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慕。」身後的嚴希叫她。
「嗯?」她回過頭應答。
「朝左邊走。」他舉手指向左邊。唉!看來,唯一不變的,應該就是她的「路癡」吧!告訴她朝山頂一直向前走,她競可以一直朝右偏,算她厲害。
從日未出直定到日當頭,完全沒有聽到她喊半個「累」宇,不但精神飽滿、神采奕奕,一個人還不時會發出呵呵的傻笑聲,八成是想到什麼欣喜的事兒吧!
這怎麼不教慕小小心花怒放呢?!只要一想到滿山滿谷的奇珍異草,猶入一座豐碩的寶庫,任由她如何採擷直到她滿足為止,思及至此,管他天氣再冷、路途再遠,—切都是值得的。
「小心!」慕小小一個失神,腳底一滑,身子向後傾去,正巧落入嚴希有力的臂彎之中,這就是他為什麼會走在她身後的原因。已經算不清第幾次接住她了,連走路都能走到摔倒,算是服了她了。
越朝山上走,氣溫明顯降了許多,但完全不影響她勇往直前的士氣。當他們爬上山頂時,眼前所見的另一番景況,令人眼睛為之一亮。
眼前出現一片茂密的樹林,林木籠蔥,巨樹參天,莽莽蒼蒼,枝葉縱橫交錯著,遮天蔽日,實在難看清它真實的面貌,莫非……這就是傳說中,天雪山頂的天雪林嗎?能親眼目睹,人生死又何憾呀!
抬頭一望,許多紅色果實掛滿慕小小頭頂上的大樹枝頭,馬上就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快速地捲起袖子,毫不猶豫地像隻猴子向樹上攀爬,眼睛直盯著紅果實,生怕它消失掉般。
「小慕,你想做啥?」
「摘雪果。」頭也不回繼續努力向上爬,她今天真是太幸運了!
「雪果?」嚴希尚未弄清楚她所指何物。
「雪果長年結於冰雪覆蓋的雪山林裡頭,因此有雪果之稱,吃了可以舒筋活血,更是增加內力的一味上等藥材。小時候,師父還拿這給我們當水果吃,雖然皮厚了些,但是果肉卻是味甜甘美,齒頰留香,讓人吃了意猶末盡還想再吃。」慕小小伸手摘下一顆,雪果約莫她的掌心大小,用力地在衣服上胡亂擦了幾下,把雪泥拭去,便狠狠一口咬下去,發出清脆無比的聲音。
哇!多令人懷念的味道!記得小時候,她們師姐妹還曾為了雪果,想盡各種辦法爭奪最後一顆!她決定多摘些雪果帶回去給她們品嚐,除了它的好味道外,回億也是甜美的。
「我摘一顆給你。」秉持著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的心情,慕小小將剛吃一口的雪果咬在嘴裡,左右手各摘一顆,卻—時出力過掹失了重心,—個不穩,人從樹上向下快速滑落。
嚴希眼明手快正要接住,但她並沒有穩穩地掉人他懷中,突出的樹枝正巧勾住她的衣領。而她雙手各執一顆雪果,嘴裡還咬著一顆,整個人便像布娃娃一樣給懸在樹梢邊,雙手雙腳在空中劃呀劃,嘴巴只能發出咿咿嗯嗯的悶叫聲,困在半空中動彈不得。
一時之間,他還會意不過來,嚴希至少呆了好一會兒。如此滑稽的情景令他忍不住露出雪白的牙齒,眼睛裡唇畔邊堆滿著濃得化不開的笑意。
小慕真的寶到家了,她現在的樣子不禁令他聯想到廟會拜拜時,口含橘子趴在供桌上的大豬公。有她在的地方,絕對會有「奇跡」發生。
「卡」一聲,樹枝在撐不住她的重量之後應聲而斷,嚴希輕足一蹬,施展輕功,輕而易舉抱住她,安然著地。
「好險,我還以為我會摔得粉身碎骨呢!」慕小小一手將右手的雪果,很自然地塞進嚴希嘴裡,騰出來的手將自己咬著的雪果拿下來,呼口氣,嘴巴才得以自由。
「謝謝你。我就說嘛!小希是個好人。」毫不吝惜地給他一抹感激的笑容。
如果換成那些沒良心的師姐妹們,不被從年初笑到年尾才怪,幸好小希沒有仰天大笑嘲弄她。
「舉手之勞。」吃完那顆不請自來的果子,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這個就叫雪果。」
「你有吃過?廢話,你住在天雪山,吃過並不足為奇。」她一個人自言自語下了結論。
「我從小吃這個長大的。」小時只當它是野果子,留在山上練功時,餓了渴了,便拿這個充飢,因為味道甜美又可果腹,所以他特別鍾愛,怎知原來還是增強內功的聖品。
「真、幸,福!居然吃這個長大。」慕小小綻放著嫉護光芒的眼睛瞅著嚴希看,突然有種想搬來天雪山住的衝動。
「我幫你摘。」從小在林子裡飛上飛下習慣了,至少不必學她四肢並用地爬樹,他的方法來得有效率得多。
「別摘太多,否則我會帶不回去的。」望著天空對他喊叫。
瞧他左手取一個,右手摘一個,只怕沒多久袋子就會被他給裝滿,她可是還有別的東西要帶走呢!反正她都已經認定小希是她的朋友,下次叫他來做客時,裝一袋雪果當禮物送來,瞧!貨到個必付錢,還有專人服務到府,豈不一舉兩得?!
