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住在這兒。」
不知為什麼,看到了他那副表情,她竟然有些快意,至少她沒拿單家一毛錢,此刻的她光明磊落足以接受他的檢驗,也毋需因為任何金錢上的支持而感覺自己像是利用了他。
單桁譽看著她,明白該是道別的時刻了,可是他並不希望一切就這麼結束,應該還有點別的吧?他們曾經是夫妻啊!
「妳不請我上去嗎?」
「我沒什麼可以招待你,上頭只是個很簡單的住所而已。」
「無所謂,我只是想看看妳住的地方。」他聳聳肩,做出不在乎的樣子。
「可是已經很晚了……」
「我還有話想跟妳說,而妳也知道我明天就要回紐約了,也許我可以多跟妳問些和皓明有關的事,我們可以多談談他,我希望他可以喜歡我,我想改善我和他現在的關係。」
既然只有朱麗葉的話皓明才聽得進去,那他總可以從她這裡得到一些信息吧?他是真的不想和孩子處得那麼糟。
「好吧。」她答應得有些為難。
但單桁譽並不打算因為她的為難而打退堂鼓,他是想多和她聊聊,就算是多看著她一秒,只要是和她在一起都好,他並不希望他們就只是吃頓飯,然後什麼也沒了。
跟著她上樓,她的住處很簡單,沒什麼多餘的擺設,有的只是兩個孩子和她的合照,單桁譽走上前一看,發現那是他所沒有的照片,他有的照片裡全看不見她的臉。
而朱麗葉所有的照片她都是對著鏡頭微笑,為什麼這些他都沒有?他們到底把照片藏哪去了?
「我沒有這張照片。」他拿起照片端詳了許久。
「你現在隨時都可以看到皓明啊,你不需要這種照片。」她微微一笑,脫去了外套,走進廚房泡了一壺茶。
「可是我沒有妳的照片。」
朱麗葉假裝忙碌的洗杯子,過了一會兒才佯裝不以為意的說:「你不需要有我的照片吧。」
「我希望我能有,我們太久沒見,我幾乎都快要忘了妳的模樣了。」單桁譽走到廚房裡看著她的動作。
「也許我本來就不足以令人印象深刻。」
她將茶杯放在盤子上,領著他走出狹小的廚房,兩人待在那個空問裡令她很不自在,可是她的住處就這麼一丁點大,兩人還能走到哪去?
「我不這樣想,妳一直都很令人印象深刻,妳也許不知道,念國中的時候我們全班的男生都知道妳這個人。」
他們真的當夫妻的時候似乎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說過話,那時的他會教她唸書,怕休學的她趕不上進度,可是他自己也有書要念,多半時間他們只是各據一方安靜的看著書,而夜裡到了床上他總會將手搭在她身上,尤其是她的肚子慢慢大起來之後,他總會用手護住她的肚子,他的臉則會靠在她的臉旁邊入睡。
「我記得我跟你似乎是念不同學校的。」
「妳後來轉走了,但是妳跟我同校過。」
「是嗎?」那時候的事她一點也不想記起,童年時期的她一直都被這傢伙欺負得很慘,而離開之後的日子她過得也沒有多好。「喝茶吧!」
她坐進了沙發裡,雙手捧著茶杯,若有所思的看著煙霧升起,單桁譽正在打量她的住所,而她期待著他不客氣的批評,他的表情已經有了些微的不認同,遲早他會把那些話都說出來。
「我以後還可以來找妳嗎?」
朱麗葉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他為什麼還想來?他來找她做什麼?
