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眼淚擦一擦,不許哭了!」強忍住笑,故意繃著臉命令。
「哦!」一個命令一個動作,膽戰心驚地飛快以衣袖胡亂抹臉。
「擦乾淨了嗎?」
「擦、擦乾淨了。」濕漉漉的眼眶還有淚水在打轉,卻怎麼也不敢讓它掉出來。
「很好!」微微綻笑,非常滿意。
他,他笑了呢!這是不是表示他不生氣了,願意繼續和他作朋友?
小心翼翼瞅著他,齊硯眼眶紅紅,像個小媳婦似的。「你……你不生我氣了?」
「我本來就沒生你氣。」斜睨一眼,真不知他想到哪兒去了?
「那……那我們還可以……可以當朋友嗎?」結結巴巴詢問。
「當然!」
聞言,兩眼瞬間一亮,高興地又眼淚、鼻涕齊噴。「哇--謝謝你!你人好好,不生我氣又肯和我當朋友,真的對我好好啊……」
這樣也哭?瞧他感動得涕淚齊飛,慕容晴有些頭大,但又忍不住被他純真的情感表達給逗得發噱,忍了忍,最後還是破功笑了出來。
「又哭又笑,黃狗撒尿!你是小狗啊?」笑著噓他,莫名有種母性的憐惜情緒。
「我、我不是啊!我叫齊硯,不是小狗。」他好認真回答,眼角還掛著淚,臉上卻露出了好害羞的笑容。
「嗯。」點了點頭,慕容晴不似旁人對他孩子氣的對答而給予訕笑目光,一如對待常人那般的向他自我介紹。「在下慕容晴,蘇州人氏,近日上洛陽遊玩,如今暫住在『悅來客棧』。」
「阿晴!」只聽他叫啥名字後,後面的話就再也沒聽進去了,齊硯喜叫著眼前新認識的朋友的名兒。
阿晴?難道他就不能叫聲慕容兄弟就好了,非得……非得蹦出個這麼俗的叫法嗎?臉色有些泛綠,然而瞧著他一臉真摯的神情,慕容晴唇瓣囁嚅了幾下,最後還是吞了下來,勉強接受了。
唉……幸虧爹爹沒幫自己取慕容福、慕容財之類的名兒,否則被他阿福、阿財的一叫,簡直像在叫狗似的。萬幸!萬幸!
暗自慶幸完,回神瞅見他眼角泛光,當下面色一整,手中扇柄毫不留情往他額上擊去,疼得他痛呼一聲,額頭微微發紅起來。
「阿晴,你、你為什麼打我?」捂著額,好委屈詢問,眼眶又隱隱浮現淚光。難道……難道阿晴也和別人一樣,喜歡打他、欺負他嗎?
「不許哭!」橫瞪一眼,慕容晴教訓道:「你長大了,不行動不動就哭,會讓人笑話的。」齊家伯伯是怎麼教兒子的?就算他稍癡了些,只要好好教導,也不至於會教出個愛哭鬼來!
像昨日那些喜歡取笑他的人,主要也是因為他一逗就哭、好捉弄的緣故,所以才動不動就拿他來尋樂子、找開心。
「可、可會痛自然就想哭啊……」他小聲辯解,卻也真誠無偽的道出至理名號口。
慕容晴聞言一窒,隨即又惡狠狠瞪著他,直到他心驚膽跳地將眼淚硬收回去,這才清朗訓斥道:「你這麼大了還如此愛哭,別人自然會來欺負你!難道你想讓人笑你嗎?』
「那……那……那……」他「那」了個半天,一張俊臉都愁成了苦瓜臉,無辜地不知該怎麼辦,可心中卻隱隱清楚,他是真心為他好,是以心中方纔的疑慮一下子便消失殆盡了。
「齊硯,你剛剛燙傷了我,是吧?」見他呆得讓人好氣又好笑,看在爹爹的面子上,為了幫那從未見過面的齊家伯父、伯母教兒子,也為了自己未來盤算,慕容晴心中忽生一計,笑著將裹上白布的受傷手臂舉到他眼下,存心讓他心生愧疚。
「是……」果然,被算計的某個呆子羞愧的垂下了臉,小小聲認罪。
「那你是不是該賠罪,表示歉意?」揚眉質問。
「是……」聲音更小,越發內疚。
「好!為了表示歉意,你得答應我兩個要求,而且絕不可違背,不然我就不和你作朋友了!」
一聽有方法可以贖罪,他忙不迭點頭,眼睛又亮了起來,像只討好主人的小狗。「你說!你說!」
「第一個要求就是--以後不許在別人面前哭,就算想哭也得忍回家,自己一個人躲到被窩去才行哭,聽懂了沒?」那麼大的人了,還在大庭廣眾哭成那樣,不像話!