濃密的樹林縱橫交錯,對慕小小來說,輕功不易施展開來,怕—躍足會撞到樹,但是輕鬆自在如嚴希,彷彿在逛自個家廚房來去自如,不由得令她佩服地張著嘴直搖頭。師門裡就屬她的輕功是最上不了檯面的,改明兒個一定要叫小希傳授她如何可以在林子裡穿梭自如的秘訣。
當嚴希替她去摘雪果的同時,她一刻也沒閒著,發揮對藥材的敏感度,張大眼睛細心地觀察四周,尋找其它可能的「寶物」。
「哇!」一聲驚叫,令正在林子裡飛來飛雲的嚴希聞聲而至,只見一顆被挪開的大石頭底下,競爬滿了又肥又大的娛蚣,瞬間千百隻腳一齊蠕動,令人忍不住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豎起來,別說是姑娘家看了會頓時花容失色,就連他一個大男人也覺得混身上下不舒坦。
「它們不會傷害你的。」嚴希見她張大口、瞪大眼,無話的表情,怕她是被這情景給嚇壞,安慰道。
怎知,慕小小從披風裡拿出不知名的白色粉狀物,臉上帶著的是期待又狂喜的神情,慢慢地朝娛蚣接近,三步、兩步、一步,眼神射出如精明獵人在看獵物時的銳利光芒。
當粉末從天而降至娛蚣身上時,不消一眨眼的功夫,身上沾到粉末的娛蚣,原本生龍活虎的亂爬,一下子全都靜止不動。
「它們傷害不了我的。」慕小小笑嘻嘻地回應,一點也不以為杵。
若是比可怕的程度,娛蚣可能更害怕她會傷害它們吧!憑著動物的直覺,其實剛才的蠕動,恐怕是在做垂死的掙扎呀!
「根據醫書上的記載,娛蚣味辛,有毒,歸肝經,有風行血,息風鎮驚及攻毒之用,對於蛇蟲毒是非常有效,尤其這裡的娛蚣罕見,正是江湖上某些毒藥的活命聖品。」她用隨身的器具將它們裝入一隻罐子內。「這回去還得沸水燙死並曬乾,才可製成好的解藥,這種機會可下是天天都有,今天真是大豐收呀!」
興高采烈的心情,不由得令她想翮翩起舞。
身後的嚴希簡直看傻眼了,瞧她熟練地將那些腳多得數不清的娛蚣裝進罐子裡,實在不像一般姑娘家會做的事,他印象中的姑娘家,不都該在家刺刺繡、插插花什麼的,可是,她現在做的事,競讓他有種不自然的協調感,似乎這事兒她做來是再理所當然不過了。
她愈來愈超乎他的想像,常人的模式果然不適合套在她身上。
一雙充滿濃濃笑意的眼盯著她瞧。小慕就如同這座天雪山,看似單純和協,其中所擁的內涵,卻是千變萬化,總有著出乎意料之外的結果,你永遠也不曉得她下一刻想的是什麼。
☆☆☆☆☆☆☆☆☆☆ ☆☆☆☆☆☆☆☆☆☆
夜幕漸漸低垂下來,落日在西山悄悄隱去行藏,黃昏緩緩地蒙上晝的雙眼,冷風拂面吹得凜冽,透骨的涼意傳了過來,天地之間飄飄灑灑地落起雪花,如亂玉碎瓊飛舞著。
這樣突然的轉變令嚴希覺得擔憂,他怕,再過不久即將會有一場暴風雪,因為原本天雪山天高氣爽的好脾氣,競開始使起性子颳風下雪起來,瞬息萬變的氣候,實在令人猜不透。
他們趕著下山,萬一若被困在暴風雪裡,任憑他武功再好,也於事無補。
雪開始愈下愈快,愈快愈大,不須一個時辰,已將鞋子覆蓋,連帶風勢轉而強勁,若在這種風大雪大的惡劣天氣,完全辨不得方位的情況下行走,實在困難。嚴希靈光一閃,記得這附近有一個山洞,是他小時候練功暫居的洞穴,憑著他的記憶,很順利地找到了。
外頭風雪肆無忌憚地呼嘯,耳邊嗚嗚的風聲,如同鬼哭狼嚎,雪掩群山冰封流水,像一排銀浪鋪大蓋地捲了過來,帶著想吞沒整座山頭的野心,所到之處儘是席捲,天地問霎時變得白茫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