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看著她走過前庭,進入家門之後,才歎氣地轉身離開。
他往上坡走著,他們兩家雖然比鄰而居,卻相隔了近一百公尺。
他抬頭看著朦朧的月亮,心裡卻是激動跟感動充盈。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今晚的感動的……
叭叭叭叭——
刺耳的喇叭聲從後排車傳來,石信一皺著眉頭透過後照鏡,看見後面的車輛駕駛不耐煩的探出頭瞪他,還猛按喇叭催促他。
「該死!」他詛咒的低聲一罵,快速踩下油門,開著車子過街。
他竟然又在等紅燈時陷入回憶,而失神忘我!
最近他一直很不正常的恍神。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樣無法克制的想起過去,想起她!
他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晚的心情,但不再是癡傻的感動,而是憤怒!
哈!他當時像個傻瓜一樣,在日本沒日沒夜的趕進度,只為了快快飛回她的身邊,結果他回來面對的,卻是人去樓空的震撼。
她就這樣從人間蒸發了!
沒有人肯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也沒有人肯告訴他,她到底在哪裡。
就連他母親都不肯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有苦難言的丟一句︰
「忘了她吧!」
他怎能忘?
他發了瘋的找她!
又氣又急又瘋又狂的找她!
結果一年之後,他在電視上看見了她,她成了萬眾矚目的歌壇紅星。像在嗤笑他的愚蠢執著,她成了全球的歌壇天後,讓人難以接近的大明星!
他記得她曾跟他說過,她很慶幸自己拒絕了在美國被星探發掘的機會,因為這樣,她才會來到台灣認識他。
哼!甜言蜜語!
她一定常在午夜夢迴嘲笑他的愚蠢,他只不過是她在台灣假期的餘興節目。她早就知道會回去美國發片,他卻傻傻的跟她求婚。
是呀!他不會忘記那晚的!
他會一直記得自己曾犯下的愚蠢錯誤!
第二章
「我囑咐你們:不要驚動、不要叫醒我所親愛的,等他自己情願。」(雅歌第八章第四節)
「來!蕾蕾,妳看看妳喜歡這個房間嗎?」
趙心蕾跟著陳寶春,走進一間以鵝黃色為基調的房問,她看看四周,走到窗邊俯瞰窗外美景。這裡視野極好,能將整個台北市的東區街景收納眼裡。
「我很喜歡。謝謝!」她回頭微笑的說著,然後又有些顧忌的抿抿紅唇。「寶姨,我想……我還是去住飯店好了。我──」
其實她應該叫寶姨一聲「石姨」的,可是寶姨覺得石姨聽起來像「死姨」,所以要求她喊她一聲寶姨。
「妳這是不給寶姨面子囉?」陳寶春故意板起臉孔,不高興的問她。
「我不是,我只是怕──」她急切的想解釋,卻被寶姨打斷。
「怕什麼?回家有什麼好怕的?」陳寶春執意要她留下,她走上前拍拍心蕾的手,寵愛一笑。她沒有女兒,所以一向都把蕾蕾當自己女兒地疼著。
「我跟妳媽是從小就在一起的好姊妹,也是妳的乾媽,妳回台灣當然就要回家!天底下哪有做媽媽的會讓女兒去住飯店的?」
趙心蕾看了眼寶姨眼裡的執著跟疼愛,在心裡偷偷歎息著,然後笑著點點頭。
「好。謝謝寶姨。」
「傻孩子,說什麼謝謝?對了,妳爸媽知道妳回台灣嗎?」
陳寶春知道她在美國失蹤的消息,她想蕾蕾會突然回來一定有事,她不想逼問她,但總會擔心姊妹現在正擔心自己女兒的行蹤。
「知道。我上飛機前有跟他們聯絡。」趙心蕾對於讓父母擔心一事,有些羞愧的低下頭。
「好,這就好。妳就先待在台灣好好休息一陣子。」陳寶春笑著溫柔的說。
「嗯。」對於寶姨沒有逼問她的來意,她心存感激的一笑。
陳寶春溫柔地笑看著趙心蕾,心中有一絲感慨。
她伸出手,輕輕摸撫趙心蕾消瘦的臉頰,順撫著她長及腰下的絲柔黑髮,心疼的輕語:
「妳這孩子就是這麼讓人心疼,什麼事都悶在心底,怎麼也不肯跟人說,就連當初妳──唉……」她止住到口的話,輕輕握住趙心蕾的手。「蕾蕾,妳會……會怨寶姨嗎?」
當年他們做父母的因為私心,而狠心拆散了她跟信一這對相愛的小倆口。這事她一直放在心上,尤其這幾年過去,信一那孩子的轉變,再加上兩年前老公石峰奇過世對她的打擊,她就一直思考當年所做的根本沒有保護到兩個孩子,反而讓大家傷心。
