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代狂徒堪算一害,小妹無法與之相比!」這會兒,她倒蠻客氣。
「能相比、能相比,」雲行止笑語,「帶壞地方純良風氣,這事兒若不根止,後患無窮。」
「雲大鬍子!」寧寧不願再忍耐,打死她她也不要跟他出門!
她惱恨的怒吼,「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耳朵有問題?眼睛有問題?我說了,我寧寧絕不跟著你!我要回家!」
他掏掏耳朵,漫不經心的淺笑, 」有問題的是你,寧寧姑娘,我聽得清楚,說得也很明白,我要你跟在我身邊巡察。」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她氣缸了眼睛,「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也得要。」雲行止亳不動怒,「在沒能改變你的劣性之前,我是不會放了你的。」
」你會後悔的!雲行止,若你真硬要將我留在身邊廣寧寧恨恨的進出話,「我發誓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寧寧臭著張臉騎著馬跟著雲行止後頭緩緩前行,在他的交代下,雲逍遙已向寧家上下稟明,雲行止要將寧寧留在身邊一事。
方纔出縣衙前,雲逍遙竟還笑嘻嘻的直同她道恭喜。
「寧姑娘,能與我大哥同行出巡是多少姑娘夢寐以求的事,」他一貫笑意盈盈,「你能不費吹灰之力得著這殊榮,可真羨煞了她們呀!」
放你的狗屁,她在心裡頭咒罵不休,這等殊榮哪個傻姑娘要,她雙手奉送!
生氣歸生氣,飯還是得吃,晌午時分,兩人下馬進了西湖畔最大的酒樓「湖香居」用膳,雲行止叫了一桌子菜,又是西湖醋魚又是柳葉香酥、粉蒸豬蹄的,看得寧寧半天止不住涎,卻又拉不下臉開口討吃。
「吃點兒東西,待會兒才有精力繼續恨我。」雲行止在她眼前添了雙碗筷。
想想也對,反正吃他的、喝他的,幹嗎要對不起自個兒的肚皮?
想開後,她開開心心舉筷呼嚕嚕進食,將平常謹守的禮儀扔得遠遠的,吃得菜飛飯舞。
不多時,滿桌佳餚被她以橫掃千軍之勢掃光,飯菜灑得滿地都是,原是個漂漂亮亮的大姑娘,這會兒.一臉飯粒殘菜再配上下巴的湯汁,例像只從餿水桶抬起頭的小豬玀。
她的表現總算引起了雲行止的注意,「瞧你這模樣……」
她滿心歡喜的等著他的話接下去,半晌後,卻聽到——
「使我更加堅定該將你留在身邊的決定。」
她歎口氣,不再和自己過不去,舉起袖子快快不樂的拭去一臉嚼心的飯菜湯汁,心底有種孫悟空遁不出如來佛手掌心的痛苦。
她轉頭望向窗外,注意力陡然被外頭的一幕吸引住。
石板道上,有個婦人拖著一個男人的褲腳哀哀哭嚎拉扯,男人懷中抱下個襁褓中的嬰孩。
」女兒還我!還我!」婦人嗓音嘶啞,看那模樣俱是產子不久,尚在坐月子。
「去你媽的!這死婆娘,老子懶得再與你浪費唇舌!」男人狠狠一腳踢開她死纏的手,咕咚一聲,她額角檀上路旁的石墩,鮮血進流,她卻仍不死心,不顧傷勢的再向他爬去,「還我!還我……」悲淒的哭音引人動容。
兩人身邊雖圍了不少人,但因男人極凶狠,一時間,竟無人出手過問。
見婦人受了傷,男人絲毫沒有軟化,揣緊嬰孩便要離去,驀地卻讓由酒樓中衝出的寧寧用給擋下。
「光天化日下,明日張膽奪人孩兒!」她正氣凜凜,「你眼裡還有王法嗎?」
「王法?!」男人呸了聲,」這是我自個兒的孩子,王法可曾規定做爹的不能抱走孩子?」
「爹?!」她愣了愣,「你是孩子的爹?」
「姑娘!」婦人爬過來,寧寧傾身扶起她,原想帶她拭去額上的血,她卻毫不在意,只是一味尋求寧寧能伸出握手。」好心的姑娘,求你幫幫忙,將我女兒從她那該死的爹手裡抱回來,小丫頭命苦,出世不滿三十天,她爹……」她泣不成聲,「竟想拿她去抵賭債!」
」你這婆娘,怎地如此死腦筋!」
男人怒火熊熊,恨聲道:」家裡面已經有了三個兒子,還嫌不夠煩嗎?要女兒,咱們再生便有,可今日我若不能拿這丫頭去抵債,對方不會放過我的,到時你連丈夫都沒了,還想生個屁呀!就讓我趕快去了結此事,從今天起,我牛老二決定戒睹,再也不賭了!」
「你說要戒賭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牛嫂大聲嘶叫著,「爛賭鬼,家裡沒米沒糧,你卻日日流連賭坊,乾脆被人砍死在外頭算了,我和孩子們寧可沒有這樣的夫君、這樣的爹爹。」她嗓音疲軟,罵歸罵,對丈夫仍有不捨之情。
「秀娟,信我最後一次。」見妻子軟下,牛老二放低嗓音,眼眶泛起潮紅,「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之前我去賭,還不是了心巴望能改善你和孩子的生活,若非手氣太背債台高築,今日我也不會出此下策,孩子是你跟我一起生的,我也捨不得呀!
