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哪裡?」
「你想幹嘛?」單桁隸看了老弟一眼。「她是來談公事的。」
「可是她見了皓明,應該不會介意順便見到我吧?」他已經有九年沒見過朱麗葉了,九年……而她到紐約來卻一聲也不吭。
「我想這不是什麼好主意,你怎麼知道她沒有帶男友一起來?」
男友?單桁譽的腦子一下子還轉不過來,那個他一直認為是自己妻子的人居然有了男友。
「她有嗎?」
「她為什麼會沒有?朱麗葉長什麼樣子你忘了嗎?你可能忘了,不過我下午才見過她,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有個十歲兒子的母親,而這應該不是重點,因為你最近正在和金髮妞打得火熱。」
「我跟Cherry只是朋友。」
「我不管你跟Cherry是哪種朋友,這是他們母子的相處時間,我不認為你應該去打擾他們。」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永遠都只能當個旁觀者嗎?」單桁譽已經受夠了這種對待,忍不住要發出抗議。「九年了,我跟她九年沒見過面,我的孩子、我的妻子跟我都像陌生人一樣。」
「她是你的前妻,你已經跟她離婚三年了。」
「是她跟我離婚,不是我跟她離婚!」
「桁譽,你說這種話對她不公平,如果她不跟你離婚的話,難道她要一輩子待在台灣守活寡嗎?她才二十七歲而已,她雙十年華的時候在替你帶孩子,難道你要她過那種日子過一輩子嗎?」
「我要求的只是見她一面而已,就算分手了,你和她都可以見面,為什麼我不行?」
「因為過去九年至少我見過她好幾次,而你從來沒見過她!」
「我有要她來,是她不肯!」
「但是你為什麼也不肯回去看看她呢?」
單桁隸的話問得他啞口無言,他的確沒有忙到連回台灣的時間都沒有,他只是忘了自己還有孩子和一個年紀輕輕就嫁給自己的太太而已。
「你讓我知道她在哪裡,我不會打擾她。」
「你的保證我能相信嗎?」
「你不說我一樣可以去查,大不了我過幾天飛一趟倫敦也是辦法!她不可能躲著我一輩子!我並沒有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
「你敢說你沒做過對不起她的事?你用已婚的身份玩過了多少女人?」
「問題是我跟她沒有感情基礎啊!就算我外遇了又如何?那時候我跟她根本不曉得什麼是愛,我也從來沒要求過她得守身如玉!」
「隨你便,你既然能如此振振有詞,我也不希望你真的飛到倫敦去打擾她,她的日子過得很平靜,媽說她不打算回台灣,是怕你過幾年回去接班會跟你正面碰上,如果你執意要把她揪出來,我想她躲得過一時也逃不過一世,你真覺得那樣闖進她的生活會比較好,你就去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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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朱麗葉第一次踏上紐約的土地,她對這個世界最大城並沒有什麼幻想,這趟來純粹是為了公事,兩天的旅程中額外的收穫是她可以在離開的前一晚抽空和皓明見面。
能和兒子見面她應該是喜悅且興奮的,可是在這塊同時存在著單桁譽的土地上,她的心情就變得有些忽上忽下,即便只是兩天而已,她還是覺得彷彿有股無形的壓力在肩頭,全身都不對勁。
不過當單桁隸將皓明送到飯店來之後,她所有的不安就跟著化解了,看著自己心愛的寶貝又長高了些,兒子對她說的話總令她窩心不已,兩人坐在飯店的餐廳裡開心的度過了一晚,怎麼也沒想到單桁譽就站在外頭看著他們……
朱麗葉在單桁譽心裡一直停留在九年前的模樣,最後見到她的時候,那時的她才十八歲,清湯掛面的髮型,沒有任何粉妝的清麗臉孔,最吸引人的是她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頭像是寫著千言萬語,可是卻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麼。
而在餐廳裡的那個有著一頭長髮的女子,跟單桁譽印象中的朱麗葉有著極大的差別,褪掉了青澀的她看起來完全變了個人,最令他感到震驚的是她對著皓明笑,她很少笑的……而她笑起來是那麼的美。
單桁譽留戀的看了許久,原本他還打算給餐廳裡那對母子一個驚喜,偶爾他也要爭取加入家庭聚餐的機會,可是在見到朱麗葉之後,他竟只覺得自慚形穢。
他無法解釋他有多懊惱,他丟下了朱麗葉……九年。
九年是段不算短的時間,孩子都這麼大了,他記不得當年為什麼不肯回台灣,是因為當時他在美國有著女友相伴,還是他怕回台灣得面對當父親的責任,或是他根本不敢見到朱麗葉,他怕她會恨自己,是他把她拉進這團混亂中,而他當年沒有想過自己能給她的是多麼有限,她生下孩子的時候還是那麼年輕啊!
