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蘿,何必起得這麼早,多睡一會嘛。」
金花一雙翦翦笑眼,恭敬有禮地說:「媳婦金……。」金花一時之間記起自個兒目前的身份,一句「金花」又緊急吞回嘴裡,換玉蘿這名出口:「玉蘿向公公婆婆請安。」她語音未落,已恭恭敬敬地行了個早禮。
朱老爺眉開眼笑說:「好,好,免禮、免禮。」
茶水一奉上,兩老也不忘塞個禮給新媳;禮數一到,金花便退下,與隨侍而來的侍婢們一齊出大廳堂,她們小聲問一句——「金花姐,昨夜——」
雖然原是同等身份,但金花現在的身份地位可不一樣了,她微斥道:「我們現在是在朱府,而非冼府,小心點,少嚼舌,若事情真相一曝露,不光是我,連冼家與你們各個都有事,別不知輕重。」
其他婢女一聽她的教訓紛紛住口。這事關重大,稍有不慎是要人頭落地的,自然個個守口如瓶,不再提這事。
朱二少睡至過午,才一醒來,劇烈的頭疼伴隨而來,他搖晃宿醉後的腦袋。
「酒真傷身。」他喃喃自語,不過酒對他而言,乃是人間一大美味。一思及昨夜的美嬌妻,唔,人呢?他四下找尋,沒人。怎麼會沒人呢?他明明記得昨天的拜堂,昨夜的驚艷及昨夜的春宵……。
他由胸口取出一條白絹,沒有。那——昨夜的春宵,不就忘了?!哎喲!他不由得埋怨自己的醉酒壞事。
想想自己一向最好女色了,怎麼連這麼重要的事也給忘了呢?他懊悔自己的大意,匆匆下床,推開房門,便四處尋妻去了。
*>*>*>金花與侍婢們坐在繡閣內,一邊談笑,一邊做著針芾。先繡對龍鳳呈祥,再來是鴛鴦戲水。大伙正專心著,門匡啷一聲被推開。
金花正為了來人的無禮感到生氣時,她那貪杯好色的郎君竟出現在她們的面前。
「你們哪一位是我妻子?」
金花沒好氣地告訴他:「姑爺,你連昨夜的新娘是誰都不認得了嗎?」
他歪著腦子心忖:五名女子,各有千秋之美,只不過,開口說話的女子,容貌最是出色,但她開口便喊他姑爺,可見得自己的娘子不是她。
他盯了好一會,實在看不出她們當中有誰比較出色,出色得像傳說中的那位冼家千金小姐般的——丑。
還有,昨天他迷□NB427□中明明看見一位美女,怎麼一醒來,美女不見了?
嘿,該不會昨夜只是一場綺夢吧?不,絕沒那種荒謬事。
他搔搔腦說:「你,你來。」他手指金花。
金花放下針芾依言走了過來。「姑爺,有事?」
仲甫不改色性地對她說:「你,我在這宣佈,你從今日開始成為我朱仲甫的妾。」
仲甫得意洋洋於自己的捷足先登。因為在府內較美麗的侍婢,隨時都有可能成為其他兄弟的侍妾。故他搶先一步,將她納入勢力範圍之中。嘿!這樣一來,再不會有人敢覬覦他的美人兒了。
金花萬萬沒想到這朱二少這麼禽獸不如,新妻才入門一天,他馬上便要納妾,實在太可惡。
她淺笑地回道:「那——玉蘿我恭敬不如從命嘍。」
玉蘿?這名字好耳熟。仲甫終於發現一絲不對勁來了,這名字好似在哪聽過……在歡喜樓嗎?抑是——金花清澄的眼眸直盯著他變化的臉色,她知道他正在想這玉蘿之名何以聽起來既熟悉又陌生。她在心底不屑著,怪不得大小姐不肯嫁與這窩囊相公。
連剛入門的新嫁娘叫啥他都搞不清,而自己也不禁暗歎命運坎坷,代嫁的對象竟是個窩囊廢,可憐自己往後該是怎麼的情況,她想都不敢想像!
