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夜知道之後,就把這三個也一起帶了回來。
幸好小影那小子專門替人逃亡,製造一個全新的身份他最拿手,不到一天就變出三個小鬼的新身份及護照,所以通關時也沒遇到什麼問題。
只是他店裡再怎麼沒客人,也不能直接把人都塞到他這來啊!
再怎麼說他這裡也是間啤酒屋,又不是孤兒院……
皺眉在心裡嘀咕了兩句,海洋拿起盤子添了飯又澆上濃濃的咖哩湯汁,才拿著湯匙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可吃沒幾口,他就看見縮在牆角邊,最小的那個孩子偷偷看著他,露出一臉飢渴的表情,其他兩個也同樣鬼祟,差別只在於年紀越大的越懂得掩飾自己的表情。
小嵐也看見了他們的表情,就弄了一碗咖哩飯端給最小的男孩。
「來,吃飯。」
小男孩渴望的看著那碗飯,但仍蹲縮在牆角,一雙大眼滿是警戒。
「吃啊,別怕,很好吃的。」小嵐蹲了下來,舀了一湯匙給他。
小男孩見狀,卻變得更加畏縮,他環抱著膝頭,這回連眼睛都閉了起來。
其他兩個小鬼各自佔據自己平常所待的地方,一動不動的,同樣戒慎恐懼。
搞什麼?都已經第三天了,這幾個小鬼怎麼還是這德行?
這些小鬼孤僻異常,雖然以前他們都住在研究所裡,但顯然互相並不認識,他們不信任彼此,連晚上睡覺也各自離得遠遠的。即使曉夜和耿野已經再三要他們安心,但他們吃飯時卻也都是等到他吃完後,在餓到不行時,才會各自溜進廚房找東西吃。
看不下去他們那死德行,海洋面無表情的放下湯匙。
「全都過來。」他沉聲用英文開口,從大到小一個一個的看了一遍,冷著臉警告,「別讓我說第二遍。」
那些孩子微微一驚,抬眼看他,卻沒人動一下。
正當他打算起身用蠻力把這三個臭小子強行帶到大桌旁時,年紀最大的那個動了,他走到桌邊,其他兩個猶豫了一下,也慢慢跟了過來。
「坐下。」海洋說。
這一次他們很聽話的坐了下來。
「你們現在是住在我的地方,要住這裡,就要守這裡的規矩。」他一一掃視前方的小鬼頭,開口告誡,「從現在開始,吃飯的時候,我要看到你們都在現在的位置上坐好,該吃飯的時候吃飯、該洗澡的時候洗澡、該睡覺的時候睡覺,有問題嗎?」
他們一致保持沉默。
「很好。」海洋對站在一旁的小嵐點頭示意。
小嵐立刻上前替這幾個小鬼添飯。
「吃。」他說。
三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才各自伸手去拿面前那碗飯。
海洋滿意的看著他們動作,才重新拿起湯匙吃起盤中咖哩,沒兩三下,他就將盤子裡堆得像小山一樣的咖哩飯給掃得一乾二淨。
從那次之後,三個小子就相當聽話的吃飯洗澡睡覺。
每天早上,他依然一大早就起床,沿著海岸跑個二十公里,然後順便買早餐回來給那三個小子。
小子們吃完了早餐,就會照他的指示,準備開店的工作。
小嵐仍在放暑假中,不時會來店裡晃蕩,她特別照顧最小的男孩,小男孩十分沉默,但反應比曉夜帶回來的那個小女孩正常多了,至少他偶爾還會有反應。
另外兩個年紀大一點的,一樣的安靜沉默,但只要他開口,他們還是會把他吩咐交代的事情做好,大的那個俐落點,小一點的那個聰明些。
雖然,店裡依然沒什麼客人,但是午後一杯冰啤酒,晚上賞夜看星星,無聊的時候,還可以聽聽音樂,上網下棋弄軟件。
生活,又恢復了規律,他喜歡這種規律的日子。
簡單、正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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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幕了。
檸檬水OK,玫瑰花OK,餐巾紙OK,餐具OK,燉牛肉OK,燙青蔬OK,磨菇濃湯OK,番瓜濃湯OK,意大利面OK,甜點OK,菜單OK,零錢OK,刷卡機OK!
她在報上登了廣告,也親自去附近住家發了宣傳單。
好。
檢查完所有東西,何桃花深吸口氣,站在櫃檯內,緊張的看著門外人行道,等著第一位客人上門。
兩名學生騎著腳踏車經過,一位老先生負著手晃過,一隻小狗咚咚咚地輕快跑過,一名媽媽提著菜籃走過。
拜託、拜託,請進來。
她緊握著汗濕的雙手,不斷的祈禱又祈禱,但人們只是不斷的經過又經過。
忽然,一位小姐在她的祈禱中停了下來。
喔,天啊,她在看門外每日特餐的黑板了。
求求妳、求求妳,很便宜又好吃的,請妳進來用餐,拜託、拜託、拜託!
