀而產生的委屈,抑或是在腹內掀起的洶湧波濤,她只想「解決」目前的窘境。
她以百米速度離席衝進洗手間裡,坐在馬桶上,體內進出一股巨大的痛楚,以排山倒海之姿向她席捲而至,就像皮膚表面遭到撕裂般,火熱的岩漿即將爆發……她陡然鬆開緊緊攀住洗手台的手,感到通體舒暢、海闊天空。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蘭熏擔憂地詢問她的狀況。「梅笙,妳千萬不要想不開,有什麼事可以出來一起商量。」
蘭熏側耳傾聽裡面的動靜,走回座位對著裴定捷使了個眼色。「你不會過來幫忙勸慰她嗎?」
「我今天來是跟妳討論合作案,不是專程來安慰她。」他老大不爽的被蘭熏硬是拖到廁所前面的走道。
「你想和我簽這份合作企劃案是不是?很簡單,接受她,我就當場把合約簽了,否則這份企劃書視同廢紙!」蘭熏壞壞地挑高柳眉,拿著合約書作勢要撕成兩半。
她不是故意要刁難裴定捷,但以梅笙的專長和工作經歷,男人志的確是相當適合的工作環境;再說梅笙若能順利進入他的公司,以後合作企劃的商議和研討就不用直接面對他們這一票臭男人。
「妳威脅我?」他早知道Women's Talk這票娘子軍的心腸比農藥還毒,沒想到她們這麼快就露出陰險的面孔。
「別說得這麼難聽。梅笙她有什麼不好,思想單純、身強體壯,還得過七屆亞洲杯女子武術冠軍,怎麼說都算是你『賺』到。」蘭熏拿合約拍著他的胸膛。
「賺到?!」他聞言氣結。「妳要我娶一個說身材沒身材,臉蛋、談吐、衣著品味都差得要命的『劣等』女人,不如直接叫我剃度出家!」
霍梅笙一踏出廁所,就在走道上聽見令人難受的對話,含怨的望了兩人一眼。
裴定捷氣憤的食指就這麼指向廁所,正對著梅笙心碎神傷的臉龐,無心脫口而出的話已經收不回來。
在短時間之內,她受了雙重的打擊和傷害,那顆碎成千萬片的心,已經被「踐踏」成塵土。
「我不是叫你娶她回家,而是聘她為員工。」蘭熏連忙糾正,並且補充說明道:「梅笙她因為曠職太久,被我們的總監革職了,所以我想幫她找新工作。」
定捷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急著想安撫她。「霍、霍小姐,我不是有意要傷害妳的自尊、心,我……」
「想要彌補這個過錯,很簡單!只要你聘梅笙為員工,我還會很大方的把合約給簽了。」蘭熏乘機威脅,要不然以裴定捷的「高標準」,別說當他的員工,就算進男人志當保全人員,他都會嫌梅笙「有礙觀瞻」。
「算了!」梅笙垂頭喪氣的走出餐廳,將他們的爭論聲拋在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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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絢爛的燈光亮起,照耀著酒吧裡孤寂的身影,心裡的刺痛在酒精的催化下更顯得強烈,霍梅笙半醉半醒的癱在高腳椅上,向酒保要了一杯又一杯的啤酒。
她不想變成酒鬼,也不想像個行屍走肉般的過日子,更不想到處惹麻煩,成為大家的累贅,但是她卻找不到振作的理由。
以往她奮鬥的目標是當師兄的新娘,所以一直很用心的練好武術,希望將來和師兄一起繼承父親的衣缽,將霍氏武館發揚光大,生一堆小娃娃一起練拳。
如今,夢醒了、心碎了,她只能用酒精麻醉自己的痛楚。
難道說,長得太高、不夠美麗、胸部不夠豐滿的女人,就不能擁有愛情嗎?
為什麼師兄不愛她,不在第一時間向她說明,反而讓她做了二十幾年的傻瓜,並且在她飛越太平洋後,才惡狠狠的在新歡面前數落她的缺點?
師兄曾經對她說,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但她並不是他的敵人,她只是一個癡戀他的同門師妹啊!
「再給我一杯酒!」她滿臉通紅,眼神渙散,拿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
「梅笙,別喝了,再喝下去會出事!」梅笙的高中同學兼酒保李哈妮,憂心沖仲勸慰道。「今天蘭熏怎 沒陪妳一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