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牢中踱著方步,夏侯星心情紊亂,眼前浮現的儘是寒月泠的絕美容顏、纖細身影、滑膩小手,以及清亮的語音。
猛地拍了自己的腦袋一記:「我是癡了、傻了、糊塗了!就算月長得再美,可他還是和我一樣是男兒身,我究竟在胡想些什麼啊!」
可是,再怎麼想,都覺得那張雅致秀麗的嬌美容貌,不該是男子所有才對。夏侯星忍不住再敲了自己一下。
不停地繞著圈,夏侯星但覺腦海一團混亂,卻分辨不出究竟有何想法。不自覺地又回想起寒月泠的清亮話語:「我會負責的。」
負責!月居然要娶他以示負責?一想到寒月泠當時的話,還是忍不住竊喜;畢竟是他挑上的兄弟,行事光明磊落,絕不會推諉。可是兩個大男人,怎麼成親?
更何況,若真要娶,也該是他娶月,至少他年紀比月大、長得比月高,怎麼看都該他是新郎才對。
還理不清頭緒,忽聽到外頭傳來一聲輕響,地牢的門已被打開。
「月,你怎麼來了?你沒事吧?你師父有沒有為難你?」掩不住欣喜,夏侯星上前,開口便是一連串的問話。
深深望了他一眼,寒月泠將手中的長衫遞出。
「將衣服換好就出來。許是小了些,將就穿著吧!」語畢,先行轉身出去。
夏侯星接過衣衫,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長衫上帶著淡淡香氣,是屬於寒月泠所有,心中疑竇更深,連香氣都像女子啊!月這麼像個姑娘,會害他胡思亂想的。
快手快腳地換好衣物,夏侯星出來,臉上難得地帶著愧色和靦腆。「月,我不是存心騙你的,我……」
歉意尚未說出口,已被寒月泠打斷:「噤聲!隨我來。」
為了夏侯星,頭一回違背了師父的命令;寒月泠不在乎受到什麼樣的懲罰,只因心中清楚,夏侯星將是這輩子唯一的朋友了,所以無論如何都必須救他。
夏侯星安靜地跟在後頭,幾次想開口,卻見寒月泠只是沉默地走著,只好隨之循小路步出了斷情莊。
「月……」一定出來,夏侯星連忙喚道。
只不過,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一聲嬌斥打斷了--
「小兔崽子,有本事,你就躲上一輩子別出來啊!」來人話語快動作更快,甫開口,手已擰上了夏侯星的耳朵。
一心全在寒月泠身上,夏侯星根本沒料到此刻還會有人到,這下猝不及防,一把被揪住了耳,回頭苦笑著:「我的娘啊!」
身後捉住他的,正是夏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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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早--
決定親往斷情莊,夏侯夫人說做便做,一刻也沒浪費。「廷威你說,那小子人還在斷情莊裡嗎?」一見面,立刻召來守在此地的古廷威。
古廷威恭敬回答:「屬下一直守在此地,且命人在斷情莊四周采查,沒見到少爺離開。」
夏侯夫人聞言細思了下:「會不會另有信道,那小子早跑了?」
「這……。」頓了下,古廷威誠實回答:「屬下無法斷定。」
知道這事不能完全責怪這個老實人,夏侯夫人放軟了態度:「算啦!反正都來了,我就親自上斷情莊去拜會拜會好了。」
「是!」古廷威應了聲。「夜色已深,老爺夫人可要先行歇息,待明日再上斷情莊?」古廷威躬身請示。
「夫人,已經趕了好幾天的路了,妳就先休息吧!」夏侯剛安撫著妻子。
「好吧!」
正待同意,突然有人前來稟告:「古護衛,斷情莊有人出來了。」
夏侯夫人連忙站起身來!「肯定是小兔崽子想趁夜逃亡。哼!有這麼容易的事嗎?霜兒,走!跟娘一起去逮人。」
夏侯剛搖頭歎息。兒啊!你當真是在劫難逃呢!什麼時候不出來,偏偏你娘今天才到,你就乖乖地自動出現,難不成真是「母子連心」?
