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晃不知她會不會不悅於他無心提及的禁忌問題。
盼煦明白他尷尬的原由,而她本來就不是個很在意外表的女人,自然他的無心也不會對她產生刺傷作用。
她自認自己的臉皮是子彈打不穿的堅固耐用,所以她不在意。
可他卻為自己的話愧疚良久。
為了不讓他再繼續懺悔下去,她打圓場道:「要不,咱們出去喝一杯?」
他有所顧忌地問:「工作呢?」
她大而化之地回:「明天再做。反正今天不做,明天也不會有人替我偷偷完成的。」
她的瀟灑作風,教阿晃對她的好感再度直線上升。
兩人徒步至附近一家PUB。這家PUB是個相當有情調的聚會場所,在這裡,沒有叫囂的熱鬧,只有悅耳的情歌繚繞。
一坐上吧檯,言明只喝兩杯,絕不教醉意伴隨回家。
剛開始,他們還挺遵守規矩地聊聊天,偶爾才啜上一口。但聊著聊著,還是失控地多喝了幾杯;也不知道兩人到底喝掉了幾杯,盼煦只知自己似乎喝了不少,不然也不會連自己的車都不敢開。
兩人搭TAXI回去,阿晃已醉得不知人事,問也問不出他的住址;索性地,盼煦連他也一併帶回家了。
媽呀!阿晃還挺重的,盼煦幾乎是半拉半拖才將他拉回自己的住家。
盼煦的老子有的是錢,怎麼說她都是個千金小姐,生平還是頭一回這麼伺候人。
讓他坐在沙發上,將他的鞋脫掉,讓他平躺著,再到房裡拎個被子為他蓋上,至此她自認責任已完成。為防他半夜突出狀況,是以她將房門打開著。
睡眠中,她感到一發熱體靠了過來;然而,她並不以為意,只當是愛犬又爬上她的床了。
昨夜忘了拉上窗簾,一早的朝陽便教她睡不安穩。迷濛中,她起身拉上布簾,室內再度呈現昏暗。
當她又回床上,一個翻身正欲摟住波比,咦?波比何時長這麼大了?而且還變強壯了?
不過,不管它了,眼皮好沉重,睡吧。
*****
八點半,鬧鐘響起:「嘟……嘟……」
她一個傾斜正欲按下,卻發現壓在自己身下的不是波比,竟是——這會她不清醒都不行了。「阿晃!」
阿晃在她的驚訝聲中一個翻身,很親匿地在她的懷中享受著。
盼煦立即的反應便是滾下床去;一個慌張,也吵醒了阿晃。
待阿晃坐起身看情自己所面對的陌生環境及宿醉後夾帶而來的頭疼,他還是無法思考。
一會,盼煦已更好衣出現在他面前。
「阿晃,你醒了嗎?」
他擺手說:「頭——痛。」
盼煦立即拿來普拿疼及一杯白開水。「喏,先服下。」
他依言服下兩顆強效普拿疼,開水咕嚕下肚,而她則是一直站在門口看著他的動作。
好一會,她又問:「好多了沒?」
他點了點頭。「好多了,謝謝你,劉姊。」
盼煦丟下話:「我在客廳等你。」
「喔。」
盼煦退出房間後,一思及昨夜之事,紅潮不禁爬滿雙頰,身子一陣燥熱發燙。
她這才明白,原來自己並不如自詡般的銅牆鐵壁、子彈打不穿的厚臉皮。雙手交叉於胸前,就這麼靜靜地等待他整理好儀容出現。
很快地,阿晃出了房門。「我們可以走了。」
低頭看了一下腕表,才近九點,她問他:「你不先回去換套衣服?」
他看了一下已稍嫌皺褶的西裝,的確,是該換套衣服比較妥當。他小心地問:「會不會耽誤你的時間?」
她聳聳肩,取了鑰匙便到車庫取另外一輛車,由他引路,來到他的住處。
與盼煦的住處相比,阿晃的住處實在有夠像——垃圾堆。
不是指內部髒亂,而是房子四周的環境——高低不協調的住家參差不齊,建築結構也相距甚大;有木板拼湊的平房,也有純花岡石砌造的大廈,還有斑駁的磚屋,整個環境怎麼看怎麼格格不入。
沒一會,阿晃便自屋裡出來,身上還傳出淡淡的肥皂香味;待他上車後便往公司馳去,九點半,分秒不差。
沒事,全當昨天那檔事沒發生過的泰然自若,沒教公司的職員發現他們的不尋常。
阿晃將紙條夾在文件中途去給盼煦,並請她裁示。
盼煦已為自己早上的失常感到無地自容,故也不想這麼快又與他面對面;是以頭也不抬地說:「放著,你先出去吧。」
她的目光始終不敢與他的對上。