仲甫緩步出了繡閣,仍在反覆思慮,索性——「小三子,你聽過玉蘿這名字嗎?」
小三子憨憨一笑。「少爺,您愛說笑嗎?玉蘿不正是冼家小姐的閨名嗎?冼家小姐是您初過門的新娘呀,您忘了?」
喔——好長一個喔。他心忖:怪不得,怪不得這麼耳熟,原來妻就是妾,妾就是妻,她二人竟是同一人。他在心底竊笑自己的得天獨厚,有幸得天之嬌女。最重要也最慶幸的一點,那便是外傳的醜妻竟成了美眷。太好了!他在心底洋洋自得著。
*>*>*>玉蘿隨李公子乘轎出城,一出城門,她又開始發表意見。
「我要下轎。」
李罡也太不像話了,出城這段路程,她是被強迫坐在他的膝上,這若教人瞧見,她冼玉蘿的下半輩子也毀了。
李罡絲毫不為所動的,因為她的這一句「我要下轎」不知喊了多少回了,故他告訴她:「有膽量你再跳轎,我不介意的。」
玉蘿仔細地看了他一眼,心忖:這話可是你說的,我可沒勉強你喔。見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玉蘿即使想跳下轎也動彈不得;一來她腳踝已腫大如球,二來他的雙手還箍住她的腰,讓她想付諸行動亦不能。
玉蘿回過頭問他:「你不是說我可以下轎嗎?」
他耍賴地說:「我是說過,只不過我的手口不一,實在礙難從命。」
她氣憤地微斥:「小人。」
他不在意地淺笑著。「你罵人的小嘴美極了。」
她輕咬下唇,克制自己別上當,態度高雅地詢問他:「敢問李公子,你究竟要帶我去哪?」
他那股尊貴的帝王氣息,綻放在他端正的五官上。「我要你陪我——下鄉出巡。」
下鄉出巡?他是官嗎?不像,倒像登徒子;若不是官,那他口中的下鄉出巡,又做何解釋?不過,依現在情況看來,下轎,才是她最明智的選擇。也不理會他口
中的微服出不出巡了,先走人才是上策。
她口氣強硬,略帶挑釁地說:「若我不呢?」
「由不得你說不。」
哇!誤上賊轎了!玉蘿氣憤自己的有眼無珠,竟將惡人當善人看待。你瞧,一個不小心便遭這般軟禁。
玉蘿的腦海中一直思索著逃脫的法子。但反過來又想,身上沒半點銀兩,教她能往哪走?現實的情況才是她該考慮的。
為了不挨餓受凍,只好委屈點,勉為其難跟著他。咦?那位菩提大師不是說她會成為皇后嗎?她不自覺露出開心的笑容。心忖道:有朝一日,若我冼玉蘿真當上了正宮娘娘,準要下令叫人將他大卸八塊!誰教他竟敢如此無禮對待。哼!這麼一想,還真的得意了起來。大卸他八塊——嘻嘻!
李罡見她似乎正在盤算著什麼似的,一臉奸詐的笑容不時浮現,心底莫名地打了個寒顫。所謂最毒婦人心,她該不會想下毒害他吧?
這一來他可不敢大意了。轎一出城,另僱馬車往下一個城邑而去。
這期間,他倒十分有心地雇了個推拿師父為她治療腳傷。
沿路風光明媚,百花爭艷。
入夜後,兩人投宿在福來客棧,連日的顛簸,教玉蘿苦不堪言。李罡沿途為她添置了衣裳,以便她下榻之時好更換,今日終可派上用場了。
一場溫水浴,褪去了敷在面上數日的炭灰,還她一張素淨白皙的真面目。哇!
太舒服了!玉蘿輕拍素淨的雙頰,迅速起身換穿女衫。雖只是件粗布衫,卻更凸顯她形之於外的炫人奪目。
李罡當然懂得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故並未找借口觀賞美人入浴,只是一人單獨在客棧內飲酒等候。
她不下樓還好,一下樓,頓時引起客棧內一陣諠嘩騷動。
玉蘿真不知這些投宿或用膳的旅客幹嘛這麼誇張;她自知長相不俗,卻也只不過是美得稍微過人了些,他們又何必這麼諠嘩蠢動,好似見著了蜜的蜂般撲之欲上。
對於這樣的騷動,她並未多加理會,便往他的座席走來。
待她坐定,李罡有禮地說道:「姑娘你坐錯位置、認錯人了吧?」
來人確是動人,但並不表示他會像那些好色之徒般地垂涎她的美色。
玉蘿不客氣地提起筷子,便要夾食盤中的小菜,絲毫不理會他的問話。
李罡再度重申:「姑娘,要不這一桌我請,你慢用。」
李罡見她似乎沒打算走人,只好退而求其次,不如全讓給她了,自己另到他桌等候鈺杉便是了。
在他欲離開之際,玉蘿出聲了:「你想去哪?」
唔,這聲調可熟悉,他轉身又問:「你……?」
「鈺杉呀。」
轉個身立即回座,他不敢相信,怎麼黑炭灰下的她竟是這般地美麗!明眸皓齒、膚如凝脂,潤紅的小口,襯著她白皙雪肌,格外的動人;若說遴選嬪妃,她準是上上人選,莫怪她敢這麼大放厥詞,說她是皇后命。
這一回他不坐了,他幾乎是提起她來。
「走,我們回房去,你在這太不安全了。」
他的顧慮是對的。再不走,她恐怕要遭人盯得體無完膚了。
他吩咐小二將酒菜送到房間後,便一同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