回頭望著夏侯剛,夏侯夫人含嬌問道:「相公不一道前往嗎?」
「娘子有令,為夫豈敢不從?」夏侯剛只好無奈跟隨了。
來到斷情莊外圍,果見有兩道人影正步出林子。
夏侯夫人沒有驚動二人,一個箭步上前,扯住了兒子的耳朵:「小兔崽子,你可出來了吧?」
「大哥,你這回……」隨著母親來到兩人身邊,話聲未畢,夏侯霜的盈盈笑語在乍見寒月泠之際,化成了一聲驚呼:「啊!」
聽到夏侯霜的叫聲,寒月泠微蹙起眉,轉過了身子。師父果然沒說錯,自己還是別出來嚇人的好。
「月!」一看到寒月泠背過身去,夏侯星立時喊了聲。
「保重!」寒月泠往回走,語氣淡然:「兄弟。」今生唯一的朋友、手足,也將是僅有的知己了。
「月……」望著寒月泠的背影,夏侯星突然一陣心慌。
「離開吧!」寒月泠沒有回頭。
寒月泠頭也不回地定了,夏侯星既慌且亂,不禁又喊了一聲:「月!」分不清心頭究竟有何想法,夏侯星只清楚知道,這一別,他將再見不著他的月了。
急要趕上前去,想將那逐漸遠去的身子緊緊捉住,腳步才一動,耳上一緊,夏侯夫人的手還沒放下:「小兔崽子,你還想溜嗎?」
像是沒聽到母親的話,夏侯星隨手一揮,揮掉她捉著自己耳朵的手,眼中只有寒月泠漸行漸遠的修長身形。
「月!」林木遮住了寒月泠的身影,讓他再瞧不見掛念之人。
心亂啊!當習慣形成了眷戀,就再回不去無拘無束的初時了。夏侯星定定地望著,心愈跳愈急、愈跳愈亂。
「大哥,那人是誰啊?」夏侯霜滿心驚艷。「怎麼有長得這麼俊的男子,大哥這下子可被比下去了。」
夏侯星對妹子的話恍若無聞,他的心思全在寒月泠身上,陡然想起,月私自放他出來,要是被斷情莊主知道了,月會如何?再無法心安,急忙要追趕上去。
「兔崽子,你要做什麼?」夏侯夫人攔身在前。
對母親苦笑了下,夏侯星反問了句:「娘,若我娶個男子當妳兒媳婦,妳會怎樣?」說完,不待母親回答,急急追了上去。
夏侯夫人被他的問題問得一呆,還來不及阻止,就見兒子又跑了,她轉頭瞪著夫婿:「方纔星兒的話是什麼意思?」
夏侯剛若有所思地望著兒子的背影:「夏侯家的男子都專情,不輕易動心:可是一旦動了心,就再沒什麼事能令他們改變了。」
夏侯夫人瞠目結舌:「你……你是說,星兒對剛剛那孩子……」
那可是個男孩啊!星兒何時染上斷袖之癖的,難不成是自己從小就常把他裝扮成女娃的關係嗎?
「應該沒錯。」夏侯剛點頭。瞧兒子方纔的神情,分明是跌入相思裡了,就不知道那個笨兒子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夏侯霜聽明白了父母的意思,她瞪大了眼:「爹!您的意思是說,方纔那個人,是大哥的心上人?不會吧?人家是男的耶!他不是把大哥當兄弟嗎?」
夏侯剛笑了聲。「霜兒,妳覺得天底下真會有如此俊美的男子嗎?」
夏侯夫人喜形於色:「怎麼?你是說那孩子是女的?」
「這只是為夫的認為罷了!說不定天底下真有這麼美的男孩也說不定。」夏侯剛對自己的眼光有幾分的自信。
夏侯夫人喜色隱退,搖了搖頭:「可不怎麼像啊!方纔那孩子,舉手投足都像男子的。」雖然方才只瞧了一眼,可再怎麼說,男女有別,行為舉止間便能看出三分;除非是自幼養成,否則一個女娃兒怎麼可能表現得如此自然。
夏侯霜也不抱希望:「這很難說的,別說大哥了,連風大哥的那幾個兄弟,不也都是如此俊美?」那些個男子,簡直是生來讓女人傷心的。
「夫人現下打算如何?」夏侯剛含笑問了句。
再瞪了夫君一眼,夏侯夫人沒好氣地回答:「當然是等嘍!」
正說著,忽傳來夏侯星的驚懼怒吼:「不--」
夫妻倆對望了眼,急忙循聲趕去。
第四章
寒月泠正準備回莊,卻見斷情莊主就站在前方。「師父。」
「妳好啊!居然為個男子背叛我?枉費我教誨妳這麼多年。」斷情莊主盯著她,語氣冰冷。
寒月泠抬眼,水靈鳳目流轉孺慕之情。「徒兒從未想過要背叛師父。師父,夏侯公子已經離開,徒兒求您別再追究此事。」
「別追究此事?妳倒說得輕鬆容易。」冷哼一聲,斷情莊主絲毫無放鬆之意。
「夏侯公子非斷情莊的人,即使誤闖入莊,也是罪不及死,就請師父饒他一命,任何責罰,由月泠承擔便是。」寒月泠決意自行擔起師父的怒意。
不意斷情莊主聽她如此說法更是怒火高張:「任何責罰!就算要用妳的命來抵,妳也願意嗎?」
寒月泠望了師父一眼,繼而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睫,甘心受罰。「月泠的命是師父所賜,師父若要收回,徒兒無話可說。」