趙心蕾大大的眼裡出現了一絲窒息的痛苦。這些年來的孤寂,說她從沒有怨恨過是騙人的,可是她明白雙方家長們的考量。
她歎口氣,展露出一個體貼的微笑,輕輕開口:
「我明白寶姨的想法跟顧慮,所以我沒有怨……」
陳寶春看著她眼中的委屈,心一揪,知道這孩子的懂事跟善良。她伸出手,握住了心蕾細瘦的小手,溫柔的問著:
「身體還可以嗎?還有沒有狀況?工作很辛苦吧?說起來妳也不過是個二十幾歲的小女生,真難為妳了。」
趙心蕾心中一陣溫暖,鼻子一酸,淚水瞬間在眼眶中打轉,但她仍固執的不肯讓淚水流下。「嗯。」
光鮮亮麗、五光十色的演唱工作,其實是個人吃人的高壓、現實的工作環境。尤其她一開始就有了好成績,為了不被拉下舞台,她必須拚了命的讓自己維持在最佳狀態,除了父母,沒有人如此關心過她其實還只是個小女生。
「妳行李就這麼一丁點嗎?」陳寶春皺著眉頭,瞪著她的一隻行李袋。
「嗯──」她根本來不及準備。這些都是她巡迴演唱時的簡單行李。她在慶功宴隔天就離開了,連家都沒有回去。
「沒關係,看看還缺了什麼,明天我找人幫妳準備。」
「謝謝。寶姨,對不起,妳這麼忙,我還麻煩妳。」趙心蕾不好意思的說著。
石家的企業現在都是由陳寶春掌管。雖然她已五十二歲了,但歲月並沒有留下多少痕跡在她臉上,她依舊是精明幹練的美麗女強人姿態,但卻有一顆溫柔體貼的心。
「傻孩子!不要再跟我說什麼謝謝、對不起的客套話,寶姨不愛聽。」她板起臉開口。
趙心蕾覺得有被人疼愛的感覺,她怯怯一笑。
「好了,妳梳洗一下,我先下樓幫妳弄些吃的,等吃飽了,妳再上來休息。」
「寶姨,我不餓。」她伸手拉住寶姨的手,急切的開門。
「哪可能不餓?妳搭了一整天的飛機,一定沒好好吃、好好睡,才會這麼瘦!」
趙心蕾心一刺痛,她記得以前他也常常這樣說她。
陳寶春不理會她的拒絕,執意轉身下樓幫她張羅吃的。
趙心蕾深深吐出胸口的悶痛,快速的整理行李。簡單梳洗一下後,她一身清爽的走出房間,循著剛才的記憶下樓。
多年來在世界各地東奔西跑的工作,她早已練就一身快速整理跟打包行李的好功夫。
除了家,哪裡對她來說都是短暫的停留地。她常常在深夜醒來,卻不清楚自己身在哪一個國家、哪一個飯店、什麼時間。
她走在偌大的空間裡,一切都是陌生的景物。
石家在多年前搬離了陽明山的別墅,搬進了位在台北東區每一戶超過兩億的豪宅大廈裡。石家也大手筆的將整個頂樓買下、打通,樓中樓的挑高設計,大氣的裝潢,營造一種豪邁霸氣又溫馨的居家環境。
她在廚房找到正跟廚師討論菜單的陳寶春,陳寶春一看見她,就高興的拉住她。
「蕾蕾呀!妳來得正好。跟寶姨說妳想吃些什麼,要西式還是中式的?還是妳喜歡泰國料理或者港式料理?看妳想吃迷迭香烤嫩羊排,還是松子鮑魚?」
趙心蕾被一堆中文菜名搞得昏頭轉向,她淺淺一笑。「我想吃清粥小菜。」
「蕾蕾呀!寶姨是要幫妳補補身子,妳給我吃什麼清粥小菜?那是早餐吃的啦!」
「可、可是,我真的不餓。而且我真的很懷念台灣的清粥小菜。」
她是說真心話。那些菜色對她來說,都太過油膩,她早吃怕了。她一向吃的很清淡,還被團員笑說她是全世界最平民、最好養的天後。
陳寶春沒轍的回頭跟廚師交代菜單,然後拉著趙心蕾走出廚房。
「妳呀!沒口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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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信一稍稍撫平了心中的煩躁感回到家裡,一進門,他就隨手將鑰匙丟在玄關的小櫃上。
心情不好時,他就會到公司或錄音室突擊檢查,嚇嚇工作人員,這樣就會讓他蕩到谷底的壞心情稍稍舒緩。很幼稚,但很爽!
他轉身走進客廳,一踏進客廳,他僵直了背、臉色大變的瞪著不該出現在此的人。
他冷冷盯著沒有察覺他的闖入,依舊背對著他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窗景的纖細人兒。
他雙手緊緊一握,心中燃起無限大的憤怒,冷冷的低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