阿晃悄悄退去後,她才打開他的文件卷宗夾——一張紙條平穩地躺在文件上方。
工整的字跡寫著——昨晚很對不起,叨擾你休息。
若不介意,今天由我作東,我們上京兆尹。
呵,好一個不介意。當然,依她的作風,自然不會這麼小器的。
阿晃在收到訊號後,按下傳真機起動的按鍵,傳真紙上出現小小的兩個字——OK。
心底也高興她的寬宏大量。
雒晃今天特別的不專心,因為他一心就等待下班時刻的來臨。
花錢是其次,他只在乎她是否接受他的誠意。
*****
下午,陽明山工程的客戶邀維晃今晚過去,並一起為他的女兒慶生。這個邀約實在來得不巧,令阿晃好生為難。一來,他是誠心要向劉姊道歉的;若是告訴劉姊今晚的約會取消了,豈不失了劉姊的面子?二來,陽明山這位客戶算是個大戶,他的房子幾乎每五年就固定整修一遍,大戶很滿意他這一回處理的case,還言明下一回亦將由他負責。嘿,一次的抽紅少說也有個二十萬,他笨呀!豈會輕易冒犯這樣的金主。
兩難之下,於是他決定——「叩叩……」一陣敲門聲傳來。
盼煦回以:「進來。」不過仍俯首於桌案上。不問來人開口,她才抬起頭問:「是你,有事?」
她邊說邊正視著他,這會可換他不敢正眼望她了。他吶吶地說道:「劉姊,我有事找你商量。」
「什麼事?」
她的表情好天真,他真不忍開口說出來意;不過,燃眉之急不說也不行。
「劉姊,今晚——」
「我知道,我也答應了,不是嗎?」
他當然知道她答應了,但就是她答應了他才備感棘手呀!
「劉姊,今晚恐怕不行……」
「不行?」喔,她懂了。「沒關係,有的是機會嘛。」
她的豪爽令他心生愧疚;只是他不會知道,他的話卻教盼煦好生難過。果然,愈是期待傷害愈大。
在斗掩上的剎那,她長久以來的偽裝崩潰了。不過,她沒有哭,也不激動,只是情緒惡劣罷了。在公文全然看不下的情況下,索性坐在辦公室內發呆。
臨下班,他又來打擾她了。
「劉姊,你今天要加班嗎?」
她面無表情地回:「也許會吧。」
阿晃出門前告訴她:「你等我,我大概八點半會過來。」
等他?她不以為意。「也許那時我已經回去了也說不定。」
阿晃並不覺得為難;反正他也知道她家了,在這找不著,還可以到她家找呀。
他沒多說什麼便匆匆走了。
*****
知道他八點半會過來,盼煦八點二十分便離開。不過,她並未直接回家,而是到朋友家串門子,回到家時已快十一點了。
打開車庫,突然見到一個人影坐在自家門口的階梯上,一陣恐懼油然而生……一會,那人站起身,並往她的方向走來。
盼煦終於看清來人了,她按下車窗問他:「你怎麼來了?」
阿晃抬高手臂,讓她瞧見幾個餐盒包裝的塑膠袋。
「我告訴過你我會來的,不是嗎?」
他的臉上沒有絲毫怨氣,反倒是她,抱歉之意直衝腦門。
一泊好車,她邀他進門,打開客廳大燈,臭黑的屋裡頓時亮了許多。
「你坐一下,我換衣服。」
徵得他的同意後,她才回房裡換下套裝,改穿一身的休閒服。
當她出來時,她看見他已將餐盒打開,裡邊有酥烤蜜汁排骨,還有鹹酥魚腸和一份炒菜心。
說真的,她早在朋友那吃飽了,現在再叫她動嘴巴,實在……不過看在他的熱誠下,再勉強也得吞了。
筷子一取,她先夾了一口菜心。唔,炒得不差,味道令人食指大動。本來只打算淺嘗的她,竟接二連三地吃個不停。
看她這麼無拘無束,阿晃的眼神也忘形地在她身上瀏覽著。
也許是他的目光大熾人吧,盼煦抬頭看了他一眼,並問他:「你不用嗎?」
「喔。」阿晃這才動起筷子。
這種小兩口間的甜蜜對話,對已年屆三十六的她而言,那分填充寂寞芳心的效果還真有那麼一點讓她心動。
直到餐盒見底,兩人可說是撐得連動一動都有問題了。
撤下空盒,兩人各佔一方,盼煦悠閒地盤腿而坐。「你來很久了嗎?」
他看了下表。「大約兩個鐘頭吧。我去了公司,但你已先走了。」
「其實,那時我才剛走。」
她老實地全招了,彷彿是自己的小人氣度在面對他的真誠時不禁流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