「只是,你該清楚那些賭坊打手有多可怕,他們撂下狠話,我積欠的賭債今日再不償清,便要剁了我的雙手雙足……」
牛老二打了個寒顫,「只怪丫頭命苦在這時候出生,但若非『天記賭坊』與『飄香苑』是同個主子經營,願收她抵債,這事兒我也不知該如何善了……」
「將女兒推入火坑便算善了嗎?」出聲音的是雲行止,趁牛老二不備之際,他出手奪過嬰孩,送回哭泣的牛嫂懷裡,冷聲道:」即便孩子是你生的,你也無權將她賣給別人。」
「你是什麼東西?」牛老二火冒三丈,「憑什麼插手管我的事情?」
「在下什麼都不是,」他氣定神閒的,「只是個好臂閒事的人!」
天記睹坊大當家范問天皺著眉頭望向眼前一臉刺髯,未發一語卻有著迫人氣勢的壯硬男子。他身旁站著畏首畏尾的賭坊常客牛老二,後面則跟了個手中抱著嬰挾的婦人和一個纖巧秀麗的女子。
瞧對方模樣,許是來幫牛老二這只賭鬼清償賭債的吧!只望這傢伙身上可別少帶銀兩。
「敝人范問天,天記賭坊大當家,尊駕如何稱呼』」來者是客,范問天問得客氣。
「雲!」雲行止並不多語。
「雲大爺。」范問天神色自若,「管事說你有事找我?」他瞥了跟一旁面色畏縮的牛老二,「閣下光臨是為了牛大爺嗎?」
雲行止開了口, 「為想償清積欠貴賭坊的債,牛爺和他妻子在街上起了紛爭,只因他想將未足月的女兒送來抵債,在下看不過去,是以跟來瞧瞧。」
「小本生意蔫不起拖欠,牛爺的還債方式是敞坊尚可以接受的解決方法。」范問天挑挑屑,「難不成雲大爺對此事有意見?」
「願賭服輸,欠債還錢,這點粗淺的道理在下還明白,我已私下壹明貴坊是向官府正式申請掛牌管理的賭坊,井非私營,這事兒官府恐怕也插手不了,只不過……」
雲行止靜睇范問天,「方纔小弟看過牛爺欠賭債的借條,幾個月來,他原只欠貴坊一百兩銀子,但這會兒連本帶利卻變成了兩百六十兩,這利銀似乎太高了吧?」
「雲大爺該清楚咱們小小賭坊,靠的就是流通現銀過日子。」他看看兩側打手,」再加上這麼鄉夥計張口要靠賭坊養,這樣的利銀並不為過,若覺不合理,一開始牛爺就不該向敝坊借錢下在。」
「這話沒錯,」雲行止點點頭,「錯在牛老二沒錢硬要賭,被逼死活該!」
范問天愣了愣, 「閣下難道不是來幫牛爺償債?」
他冷笑道:「我和牛爺非親非故,更設那麼多銀子去幫個爛賭鬼,要我說,償了這次,必有下回,他老兄心頭蒙了豬油,看不清楚,反正日後還有三個兒於可以輪流拿去變賣。」
嗚咽一聲,牛嫂開始哭嚎,她把希望全寄托在雲行止身上,沒想到……
「雲大爺!你行行好,救救我吧!」牛老二跪在地上磕頭,一張臉哭得淚涕縱橫, 」牛老二這回是真的徹悟了,你大發慈悲,救救毫牛一家子吧!」
「既不是為了想幫牛爺,」見對方表明沒錢還債,范問天換了個神情,「卻不知閣下所為何來?」
雲行止笑了笑,「來賭坊自是來賭錢的。」
他說得漫不經心,身後的寧寧卻瞪大了眼,他身為捕頭,這會兒卻來同人賭錢?
「若是如此,在下自是竭誠歡迎!」范問天口中如此說,卻不敢掉以輕心,他看來非簡單人物。
「不知道雲爺想賭什麼?」他發問。
「為省時間,就賭骰子吧!」雲行止走到一旁睹桌前坐定,「賭單雙。」
范問天也不囉嗦,自莊家手中取過三粒骰子,擱在木製播盅裡閩上盅蓋上下搖晃,淺淺一笑,「那麼賭注呢?」
雲行止自懷中取出一錠銀子捐在賭桌上,開口只說一個字,「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