「懂了!懂了!」點頭如搗蒜,暗暗告誡自己以後想哭得忍回家到被窩哭,不然阿晴就不理他了。「那……第二個呢?」
「第二個要求嘛……」覷睨他一眼,恰巧對上他純真眸光,慕容晴心虛地轉開了眼。「第二個要求我還沒想到,待我想到了,我再告訴你。」真糟!竟然有拐騙無知孩童的罪惡感。
「好。」他笑得純真無憂,連連點頭應和,根本不懂有人罪惡感叢生。
瞧憨憨臉龐一眼,再一次確定他實在「無邪」的讓人自慚形穢,忍不住大大地歎了口氣……
「啊?為、為什麼歎氣?」爹娘常看著他歎氣,現在阿晴又對他歎氣,是不是自己哪兒不好,所以他們才會這樣?
「不關你的事!」彷彿看透他心思,慕容晴哀聲歎氣直搖頭,表明不關他的事。
「那……那……那……」又開始「那」了起來。
不想再讓他繼續「那」下去,慕容晴垮臉哀叫,「我歎氣是因為我想上茅廁!離這兒最近的茅廁在哪兒啊?」
嗚……不應該吃那麼多甜豆腐腦的!
第三章
幾日後。
「嗯……水太多了啊……對不起喔……好……好……我知道……」
齊府內,托紫嫣紅、百花爭妍的花圃內,就見某個純真青年一手小水瓢、一手小鏟子,完全不顧身上的錦衣華服會弄髒,一屁股蹲坐在花叢前澆水、鏟土的,嘴裡還喃喃自語地對著盛開的各種花卉說著話。
「……是嗎……牡丹姊姊說今年會晚幾天開花啊……嗯嗯……牡丹姊姊不想搶大家風采……等大家開完花,她再來……好……我知道……」
斷斷續續的說話聲還在持續,小九一路尋來就見自家少爺逕自對著花花草草自言自語的老毛病發作,當下忍不住白眼大翻,直歎沒藥救了!
唉……都說過幾次了,要他別這樣,少爺還是老毛病不改,把那些花花草草當人般的對話。若只是在家裡也就罷了,可偏偏他連在外頭也時常毫無預警地蹲下來對著路旁的野花、老樹嘟嘟囔囔,讓旁人見了詫異之外,隨之而來的就是指指點點的諷言笑語,更加認定他是傻子。
好吧!老實承認,其實少爺他……他是真傻沒錯!但他傻得善良,比那些自以為聰明的人都更加純厚心善啊!這樣的人,為什麼還要被欺負嘲笑?老天爺實在太不應該了,這樣對待少爺!
想到這裡,小九心裡埋怨老天的不應該,嘴裡則大聲喊人,「少爺!」
傻愣愣抬頭一瞧,瞧見小九扠腰站在身後,齊硯咧嘴憨笑。「小九,我在澆花。」
「我知道!」不用解釋,光看也知道啊!小九強按捺下翻白眼的衝動,改扠腰為抱胸,嘿嘿笑問:「少爺,您是不是忘了件事兒?」
忘了件事兒?齊硯呆了呆,搔頭抓耳想不起來,眼中一片茫然。
小九見狀,知他還沒記起,當下詭笑提醒。「蘇州的慕容公子正在大門外候著……」
話還沒聽完,齊硯想起啥似的,「啊」地大叫了聲,丟下手中的水瓢、鏟子,顧不得衣衫上還沾著泥土髒污,蹦地一下子跳了起來,跌跌撞撞往大門方向奔去,口中還不斷哇哇大喊著「阿晴,等等我」之類的話兒。
「呿!少爺這陣子真是完完全全被那個慕容公子給牽著鼻子走……」瞪著哇啦哇啦跑走的人,小九嘟嘟囔囔埋怨著,但心思一轉,想到自家少爺這些天和那個莫名冒出來的慕容公子鎮日混在一起,臉上純真笑容不斷,心情快活的很,再加上據他多日觀察下來,確定慕容公子也是真心與少爺來往,不似旁人那般心存嘲笑揶揄,埋怨的臉色不由得一鬆,放寬心地露出笑。
呿!看在慕容公子真心待少爺好,就不記恨他這些天搶走少爺全心的注意力了!
小書僮自認寬宏大量的「原諒」蘇州來的公子,嘴角咧著笑,緊追著哇哇大叫的主子而去。
一時間,就見一主一僕在偌大的齊府內一前一後奔跑著,一路上飛快掠過一個個喊著「少爺好」的奴僕們,直到迎面碰上一對慈祥滿面、氣度雍容的老夫婦……
「硯兒,你匆匆忙忙急著上哪兒?」瞅見兒子從身邊急奔而過,齊夫人連忙喊人。
「我去大門外找朋友!」連回頭也沒,齊硯未緩下步伐,響應聲還在空氣中迴盪,人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
找朋友?齊氏夫婦面面相覷,心中正感納悶時,正好瞧見追在後頭的小九跟著奔了過來,當下馬上出手攔人。
「小九,硯兒這幾日天天往外跑,是去找懷生嗎?」齊老爺想當然耳的問道,心中很清楚自家兒子從小到大,稱得上朋友的,也只有那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