也許是她的臉上寫出了她的困惑,單桁譽試著解釋。
「為了孩子,我想我們應該要保持聯絡,他們現在沒有父母親在身邊,我想我們應該分享信息,妳可以把妳知道的告訴我,我能把我知道的跟妳說,我們應該要有些溝通管道。」
「你所知道的有什麼?」
她臉上沒有嘲笑,可是倒是很想知道單桁譽對於孩子的事知道多少,皓明在美國,可是他一直是由單桁隸照顧的,他這個正牌老爸獨居一處,他又有盡過多少當爸爸的責任。
「至少我知道他不喜歡我。」
「皓明喜歡騎馬,也許你可以帶他去,我知道桁隸很忙,恐怕沒時間陪他做那些戶外活動,你應該也忙,不過你如果有能力的話,可以請人帶他去,這應該會讓他很開心。」朱麗葉好心的提出建議。
「還有呢?」
「他的琴該換了,因為他長高了些,小提琴可以再換一把大一點的,他不好意思跟桁隸說。」
而身為母親的她負擔不起,如果單桁譽想盡點做父親的義務,一把小提琴對他來說應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花費。
「他長得是比其它孩子要高很多。」單桁譽有些得意,兒子幾乎和他長得一模一樣,還好雪明像媽媽。
「他是個很早熟的孩子,和他說話的時候別把他當小孩,會比較容易跟他溝通。」朱麗葉努力的把她所知道的都告訴他,她並不想隔開單桁譽和孩子,孩子們如果能有個爸爸照顧,的確是好的。
「我大概知道了,他和雪明很不一樣。」
「大概就這樣了,雪明那邊對你來說比較容易,雪明的要求比較少,而乾媽很疼她,她跟乾媽之間感情也好,有什麼需要她比較容易開口。」
「那妳呢?」她說的全是孩子們的事,那她自己呢?她是不是也需要點別的?「妳需要什麼?有什麼是我能為妳做的?」
「你不用為我做什麼。」
朱麗葉很感激他有這份心,不過她不應該再和單桁譽有太多的往來,就算他說他想來找她,但隔著大西洋,那應該也是隨口說說而已,不見得真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搭著飛機奔波。
「妳一定也需要什麼吧?妳一定也會有一些妳沒辦法跟我爸媽說的請求,那些妳都可以告訴我,我應該是單家跟妳最親近的人,有些事應該是我要知道的,我並不是完全都不關心妳。」他急著想讓朱麗葉瞭解他並不是真的一走了之,之後就完全忘了她是那個曾經和自己同床共枕的女孩。
「我很感激你的關心,不過目前為止,我過得很好,而且我們已經離婚了,其實你不需要為我操心,我們都是成年人,我跟你同年紀,你能處理的,大多數我也都能自己處理。」
「我記得妳比我小半年。」雖然他不記得朱麗葉的生日,他甚至沒有和她過過情人節,有一年情人節他在路上買了花,可是他怕回到家朱麗葉看見那花會出現她一貫迷惘的表情,她的不解風情老是令他感到受挫,所以到家門口他就把花給扔了,寧可假裝這天什麼都沒發生過。
「那不是問題。」
就算再小上十歲都一樣,朱麗葉不認為單桁譽變成大人之後,他的幼稚有跟著減少,也許是他過去的惡行太多,所以她始終不能安心的信任他。
「可是我仍然覺得我應該要照顧妳。」
「你以為過去幾年我是怎麼活過來的?不是每個人都需要別人照料,也不是每個人都渴望被人照顧,至少那對我來說一點都沒有必要。」
「真的是這樣嗎?」
單桁譽多希望朱麗葉可以像以前那麼強悍,至少她有絕對的權利可以對他惡言相向,甚至是擺張臭臉給他看都好,也許他看著她的時候心痛的感覺也就不會這麼強烈了。
「真的。」她又是微微一笑,即使人就坐在單桁譽的對面,她的心卻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給我妳的電話號碼,讓我至少可以打電話給妳。」他掏出了紙筆,要她寫下她的聯絡方式。
朱麗葉猶豫了一下,接過筆在紙上寫下號碼。
「如果皓明有事,你會聯絡我對吧?」
她寧願想成給他電話號碼是為了兒子,單桁譽和她相比是和兒子近得多。
將紙張交回他手上,來不及把手抽回,她的手被人握住……
朱麗葉想掙開他的手,卻又擔心那動作會太失禮,只能強做鎮定的回望著他,等著他下一步的動作。
單桁譽也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冒失,就像多年前那樣,他在暗夜裡強吻了她,那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做,只是當時的情境總讓他想緊緊的抱住朱麗葉。
而現在,時空移轉了十年,十年後的他卻依然想將她擁進懷裡,他的衝動仍在,可是理智卻出聲制止他的行為,單桁譽明白他已經不能再像以前那麼任性,也無權再把朱麗葉視為是他的所有,她已經不是他的人了。
低頭看著自己所緊握的手,他忍不住開口。
「我記得我上一次這麼握著妳的手的時候,妳虛弱的躺在床上,那時候妳剛生完孩子,看起來很疲倦,臉色好蒼白,我很怕妳眼睛一閉上就不會再醒來。」而當時他衝動的開口說了我愛妳,她似乎沒有聽見。
「那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她沒有動,只是任他握著自己的手,暗自期待他可以忘了那些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