她生完孩子那年,她所有的重心都擺在孩子身上,她甚至忘了自己才是那個會抱著她入睡的男孩,她怕他再讓她懷孕,所以不願意和他同房,而她搬出房間的事的確也惱怒了自己,還有她對自己的態度……朱麗葉從來沒將他當成最親密的人,即使他們都已經有了孩子,她那時一樣把他當成外人。
他花了兩年時間想著怎麼讓朱麗葉愛上自己,卻一直找不到適當的方式讓她接受他,沒想到就這麼一晃眼……九年了!在他眼前的已經是另一個朱麗葉了。
回憶在他腦海裡繞了一整夜,他無法成眠,想的全是那個為他生了兩個孩子的女孩,翻出幾張母親交給他有關兩個寶貝的照片,單桁譽這才發現朱麗葉很刻意的避開了鏡頭,他認得抱著孩子的手是她,孩子歇躺的那副身子是她,她在照片裡卻隱約的在閃躲著鏡頭,沒有一張照片是由她當主角,所有人都在試著幫助她在自己面前隱形,而他卻鬆開了手,任著她逐漸的消失。
如今一切已經沒辦法重來,他們連離婚都已經離了三年,可是他有很多話要和她說,朱麗葉不能什麼都不知道就把他當成了王八蛋,自己孑然一身的離去,母親曾告訴他朱麗葉什麼也沒要,她跪著要求爸媽說她只要離婚,其它的她什麼都不要,一毛錢也沒帶走,她連留學花的都是她這幾年打工存下來的錢,她說單家已經替她照顧她的孩子了,所以她一塊錢都不要。
當時的無條件離婚就是這樣,可是他欠的呢?他記得他當時有多糟,他處處欺負她,只希望她可以多注意自己,闖下了大禍後他又負起了多少責任?就連他能負責了之後,第一件為她做的事也只是簽字讓她走。
他從來沒開口告訴過她當時他是喜歡她的,至少當時他是真的喜歡她啊!他從頭到尾竟然都沒讓朱麗葉知道。
單桁譽不顧自己是不是一夜未眠,天一亮馬上查出了朱麗葉飛回倫敦的班機。
他需要一個好好和她談談的機會,一個沒有任何人打擾的機會,他有一肚子的話要跟她說,而他不打算再浪費一分一秒,不管朱麗葉願不願意,她都該聽他把話好好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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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朱麗葉第一次搭頭等艙,當初她要離開台灣時,張玉良堅持要為她付機票錢,很慷慨的替她訂了頭等艙,讓她享受了最後一次當單家人的虛榮。
而這回是航空公司替她升級,朱麗葉沒有異議,事實上她有些累,至少她的心是疲倦的,和皓明相處時她總感覺得到皓明希望她在身邊,但她不能,就算她有能力養活皓明,可是她卻不得不承認單家才能給他最好的照顧。最令她心疼的是皓明始終懂事的沒有說出口,反而是兒子回過頭來不停的安慰她,在她幾次要掉淚的時候,兒子的堅強總讓她硬逼著自己也得振作起來。
下次要再見到兩個寶貝得等到他們放暑假,而就算孩子放了假她也有工作得做,每次總要排除萬難相聚,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年多她仍然無法習慣。
坐進了座位,從公文包中拿出皓明寫給她的信和卡片,還有他做給自己的小禮物。打開了信封,她仔細的讀著上頭的字句,心酸的感覺源源不絕的湧出,她真的想跳下飛機回去將孩子緊緊抱在懷裡,她真的捨不得那兩個寶貝,他們是她最心愛的寶貝啊!
身邊有個人坐下,朱麗葉只得先收拾起情緒,用雙手握著皓明給她的卡片,彷彿真可以因此從中得到溫暖。
「如果妳到紐約來工作,就可以常見到他們了。」
那聲音像是從外層空間飄來的,可是朱麗葉卻聽得一清二楚,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她甚至從來沒想過會再見到這個人……
「妳看起來像是看到鬼一樣。」單桁譽臉上的表情也很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