快進來、快進來、快進來——
進來了!YES!
她暗地裡做了一個握拳的手勢,滿臉笑容地拿著菜單迎了上去。
「歡迎光臨,小姐,請問一位嗎?」
「對。」
「這邊請。」她極力忍住想擁抱客人的衝動,鎮定地替客人帶位。
幸好雖然她既緊張又興奮,但是一切十分順利,她說話沒結巴,沒將水或湯、菜、面等食物倒在人家身上,而且後來沒多久,又來了幾位大學生,跟著是一對夫妻,陸續又來了幾名觀光客。
太好了,低價策略果然奏效了!
她爽得在心裡暗笑,雖然一整天絡繹不絕的她忙得團團轉,她卻樂得直想跳舞,並且擁抱每一個光臨的客人。
很快的,太陽西下,月上枝頭。
不久,一天過去了,然後,兩天過去了,一個星期過去了,忙碌的日子不斷上演,因為便宜又好吃,她這家小店的名聲逐漸傳開,客人不斷的回籠,她一個人忙得更加不可開焦。
第三個星期,她終於下定決心請了兩個衛讀生來幫忙,一個早班、一個晚班。
時光匆匆,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每一天,她天還沒亮就要騎著她的小機車去漁港買魚、去市場買菜,回來後又要熬湯燉菜,等到開了店,除了顧廚房和櫃檯,還要和客人哈啦客套,下午客人較少時,還要忙著做晚上的甜點,雖然工讀生幫了許多忙,但因為她很堅持料理一定要好,所以在食物料理上她們都幫不上手。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十點打烊後,她累得全身筋骨酸痛,卻仍要算帳,忙著平衡收支,因為她將單價壓得較低,又堅持要用新鮮的好食材,雖然客人多,她在金錢上面依舊要十分小心,才不至於做賠本生意。
她也曾想過要把一些餐點價格提高,但她的意大利麵店才剛開,若是貿然加價,客源鐵定會流失,她實在損失不起。
因為地主只肯賣不能租,為了開這家店,她用盡了所有的積蓄,開這家「月光邊境」是她的夢想,更耗費了她無數心血,為了省錢,整間店的裝潢她能自己來的全都自行解決。
這間店絕對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她沒有失敗的本錢!
夜深了。
她坐在二樓的臥房桌前盯著帳本,確定收支無誤後,鬆了口氣。
窗外,星光爬滿了天,除了店前的大馬路上偶爾駛過的大卡車,萬籟俱寂。
她將帳本收好,坐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準備洗澡上床睡覺,卻聽見隔壁隱約傳來飄鋼琴聲。
鋼琴聲聽來有些無奈又悲涼,忽然一個轉折漸漸愉快了起來,但愉快輕巧的樂音漸漸減弱,突地又重重升了幾個高音,再降下,又重複著同樣的無奈音調,淡淡的、淡淡的徘徊在夜空中。
一聲聲的琴聲輕得像是蝶兒般敲在心頭,有時又重得恍若石頭撞擊胸口。
她忘了要起身去浴室,只是坐在原位,出神聽著隔壁傳來的動人琴音。
一次又一次的迴旋之後,鋼琴樂音越來越小,直到漸漸止息……
她有些發愣、有些感動,從來不知道原來只是單純的鋼琴競能表達那麼多感情。是CD嗎?應該不是,她沒聽見其他樂音,只有鋼琴聲。
她期待地等著琴聲再度響起,卻只等到卡車經過的聲音。
夜,真的深了。
她依依不捨的站起身,走到浴室裡洗澡淋浴,但直到躺上床、關上燈,她彷彿仍能聽見那刻劃人心的琴音在她耳畔腦海裡不斷迴旋重複著。
那一夜,她睡得特別好,第二天一早,她出門騎車去買菜時,特地偷偷瞄了隔壁好幾眼,但是除了那刻著「藍色啤酒海」的粗獷木頭區額,和整理得乾乾淨淨的小院子之外,她什麼人也沒看到。
不知道這裡住的是什麼人?
不過會替自己家取個名字,又刻了匾額放上去的人,她看也沒幾個吧?
打從第一天搬來,她就很少看到有人出入隔壁,有一回,她曾見過一對男女帶著一位小女孩進門,但不一會兒就離開了,他們開來的那輛車也沒停在附近,所以應該不是住這裡的人。
太陽出來了,一瞬間,海面上金光燦燦,提醒她時間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